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GWN大致介绍了父亲和他的为人后,就困得不行,相拥着GWN,西线无战事呼呼入睡。第二天,我就与GWN急急登上了去黄山的长途汽车,当年交通还不像现在这样便利,从南京到黄山几乎要七小时,而且汽车的状况也不好。GWN出自部队医疗系统家庭,卫生要求高,外出大小带了四个包,不像现在一个旅行箱就可以搞定。
精疲力竭到了黄山,在山脚低的“温泉”住下,双双泡洗了温泉,要了一间在山野里搭建的情人小屋。换上带去的床单,惬意相拥倒在床上,高手在人间啊,屋内四周壁上不同情人的诙谐打油诗让我俩捧腹。也确实累了,很快就呼呼入睡。
起来后退了房,开始登山,沿途美景举不胜数,“到了黄山不看山”。古人诚不欺我。与伊到了天都峰,要攀“鲫鱼背”。“鲫鱼背”近似于90度,只有容纳一人可以攀登的路,唯一依靠的是一粗大的铁链当抓手。但山顶风大,很多人望而却步。我背了一个,挎了一个,左手拎了一个,嘴上还咬着一个包,仅靠右手抓铁链,这时短跑运动员的敏捷和爆发力发挥了作用,在一片惊呼声中,我攀上了鲫鱼背。GWN也小心地攀上:无限风光在险峰啊。
略为休息,我同样惊险地下了鲫鱼背。当GWN也下来,在底下围观的登山者纷纷指责她:他是你什么人?你怎能这样自私,哪怕把他嘴上咬着的包自己背啊!在众人在指责下,GWN羞愧难当的窘况在那儿。我上前拥住了她:“她是我新婚的妻子。我答应过她:只要她幸福,我什么都能做。”在众人的掌声中,GWN骄傲的看着我……
在“玉屏楼”宾馆住下,GWN热情的拥抱着我:“你真是这样想的?我好高兴。”我点了点头。也热情的回报她的拥抱,完成了法律意义上的新婚第一夜。事后,我吻着她的耳朵低低的说:“在下山的路上,我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们:这两个人一定不是夫妻,否则女的不会这样看着丈夫冒险。”她一脸惊愕,随后就不以为然。
在玉屏楼休息了一天,到白海就下了黄山,搭乘汽车去了上海。GWN父亲的一位战友在上海某空军医院当院长。在五角场附近有一套空置的住房,就让我俩暂时住下。GWN带着我拜访了她儿时的邻居,我很不舒服,感觉她是拿我在做炫耀,让我很不愉快。过了两天,GWN父亲的战友来告知:GWN母亲在南京来电话了,说GWN父亲在部队要了一辆北京吉普,在我与GWN去黄山时就一直跟随着我们,到了上海,驾驶员找不到他了。要我俩看看能否找到他,劝他回家。
GWN父亲的战友在南京我见过几次,我俩很谈得来,他对我印象也很好。结婚两年后还是他出面,毫不客气的劝斥了GWN的父母,这才同意我与GWN可以要孩子。当时他找到我:“小W:你老丈人怎么想起来跟着你俩后头?你俩是旅行结婚!他这样做是什么话呀?”
