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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故乡
    当过知青的人,都习惯性将曾经插队过的农村称为:第二故乡。这绝对是黑色幽默。当年有千百万有文化的知识青年,要拜被在小农经济熏陶下,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代人养成的狡黠,目光短浅,只注重眼前利益,各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农民人群为师,接受再教育。不是历史的倒退吗?解放初期,领袖曾经提出过: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教育和改造农民。当年流行的“上海知青之歌”中一段歌词,可以道出广大插队知青的真正心态:“十八年恩情比海深,娘把儿从小哺育成人,如今骨肉已经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团圆,睡梦中黄浦江钟声响,黄浦江水涛引前程。”可以确切的说:回城后的知青们去曾经插队的地方,用怀旧心态走一圈,内心里是在凭吊失去的青春岁月和痛苦的年华。青春无悔?笑话!谁能忘记那崎岖的小路和茅草屋?将曾经插队过的农村戏称“第二故乡”是不想贬低自己的青春。。

    我在厂里请了假后,回家里拿了照相机踏上了去插队所在农村的长途汽车,一个小时后来到也被插友们称做“第二故乡”的农村插队的地方。当年社会上贬知青们叫“插子”,比农民还不如,农民孬好还有一个家,插子们在农村城市都没有家。城里的家没有户口,农村的家没有亲人。而我们知青本身也自甘堕落,不以为然,苦中作乐将同屋住的知青互称“插友”。

    当我沿着外秦淮河大河埂向我插队时的生产队走去的路上,遗忘了很多年的写在我插队日记第一页的一句诗歌涌上记忆:

    为了你,微笑的大自然才会这样愉快,

    为了你,她带来青春时代光明灿烂。

    为了我,大自然浪费了她的美丽,

    因为欢乐从此离开了我的心坎

    首先我来到当年大队手工锉刀厂,厂长谈胜利的家,当年锉刀厂所用钢材是的没有计划供应的钢材,是我哥哥托关系帮他们搞到的,还有打铁用的烟煤。

    所以,我插队到这里后就直接进锉刀厂舞大锤打铁,比起下大田种地免去了风吹日晒辛苦和劳累。厂长姓谈,叫胜利。只比我大四岁,他看在我哥哥的情份上对我也很好。我投桃报李,每次从南京探亲回来,都带一份礼物送给他家。一来二往我俩成为好朋友。

    今天的人再也不知道什么是手工发齿的锉刀了,也不会看到手工锉刀的生产过程。这项工艺已是文物,连同手工的织布机和织布工艺一样成为历史,

    首先锉刀用的钢铁必须是高碳钢,这样才可能的手工锉刀完全成型后,在打铁炉中高温将锉刀烧红,尽可能的将锉刀前后是一样的亮度,这是指的钢材在高温下发红发亮,这样才不会放入用配比好的水溶液淬火时变形。用高碳钢就是钢材的特质决定的,淬火后的高碳钢在硬度上符合锉刀的需要。

    先把钢材用千百年以来的铁匠打铁方法将钢材初步锻打成锉刀外形,然后在打铁炉中将成型的锻打件烧红,停炉,让锉刀自然冷却,这过程叫:退火。钢材就发软,然后在砂轮机上将成型的锉刀两面砂平。砂平的锉刀没有齿,就需要发齿,是一个人坐在比较高的凳子上,双手握着重量不等的也不算小的铁锤不停的有节奏往下打,打在下面一个人手中用于开齿的礃子上,过砂平的锉刀留下一道道基本一致刀痕,在转180度同样方法留下刀痕,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厨子切腰花工艺一样。讲究的是刀功。是手工锉刀的核心。下面就是开好齿的锉刀最后的工艺:淬火。成为工业用的锉刀工具。

    来到了谈胜利家,这时锉刀才已经解散,一是手工开齿的锉刀已不再是因为锉刀供应紧张,手工开齿锉刀作为计划外的补充了,二是知青都回城,后无法再搞到平价钢材与烟煤了。谈胜利在工厂解散后下田种地后看起来老了许多,一番寒暄后,我送上了带去了礼物。又按过去的习惯打开带去的熟菜和酒,俩人坐下来喝酒。

    一杯酒下去后,谈胜利说:“知青当中只有你没有再下来了,我们以为你不会来看看了。”

    我为他斟满酒后说:“是的,我本来是不想来,有些事挺伤心的。再说,我也忙。”

    谈胜利笑了:“这有什么伤心的,小艾上个月还带她儿子来过,去了大队书记家,她儿子明年上小学了。你孩子多大了?”

    “书记的丈母娘曾经是她家的保姆,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小艾才插队到这里的。他们一直当亲家走动。我吗,暂时不要孩子。”

    “听小艾说,你结婚是单独一套房子,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女方也是干部家的孩子。”

    我暗暗的感谢小艾,她知道我其实过的不顺心,帮我打掩护。内心苦涩的说:“是的,我现在蛮好的,总算有空下来看看了。小艾她还好吗?这次到这里来心情好吗?”

