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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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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茶室,叫了一壶十文的花茶, 惠宁师父就问姜锦其中究竟, “那侯府真的翻脸不认人?你好歹替定南侯世子守了四年呐。”

    姜锦冷笑两声,不过想着是对着惠宁师父, 还是收敛了怒色,只微微翘着唇角道, “那可不是,人家回来了,哪里看得上小户人家出身的我?还不得捡着高门大户的娶个,这不是都传说要娶秦王府的郡主吗?”

    惠宁师父也不是不知道人间险恶疾苦的, 只是她总想着姜锦守了四年,青春年少,晨钟暮鼓, 吃斋念佛, 定南侯府总要讲些情分的,没想到这般狠辣无情。如果她不是出家人,不好动恶念,保不齐还要上骂几句。

    姜锦见惠宁师父犹自愤慨, 与她倒了杯茶,劝道,“莫要生气了, 事已至此, 也算是一别两宽, 我既然出身低微, 那定南侯世子英雄年少,出身高贵,也确实不堪相配,由着那定南侯府娶郡主吧。”

    姜锦提起了这茬子,惠宁师父却想起事来,“我前两日刚去过定南侯府,没见有人提起郡主婚事啊?”

    姜锦却是听说,定南侯府本准备在世子陆齐林生辰前后商定的,许只是还没昭告天下,也并不在意。

    “许还没放定吧?不好宣扬?”

    惠宁师父正要说话,突然过来了个半大少年挎个篮子挨桌子兜售兜售芝麻烧饼,叫价三文一个。那烧饼不过巴掌大小,有红糖椒盐两种口味,茶馆茶客倒是多有买的,一时也卖了二三十个下去。

    姜锦见此情景,因问,“这茶馆许外面人来卖吃食?”

    惠宁师父便笑,“这就是大门大户生活的不好了,那高等的茶楼子不说,这样的小茶馆一般只提供茶再有两样茶食,是不管人来卖充饥饭食的。”

    原来这样,姜锦心里也有些计较,却不好对惠宁师父这种出家之人说了。

    因惠宁师父请了茶,姜锦便叫了那半大少年过来,买了四个烧饼,共花了十二文钱。

    那烧饼做的倒是寻常,吃一口也不甚酥,内里面和的也有点硬了,惠宁师父吃的倒是香甜。姜锦吃了一个,剩余三个都被她吃了。

    也是姜锦不知民间疾苦,前世不提,这一世穿越了便在高门大户,虽然多数自己做饭,可是她好歹也是算厨艺起家的,手艺纵比不上大厨,面案上却是不逊的。

    如今经济拮据,倒不妨重新白手起家一次不过跟着孙老大夫学医,也未必有多少空闲,姜锦心里就有点犹豫。

    倒是惠宁师父听说她租房之事,提了个新建议。

    “此处离城门不远,你不如租到城外,来回至此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脚程,岂不便宜?”

    那可不是,就是北京城,京郊租民房可比五环里便宜多了。姜锦也有几分意动,却为难于对京郊的情况不怎么了解,别再碰上个黑中介。今天租房闹的这一出就挺让她心有余悸。

    “这却不妨事。”惠宁师父笑道,“泉水庵附近几个村子风气都还不错,我帮你问下,至多后日就来给你个回话。若说,去我庵里暂住也不是不行,只是一则多有不便,二则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就托赖惠宁师父您了。”

    姜锦也十分欢喜,她手里银钱有限,可不得算计着花。且若在村中居住,或可让柳叶在家养些鸡鸭之类,也不无小补。

    “既如此,我就早点回去,争取明儿就给你个信儿。”

    惠宁师父看看日头不早,便起身告辞,准备回去先打听一下情况。

    姜锦心中感激惠宁师父,亲送了惠宁师父离开才往卖肉菜的坊市里去。

    坊市里东西倒不算很贵,羊肉二十五文一斤,猪肉十六文一斤,各种蔬菜水果从一文钱两三斤到几十文一斤的都有。

    姜锦挨样的问了问,又买了一斤七分瘦三分肥带皮的猪肉,两斤猪骨,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斤山里采的杂菇。

    一斤猪肉,两斤猪骨,姜锦讲了讲价,抹去了一文零头,是三十文,一颗白菜五文,一斤杂菇十文,统共花了不到五十文钱。

    而今下,一两银换一千二百文到一千三百文不等,购买力很不错。姜锦摸摸钱袋,更心疼定南侯府耍赖不给的一千两银子了。若有那一千两,置办些田宅,光吃租子也足够衣食丰足了。