我苦笑了没有答话,再怎么说,GWN父亲现在是我岳父了,在外人面前,我无法评价这事。
这战友看我苦笑不语就说:“这老G,老毛病又犯了。人际关系搞得这样紧张,这次是和自己的女婿了。你俩不要管这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交给我了。”说完叹气离开了。
话虽说我俩不要管了。可是不可名状凄苦与悲凉如乌云坠城般的铺天盖地的涌下,一种深刻绝望令我几乎窒息,一想到一双阴恻恻眼神盯着我俩的身后,再想到我俩曾经在黄山野外孤独的“爱的小屋”,顿时毛骨悚然。我探索目光扫向GWN,她看懂我的眼神,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沉默是我俩唯一的选择。
一夜无眠,我俩都害怕开口说话,眼神也不敢对视。我开门出了房间,独自在院子里漫步思索:这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和超乎想像,所有的社会阅历和书本都没有描写过这样恐怖荒唐的事,我惊惶,惊愕……。可是GWN一次又一次的用命令的口吻要我外出寻觅她父亲,让我内心颤抖。
GWN找到了我:“吴叔叔刚刚来过,没找到你,说要请我俩去他家吃饭。他女儿还在屋内等你。回去吧。”
与GWN回到借住的屋内,见到了吴叔叔的女儿,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80年代的大学生是有思想,有使命有责任感,敢于探索的一代。刚来上海时有过交谈,相互欣赏,她不相信我没有读大学。在和她客气的寒暄后,我说:“我与GWN的事,你可能也听说了。代我谢谢你爸爸,妈妈。饭我就不去吃了,请他们原谅我的失礼。现在我不想见熟人,你做为一个天之骄子,一定会明白我现在沮丧的心情。明天我就和GWN离开上海,也不向二老告别了。转告他们:深情厚义来日必报。”
吴叔叔女儿深深地悲悯与同情的目光长久的留在我脸上,让我内心泛起无比的惨然,急忙转过脸,掩饰即将流出的泪水。她低声说:“我理解,我代你向我爸妈解释。他们也一定谅解你。”转过身对表情不满的GWN说:“姐姐:姐夫这样状况是人之常情,大学心理课描绘过这样状态。你更要体谅他。”
我感激的看了吴叔叔女儿,回头也看了看GWN,一股对她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掠过心底,一种惆怅和迷惘让我不安。我想逃跑了。
第二天来到杭州,在旅馆住下后,与GWN急急忙忙来到“灵隐寺”。在大雄宝殿菩萨前,我长久匍匐拜跪在菩萨坐下,被压抑的几乎爆炸的郁抑,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的感觉让我泪流满面。宣泄后的情感让我沉思:残酷的现实,我与GWN是没有好下场的。虔诚的三跪九拜后,我平静的起身,陪着GWN逛完了灵隐寺,回到旅社。
到了房间我找出笔和纸,疾笔速写我在菩萨跪下的感受,GWN奇怪的看着我:“写什么呀,废寝忘食了?”
“就是写给你看的,等我一下,不要打扰我。”我吩咐了一句,继续沿着思路写下去。我大胆剖析了GWN父亲从一个卑微的农民成为一个级别上刚跨入高级干部边缘心态。由于他没有脱离骨子里农民意识,目光短浅,注重眼前利益,心胸狭小,在他工作的地方搞得人际关系紧张,还贪小便宜,吝啬的变态让他儿女都称他为《巴尔扎克》笔下的“高老头”。影响了他仕途的发展。一种自卑让他时刻想表现自己,而他的表现就是不择手段的整人,满足他有权利的欲望。而我作为他的女婿,既不能让他炫耀,又可能让别人耻笑:女儿养成,志在攀龙。他怎么都不可能接纳我。他一定要实现他对我“早日离婚”的诅咒。防君子一时,防小人一世。
而GWN,在父爱,和爱丈夫中她都想完全拥有。感情和亲情她更倾向于亲情。所以在恋爱过程中,她一直要我容忍,希望我感化她父亲。在亲情和感情必须做选择时,是她战胜不了内心的占有欲的妥协。否则就不会在结婚前提出:暂不结婚。用时间感化到父母同意为止。虽然她是女儿,其实她不完全了解她父亲,或者说:她骨子里遗传了性格中阴暗的东西。虽然现在是结婚了,可是她父亲会伤害我更深,在这样的逼压下,这样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写完后,我递给GWN看。她看完后大怒:“你敢这样评价我父亲?就这样看待我对你的感情?在上海,你住的我父亲战友的房子,你沾着我父亲的光。你要是清高你就不该住!我还可以认为:你是看上我家庭才爱我的。”说完就要撕我写纸张。
