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说过:人生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形态繁多的痛苦。当我站的这被称做马齿山的小山上,其实它是不远处杨柳村后的马场山蔓延下来的一个小山坡。杨柳村是在南京能够号称九十九间半为数不多的古建筑群中,杨柳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杨柳村还据说是帝王后代所建,在清王朝又先后二次改建。是有南京地域特色的古建筑风格,中庸,内敛带书生气。如今破败的让人惨不忍睹,本来内敛和书生气的文化底蕴被在里面饲养着猪,鸡,鸭,鹅的住户糟蹋的臭气熏天。残垣破壁向后人揭示着人间的沧桑。
我就是在小艾陪同我去杨柳村参观古建筑开始认识和慢慢交往的。
那是我在高中毕业后,因为当年高考还没恢复,面临着是留在城市工作,还是去农村插队?在等待了一年多,留在体院深造或者当体育兵的政审通没有通过,不得不离开了在这里训练了四年的省业余体校,悲伤绝望的我决定去插队。
为了尽可能的消弱从娘胎里带来的阶级烙印,我改名换姓,文革中将自己的名字改换成带有时代特色的姓名,容易的很。我家成分高,我名叫:学忍。一直饱受争议和指责。又因为成分原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对我一个刚刚要走向社会的年轻人来说,打击是够大的。怀着一颗受伤的心,很快办完手术来到农村。从不服输的我用玩世不恭的办法保护自己,白天我快乐;活跃,有时又很幽默到尖刻,非常引人注意。很快周围就集聚一帮人。
所谓的锉刀厂,是生产大队办的,只有三间房,一间是将钢材锻打成锉刀的形状,有二个烧铁的炉子,一个用风箱人工拉给锻打炉助燃,一个是现在化的鼓风机助燃。二个打铁的铁墩子,几把打铁的大锤。另一间是二台砂轮机,将锻打成型的锉刀砂平。还有一间是将砂平的锉刀半成品手工发齿。一共就十来个人,都是当地农民托关系进来的,只有我一个是来插队的知青。
因为我是在锉刀厂打铁,每十天有一天休息。刚到农村,生活很不习惯,知青点又和当地农民没什么来往,我休息时知青们在下田劳动,只有我一个人闲着也挺无聊的。
小艾是在知青点办的养猪场里喂猪,猪场就在锉刀厂旁边。天天都见面就是不怎么说话,她有时也无事干就进锉刀厂看我打铁,因我是锉刀厂里唯一的知青,是能和她说上话的人,虽然说,讲起来一个大姑娘是在喂猪名义不好听,但这是当时非常实惠的工作,喂猪的猪饲料全部由当地农民搞好,包括去河塘捞取“水葫芦”,切碎后给猪吃。小艾只负责定时喂猪和早晚各一次打扫猪圈。后来才知道大队书记的丈母娘曾经是她家保姆,书记为她因人定岗,完全的照顾。
小艾可能是因为无所事事,养得有点胖,不拘小节的她整天拖着一双长筒胶靴,身前围着一件塑料大围裙,踢踢踏踏的走来走去。有一次我细看她时,发现她非常耐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宛如一湾秋水,俏皮的鼻子嵌在饱满而红彤彤脸庞上,鼻梁周边几颗若隐若现的雀斑宛如小星星,不算太厚的嘴唇让人有丰富的遐想。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怎么这样邋里邋遢的,不像城里人?她神秘的对我一笑:“保护自己”。
一天,又到了我休息,无聊的我不知道怎样是好,回家吧,一天时间也不够,知情们都下地干活去了,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时小艾过来了:“小艾,这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有啊,怎么你不知道?不远处就是有名的九十九间半的古建筑群,杨柳村。”
“我刚刚才来插队,又一个人在锉刀厂干活,平时接触人少,怎么会知道?杨柳村,我小时候我就听我曾祖母谈过,是南京和周边几处的号称九十九间半的古建筑群,在南京的二处是不开放的,这里的一处开放,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里面全部住得当地农民,在里面养猪,养鸡鸭鹅的,又脏又臭,已没什么了,就是门楼和墙上的雕花还可以。”
“怎么去杨柳村?,是从那边路走?请指给我看好吗。”我乞求的望着她。
小艾笑了,脱下围裙“这样客气干什么,我去换了鞋子,今天正好也要到杨柳小店买东西,这样吧,我带你去。”