    不过旋即姜锦也是一晒,本就是镜花水月之事,定南侯府做事自不给人留活路。如不是自己早做了些准备,那日被赶出来,身无分文,还不知道如何死呢。

    只可惜这天下,到底没甚公平的,别的不说,那定南侯府世子这回说不准还在忙着娶新妇呢。

    姜锦也不是什么愤青了,她从福利院长大,最善隐忍,更知道这世上,活的长才是顶顶要紧的。

    于是也不再想这事,路上看着有卖梨子的,又花了三四个钱又买了几个水梨,方提了这一堆东西去了孙老大夫处。

    不想孙老大夫却还没回来,只派人来说有个要紧病人绊住了脚,这也是常事。别说姜锦,就是师娘孙老太太也不在意。

    姜锦买了这许多肉菜,本心存着露一手的,做个灌汁小笼包,那猪肉特意买的适合做肉馅的。只是孙老大夫没来,孙老太太更念着丈夫,倒不好施为,姜锦便只拿了猪骨焯水后,炖了杂菇。

    她炖汤颇有秘诀,先小火烧开,然后以大火快烧转了白汤后才小火慢慢熬煮,加之山菌鲜美,煮的满屋骨汤生香。

    把孙老太太馋的不行,五十上的人了,围着厨房老问这汤煮的如何了。

    将将煮好了,姜锦盛出来,在锅底留了些骨汤,略添了些水,把先头揉好的面用刀切下锅,临出锅前放了一把切得细细的白菜叶,等菜叶烫青,旋即出锅,用海碗盛了三大碗,上面放了些肉块。

    这一碗热骨汤面片把孙老太太吃的犹如升仙,只夸赞姜锦手艺好。

    姜锦笑道,“师娘谬赞了,我这样的手艺,不过是家常饭食,上不台面。”

    孙老太太忍不住去盛了碗汤,一边慢慢喝着,一面与姜锦道,“实话说,那宫里的御菜,你师父当年是御医的时候,也颇吃过几道,虽然也不错,到底不如你做的熨帖肠胃。”

    姜锦虽然知道孙老太太夸张,心里也颇欢喜,想到自己盘算,便问孙老太太,“这汤做的与外面酒楼比如何?”

    孙老太太忙摆手道,“这哪里能比,那等酒楼,除非那有名气只招待达官贵人的,那等小馆子远不如你手艺。”

    姜锦笑道,“那改日手头宽松了可真要去试试看。”

    “那可真是白费冤枉钱了。”孙老太太一摆手,喝了口茶,酒足饭饱了,又想起一事来,“你师父这两日不得闲教你,倒叮嘱你去小书房第一个书架上第一层的书都看一遍,若能背下更好。”

    姜锦收拾了碗筷,自去找书看,见一本是汤头歌,一本本草,另一本却是黄帝内经,其余脉象等书,略过深奥,便捡这入门的看。

    看了小半夜,又盘算了自己剩余的钱粮,她本意有心开个包子摊,再卖点骨汤馄饨面之类的。然而算算,她手头也只有六两三钱银子加两百多钱,还要租房吃穿,马上就要入冬,冬衣柴米岂不都是银钱,而且冬日做生意辛苦,这古代又没有暖气……

    到底按下心思,先安心过了这个冬才是。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姜锦早起,和面剁肉,以骨汤为汁,捏了两笼高汤小笼包,这种小笼包比用肉皮汤的更鲜美清爽些。

    鲜嫩多汁的小笼包加热腾腾的小米粥,只把孙老太太吃的嘴都合不上,要不是她儿子早婚了,她肯定要把姜锦留下来当儿媳妇。

    然后她又想起姜锦遭遇,心里开始大骂定南侯府,这等好孩子,定南侯府都不要,果真是瞎了眼了。

    她以前是御医夫人,也颇见过几家小姐,便是金珠翠玉,绫罗绸缎打扮着,这般有善心脾气好,又明白又勤快还做的好厨艺的,可真没有。

    定南侯府是不是瞎了眼,这不好说,不过最近过的颇不顺倒是真的。

    本来与秦王府讲好的婚事,眼看着又生了波折,起因还是姜锦。

    “走不走?不走,我只好叫人请你走了!”

    王氏在请这个字加重了读音,想也知道,这个请不是寻常的请 !

    姜锦心里也明白,眼下这情况,不论如何,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了。

    只是想到柳叶,她方又硬气起来,“别的我可以暂时不管,柳叶的身契呢?”

    “什么身契?哦,你是说你那个丑丫环啊。”

    王氏哪里把柳叶这么个丫环记在心里,早就把这事给忘了。然而姜锦心里明白,柳叶这情况,在府里肯定活不下去,就算是什么都不要,她也要把柳叶的身契要回来。

    王氏却觉得捏着姜锦的把柄了,不过,这也的确是姜锦的软肋。

    “身契我能给你,但是——”

    “但是什么?”姜锦深吸一口气,王氏的无耻,或者说定南侯府的无耻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拿着你陪嫁的那两身衣服,立刻马上给我滚!”