“住手!”我喝了一声,抢过纸张小心收好。她倒在床上哭泣的说:“我不顾一切的嫁给你,刚刚结婚你就这样对我?”我一愣,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就告诫自己:逃吧,否则付出的是一生了。思索了一会儿,将语气收敛了许多:“不要哭了。我讲个故事给你听,看你的悟性了。”
“你是什么人啊?这时候还给我讲故事?和我俩有关系吗?”她止住了哭泣。
“凭你对我的了解和你的悟性,你应该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意思,听吧……”GWN说:好。
“这是我在插队前看的一本书,当时是破破烂烂的,无头无尾。但记忆深刻,后来一直在找这书。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看全。有人告诉我:这是一本名著《狮面人》。和雨果的“笑面人”一样齐名,还有一本“双面人”,被号称描写的“三种人”奇书。这书实在破烂,没有头,没有尾,看了大概:
书中描写的是十八世纪欧洲等级森严的社会,一个出自底层的英俊男子被一位贵族女子看上,两人偷偷相爱。后来被贵族的家长知道,利用一切手段和权势拼命反对。男子不断遭到凌辱和羞耻。女子不敢表面反抗但私下仍然偷偷来往。拒绝一切说亲的。甚至拒绝见客。男子一次次上门被凌辱与被嘲笑。只是为了见一面。最后,他终于感动了贵族,同意他俩结婚。在教堂里举行结婚仪式,新娘穿着婚纱,高贵的贵族们云集在教堂,等待这不同阶层新郎官。左等不来,右等还未来,这个贵族急了,派了有贵族徽记的马车去新郎官处去接。等到马车回到教堂,却是空的,仆人报告:新郎官失踪了。不知去向。留下一封信:他去浪迹天涯。没有新郎官了。堂堂贵族社会被一个小人物狠狠的玩耍了一顿,顿时颜面尽失,新娘子听到没有新郎官了,当场昏厥。场面失控,乱作一团。
新娘子被抬回家,请来医生,医生就诊后告知:新娘子怀孕了。当时教义是禁止打胎的,视为大逆不道,只能生下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个男婴。奇怪的是:男婴长得一副狮面。孩子渐渐长大,他的嗅觉异于常人,力大无穷。知道自己身世后决定替母复仇,凭着他超长的嗅觉不断让抛弃他母亲的男人无处躲藏,这个男人只得远渡重洋去了美洲。狮面人又追踪到了美洲……破烂的书就到这里了,故事也只能说到这里。这本书我一直没有看全。我结束了我叙述的故事。
GWN说:“这是什么故事?没头没尾的,一点没意思,我根本笑不起来,重讲一个。”她一开始以为我还和过去一样,用讲故事让她发笑,突然她面色一紧,恐惧的看着我:“你……你……”
我平静而沉重的告诉她:“你猜对了,我想离婚。因为我问过自己:我是真正的爱你。所以不能用这样恶毒的方法来让自己心理平衡。现在我和你已经结婚过了,没有人能站在道德的高地谴责我:始乱终弃。婚姻自由还包括离婚自由。我也可以平静地审视自己的良心,我一开始以为:结婚后,既成事实,你父母可以慢慢接纳我,时间就是最好的溶剂。没想到:刚刚结婚就发生这样恐惧的事,而你的态度让我彻底失去信心,虽然我现在是你丈夫了,但你还会和过去一样,在我面对羞辱和伤害时要我忍耐,感化,而不是共同抗争。你连结婚不许生孩子这样侵犯人最基本权利的事,都能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答应下来。我还指望什么?三年多来,我自豪,我从未求你父亲给我办一件事,总是他要我无偿的贴钱办这,办那。你说我沾他的光,住进了他战友的家,我羞愧,我也瞧不起自己。我刚刚写的心得也许就是我的离婚诉状或者是将来的答辩。我会好好保管的。(六年后,果然应验,在GWN提起离婚诉讼时交给了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