果然,我俩走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一个大湖,小艾指着它说:“这就是杨柳湖,经常打鱼,知青们回家前往往都是到这里买鱼带回家。湖的后面就是古建筑群:杨柳村。”
小艾领着我走进了杨柳村古建筑群内。杨柳村古建筑群是典型的南京地域古建筑特色的建筑,史上说南京地域古建筑风格是内敛和书生气。对外只称九十九间半,取其福禄不要全满,满则溢之意,中庸之道的体现。
杨柳村古建筑群始建于明代,据说是帝王后代所建,清朝康熙和乾隆年间先后改建。建筑群坐北朝南,背靠马场山,原来有宅院36处。我和小艾进入后我数了一下不足二十多了。被破坏的相当厉害,居住的里面的农民将猪圈都建在里面,还有四处乱转的鸡,鸭,鹅和狗。青石板铺的路上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小艾忍不住不断催我赶快离开。我第一次来,好奇心让我还是耐心的仔细观看,不时的向小艾转敘小时候听到的传说。小艾慢慢也被我转敘的故事吸引住了,也就不催我离开了。
我告诉她,杨柳村建筑群过去有36进,寓意是六六三十六,六六大顺。每一进都是一个单独的宅院组合,36进的每一个组合都有路径相通,这是南京地域建筑特色的套路,像我在糖坊桥的家就是六进,每一进都是独立的四合院,也有路径连通六个单元,称六进。这是南京地域中过去文化人内敛性格在建筑上的体现。
“你怎么懂怎么多啊?你不是运动员吗?”小艾奇怪而又羡慕的问我。
“你以为运动员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啦?这要感谢我的曾祖母和我的士大夫气质的启蒙老师。曾祖母告诉了我许多南京的传说,启蒙老师教会了我士大夫的文化和气节。我也是出自世家啊。”
被小艾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看得,我很不好意思,就打岔说:“再陪我去看看宅院的门楼去吧。”她就又领着我向庭院走去。
杨柳村古建筑群最大的翼圣堂,七进,十八道门槛,不知道寓意是什么?每座宅院都有高大的门楼一个,庭院间闾巷相连。过去是家族德高望重的家庭人员住处。现在是解放后的翻身的贫下中农吃住拉撒,连同养猪,养鸡鸭鹅的处所。将一个承载着厚重历史文化底蕴的古建筑群搞得乌七八糟,再也没有:“青石墁地石门楼,走进杨柳不沾泥”的境界。当时随便就可以捡到掉下的门楼砖雕,今天可是价值不菲的文物。在当时却处处可见,无人赏识。
小艾陪着我参观完了杨柳村建筑群,我就陪她到开在建筑群中的供销社小店购买了她所需要的货物。俩人一同回到知青点。我谢了她,互相道别。她突然说了一句:今天对我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我会牢牢记住的。应该是我谢谢你。
后来她有事无事的经常到锉刀厂来看我打铁,常常为我倒好开水,在我休闲下来和我聊天,给我感觉她也偷读了不少书。要知道,在我们是学生需要读书时的年代,是没有课外书读的。想看课外书书就要冒被查出被批判和被斗的风险。大多数的书籍是被认为宣传所谓的是封,资,修的思想。封就是封建主义,资就是资本主义,修就是修正主义。这是必须批判的。当年八亿人民八个戏,八亿人民拥有红宝书就够了。
因为后来小艾经常到锉刀厂陪我闲聊,不时的送开水和一些食品。锉刀厂的同仁们就挤眉溜眼,开我的玩笑,他们都是当地的农民,对男女的交往都是用暧昧的思维去考虑。我一开始根本就不在意。他们说多了,有时还用下流手势在比划,小艾装做看不懂。我心里用当时最贬低农民的称呼暗暗骂道:“真他妈的一批二哥,男女一来往就想到的是上床”。过去说:工人阶级的老大,农民阶级是老二,解放军是老三,“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这首歌曲几乎天天唱,但将农民称二哥,在百姓来说就带有强烈的贬低意味了。二哥称谓整个就是农民的代名词。
我在刚刚来到农村插队的几乎每一夜,躺在床上安顿劳累了一天的身体,一种强烈地孤独感像一只老鼠在啃啮着脆弱的心:终于一个人面对社会,孤零零的在异乡,往日种种让我在想她。想到临插队前将日记和一封信交到她手中,几个月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她的来信。我插队在农村,她仍然还留在城市里,往日的种种我俩是在谈恋爱吗?如果是谈恋爱有这样谈的吗?她连电影都不肯和我一起看。眼下的小艾表现让我感觉到她好像对我有点意思,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