    “看起来不错,她这次来是为她妈家找保姆,她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书记的丈母娘现在不想再做保姆了。所以没找到合适的人,来了一天就走了。你这次准备住上几天?就住我家吧。”谈胜利邀请了我。

    “我这次准备住个二,三天,就住你家,你不要嫌烦。”我半开玩笑的说。

    “我是不会嫌烦的,就怕我到南京去你家时,你会嫌烦,瞧不起我们农民。”

    “胜利:你这样说就不是朋友了,在农村我俩处了好几年,我不下来,你到南京为什么不去找我?你怕什么呢?”我知道谈胜利自尊心强,重义气,就用友情套住他。

    “那下次到南京我就不客气了,小艾说她去过你家。”谈胜利狡黠的看着我。

    “你这样看我就没劲了,你以为谈过对象就不能是朋友了?这在城里这是很正常的。不可能谈一个就成功一个,不像你们这样,见面要有彩礼的,不然要退的。”见谈胜利用这样眼光看我,我就不得不解释了。

    “你不同,在小艾早你一年上调回城后,二次来农村找你,你躲起来就是不见面,害得她哭着回去了。过去我一直想问你:她对你这么好,我们都看见的,大冬天的都帮你在河边洗衣服,每次赶集都买鱼虾烧给你吃。你为什么后来不要她?她家条件也不差呀。”

    人生最大的快乐不是占有什么?是一个爱的过程,爱一个人是幸福的,而被爱的人不一定幸福。爱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她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可悲情怀。这些近乎于哲理的东西和谈胜利说不明白的。

    “法国的拿破仑听说过吧,他有一句名言:爱情最有把握的胜利就是逃跑。”我戏悉的笑着说。

    “你这是什么话?是这样当初你就不应该和她处对象,她对你好了,你就要逃跑?真搞不懂你们城里人怎么想的。”谈胜利听到我的回答很不高兴,说起话来就气冲冲的。

    “来,来,来,胜利,来喝酒。今天不我俩谈这些,刚才在路上,看到虽然有几年没来,这里变化不大。喝完酒我还想到当年知青点去看看。”我不能告诉谈胜利:因为我和小艾恋爱,无意中葬送了我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爱小艾给我带来的是铭刻于心的痛。至今还在隐隐作痛,并且是我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用圣经上说:我专心用智慧寻求查究天下所做的一切事,乃知上帝叫世人所经练的是极重的劳苦。

    酒终于喝完了,我起身对谈胜利说,现在我去知青点哪里转转,照点相片做纪念,明天也给你家人照相。

    我从小田埂往当年的知青点走去,沿途不断地和相识的农民打招呼。身后传出了关于我和小艾的议论,苦苦一笑。这是冥冥中是有什么提示吗?五年了,我都没来过,我第一次来就是小艾刚来过,才走没多久。

    大田里的绿油油的麦子连成一片,微风吹拂下如一片绿海,田亩中将来翻田做绿肥用粉红色花儿草,宛如红宝石镶嵌在翠玉上,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娇美动人。我沿途眺望这在城里无法看到的景色,在谈胜利家谈话的隐隐作痛的心好了许多。当时农民还不像现在这样大量用化肥,他们还在坚守在传统的耕种方法,一是化肥费用高,二是耕田将花儿草呕在耕地里做绿肥,还可以保护田地不板结。爱惜田亩是过去多少年来农民的信念。

    来到了过去的知青点,看到当年的土坯房倒了一半,边上的猪圈居然安然无恙,还传出猪的“哼,哼”声。回想到当年知青点的夜晚,猪经常拱进我们知青宿舍,叼走我们床前的鞋子。第二天早上,床前没有鞋的人瞒猪圈的找鞋子情景,历历在目,不觉莞尔。

    从土坯墙边走过,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当地人叫它:马齿山。有了知青点后,当地人晚上是不敢再上去的了。那是我们知青的圣地。少男少女们在这里相会,当地农民是看不惯的。

    我迟疑地,慢慢地爬上马齿山,走到一个留在内心深处的地方,我垂下了头,瞧着目下的小水沟,仿佛在凭吊往日的爱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多少人在你生命的旅程中来了又走,无论是多么坚决或者是多么浪漫而又美丽,却都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

    我长久站在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爱”的地方。回忆起当年对“爱”的理解,痛苦的认识到:我所有对爱情的理解,都来源于青春期以来看过的大量有关爱情的书籍和赞美爱的诗篇。用书本中理想化的爱情观指导自己的感情生活。这样的爱情只存在于情人之间。而夫妻心灵的差异是难以调和的。正如一位哲人说过:爱情如果一定要放在理智的天平上,就会发现失去了分量。人生没有所有权,只有生命的使用权。

    每一个都想结婚组成家庭,而这家又是什么?它本应该是疲惫归来的港湾,是心灵安放的归属地。我逃离了自己的家,其实我的心灵已在流浪。未曾有我谁是我?有我之时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