赵素雅顾不得深想,只是悔恨夫妻约会害了陈右军。她没有想到,如果陈右军不是先到顺风旅馆来约会,而是直接回到甘得利电器公司,那么,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就会把这个工作点连窝端了,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她先找到高革的通讯社,又找到甘得利电器公司,都没有找到高革。没人知道高革在什么地方。本来地下党多是单线联系,又加之近来高革行动诡秘,一时找到他难上加难。电器公司的伙计都是地下党组织的一般工作人员,头不在,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赵素雅知道,按照惯例,租界巡捕房抓到**嫌疑分子,要先行关押审讯,必要时再由国民党警备司令部引渡出租界继续审理。也就是说在引渡之前,还存在被营救出来的可能,一旦被国民党引渡,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整整一个下午,素雅都在找高革。一直不见高革人影,素雅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她首当其冲地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图文尤思,而他前几天已去了天津。另一个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翻译何宜。
素雅去找了何宜,何宜也不知去向。她心急如焚,知道此事不能拖,越拖引渡的可能性就越大,越拖陈右军越有可能会受皮肉之苦。她对陈右军是了解的,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硬汉子,是从不向苦难低头的主。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共产党员,坚定的信仰铸就了他的灵魂,在他身上,叛变的可能性是等于零的。若让国民党引渡了,他会宁死不屈的。但素雅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她心爱的人去死。
这时,素雅突然想到下午同右军见面时,右军曾告诉她,张秋琴已入住逸园。如能找到她,也许会想出个好办法。继而又想,张秋琴刚到上海不久,在营救右军方面她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她由张秋琴想到了陈左军。周六晚上,是陈左军约见张秋琴的时间。今天就是周六。一个大胆的想法冲击了素雅的脑海。她想在逸园门口邂逅陈左军。陈右军不也说过,今后陈左军是可以利用的吗。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必须慎之又慎。
素雅最终决计挺而走险,她知道这样做又是一种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但为了搭救右军,一切责任她自负。
晚饭过后,素雅便早早猫在逸园门口的阴暗处,等待着陈左军的出现。七时许,素雅如愿以偿地看到陈左军带随从从一小轿车中下来,径直走向门口。
素雅恰到好处地走了出来,手不经意地拂了一下下垂的刘海,准确地进入了陈左军的视线。
陈左军犹犹豫豫地收住脚,不由得脱口"哎"了一声。
素雅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陈左军又"哎"了一声。
素雅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左军。俩人几乎同时说:"怎么会是你?"
陈左军很快恢复了常态,把素雅拉到僻静处问话。
素雅痛哭了一阵后,才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她和右军拿着左军在尼庵给的那部分资金做了一些买卖,后来赔了,不得已又做起了白粉生意。前几天刚到上海,想弄一批货回去。不巧,今天下午右军在顺风旅馆被巡捕房抓了。她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请左军赶快想个办法。
陈左军盯着痛哭流涕的赵素雅,足足看了五分钟一言未发。他真切地看出了赵素雅对陈右军安危的莫大担忧,他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赵素雅对陈右军的那种永恒不变的深情。他心里一时酸酸的,最后说:"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了,我最后再帮你们这一次。以后我们如果再相见,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公事公办的。帮了你们这一次,以前的恩恩怨怨、手足情义一了百了了。你说你们是买卖人,我也希望你们是买卖人。我现在的身份和在尼庵时的身份有所不同了,如果以公职身份找关系帮助你,日后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我只能采取一个隐秘的办法来解决。你得想办法找一个熟人,把我以右军朋友的身份带进巡捕房探望,给我兄弟俩一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具体怎么解决问题,事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