    姜锦抿了抿唇,正要答应,后面突然传来柳叶的声音。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阿锦,你别管我了!”

    听着她声音虚弱,姜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鼻头一酸,眼泪一下涌出来。

    然而在王氏面前,姜锦并不想示弱,到底还强行按着崩溃的冲动,转头对柳叶道。

    “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出府后找个大夫,很快就好了。”

    说完了,姜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氏。

    “我答应你,身契拿来!”

    王氏被她恍如寒芒的眼睛一看,不知道怎么就退了一小步。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她身边奴仆环绕,还怕姜氏做什么?

    不过她也想到了昨晚儿的那一出,丢了好大的脸,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到底有些心虚。

    “自有人送来,你急什么?”

    不过片刻,果然有人拿了柳叶的身契过来,还刻意羞辱的扔在地上。

    王氏还嘲笑,“就在地上,你捡啊。”

    姜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恨意滋生,可还是慢慢捡起来。

    从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她就不信,定南侯府就一直能笑道最后!

    郭子仪当年七子八婿,位极人臣,又如何?墙还没塌,家就败了!

    定南侯府还不如郭子仪呢!何况,就算是她是女子,在封建社会男权时代,也不代表她什么都做不了!

    见姜锦低头弯腰,柳叶呜呜的哭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十分凄凉。

    而同样见姜锦弯腰低头,王氏这口气终于顺了,抛却了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姜锦捡起身契,扶着柳叶,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王氏笑的太早,这才到哪里?

    姜锦也有所耳闻如今朝上局势,夺嫡从龙之功,本来就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是,她现在低微如尘埃,可是只要有心,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她会做到的!

    姜锦心中沉默,一句话没说。

    柳叶却伤心极了,伏在她肩头,眼泪瞬间沾湿了姜锦的衣服。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

    姜锦却笑着拍了拍她,“不要这么想,说到底还是因为王氏。”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扶你走,接下来就是新生活了,应该高兴才是。”

    至少不用强迫吃素了,不过姜锦还是有些惋惜自己和姜锦娘抄的那些经文,四年时间,她抄了差不多一屋子经书,便宜定南侯府了!

    不过王氏也没闲着,她本来想畅快的笑一笑的,然而门上来禀报说,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一起来了。即使侯府也是显贵,这些皇子龙孙还是要小心伺候着的,定南侯父子又不在,王氏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此时姜锦都到了定南侯府门口了,想也知道,走的肯定不是正门。姜锦一面扶着柳叶,一面还要挎着包裹,多少有些困难,跨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侯府的门子还在那里冷嘲热讽,哈哈大笑。

    姜锦虽然心智坚韧,此时也有些忍不住脾气了,要不是带着柳叶,真恨不得回头就放把大火把这定南侯府烧个干净。

    而几乎是同时,侯府正门前,一行人正在下马,看他们神骏的宝马,华丽的马车,也知道这些人出身不凡,也不知道哪家的王孙公子来侯府拜访。

    姜锦不是很关心这些,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心思看西洋景。

    然而对面似乎有人察觉了姜锦的境况,很快就有个侍卫过来,问姜锦道。

    “我家主人看姑娘有些麻烦,要不要搭把手?”

    姜锦虽然硬气,然而此时的情况,也让她很难拒绝好心人的帮助。何况柳叶的情况也不好,还需要找个大夫看看,因此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谢过了对方。

    “还请这位大哥帮我叫个软轿或者马车,我想送柳叶去找个大夫。”

    那侍卫虽然长得凶了点,壮了点,人倒是心挺好,看姜锦艰难,犹豫了一下道,“我去跟我家主人说一声,亲自送你过去吧。”

    姜锦点头,她在侯府逞了很多强,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也是精疲力尽了。

    好在侍卫大哥请示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送了姜锦和柳叶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馆。

    下了马车,姜锦诚恳的朝侍卫大哥表达了谢意。

    “真的很感谢您了,对了,你家主人是谁,日后我好登门去道谢。”

    “没事,我也是举手之劳。登门致谢就算了,我家主人是七皇子,如今还住在宫里呢。”侍卫憨厚的笑了笑。

    姜锦了解的点头,“我明白,那还请大哥帮我向七殿下道谢,只恨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有那么一瞬间,姜锦是考虑过,要不要搭一下七皇子的船,然而想想对方毕竟只是偶然好心,到底还是按下了心思。

    侍卫不知道姜锦这会儿心思已经转了几转了,只管笑道,“殿下只是好心人,姑娘好好过活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对了,大哥你怎么称呼,登门致谢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姜锦其实已经很累了,她其实相当于两天两夜没怎么睡了,又闹了这么多事,今天也没吃饭,不过勉强笑着,眼前已经有点发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