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妻子抽泣着伏在我身上说不出话时,我被吓住了,很快就意识到:老丈人对我俩即将有孩子的愤恨爆发了。一个人可以伪装,但逃避自己内心比什么都难。想起了与妻子旅行结婚时,一双阴森森盯在我俩身后恶毒的眼光,忆起了“祝你俩早日离婚”的叫嚣。很快就做了决定:如果今天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今晚就不再退让,一定做一个了断。
我小心拥抱在妻子,安抚她,擦拭她痛哭的泪水,请她开口说话。妻子抽泣的说:“我爸爸今天赶我走,说我们是小市民找借口来刮他,赖着不走-----”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一阵眩晕,一股热血让我两腿发软,随后变成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愤慨,下意识的想:如果有孝之人进别人家会带去恶运,霉运,今天就带给她家吧。就不顾自己戴着孝,搀扶在妻子走进屋内安顿在床上,在给她盖好被子后就冲出房间,来到对门她父母的房门前,满腔愤怒的用拳头用力敲打。
“咚,咚,咚。”敲打声回响在中央饭店的回廊上,一些住户都开门张望后缩了回去。老丈人房屋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丈母娘:“都半夜了,你怎么这样敲门?有话明天说。”说完就想关门,我一脚伸了进去,不让她关门。丈母娘只好自己出来后将门关上:“有什么话就说吧,半夜了,捡主要的说。”
“什么回事?让一个即将生孩子的我老婆,你们的女儿哭成这样?”我特意将妻子用了“我老婆。”
“奥,是这样,她爸爸认为你们地方小市民,就喜欢找借口来丈人家沾便宜,来刮老丈人家。所以赶她走。”丈母娘大言不惭的说。
“沾你家便宜?小市民来刮你家了?来时我就买了半框桔子,那是我半个月工资。够不够这几天的开销?你一开始不是答应说是自己女儿应该的吗?就按你家小人算法:从我谈对象起,我沾了你家什么便宜?一年三节,我短过你家礼了吗?每次四样大礼。你家沙发,猎枪子弹用铅,还有伯父轻骑过去用的汽油给过钱吗?还不谈做你家平时做的帮工。”
“那是你们晚辈应该做的,怎么能谈钱?”丈母娘强词夺理了。
我怒急而笑:“你们还知道辈份,我老婆是谁?她是你俩亲生的女儿,不是你俩捡来的。她的预产期就在这二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们又是从事医疗工作的,不了解让一个就要临盘的女人,让她过度悲伤是害她一辈子的。你一开始不答应,我会想其他办法安置,也不会有今天的伤害,你是她妈妈!不要这样没人性。”
丈母娘感觉到了羞愧:“不是我赶她走,是她爸爸赶她走,说好的是三天,今天是第三天了。她爸爸认为你是小市民的伎俩,找借口赖着不走了。”
我真想骂人,就大声说:“叫他出来当我面说,今天不刚刚第三天吗,我不是来接人了吗?我家是死人,死者为大。就是外人在看到这为难之处还帮帮手,你俩还口口声声对我说女儿是你俩心肝宝贝。你们还有人情味吗?是你俩的女儿都能这样,还张开闭口的革命大道理?你们平时就这样骗人的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她爸爸说了,是好,是坏自己承担,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没有义务带你照看她。”丈母娘理屈词穷,口不择言。
丈母娘一席话让我怒火中烧,大声喊道:“周围的邻居都来听听,你们都是军人,受党教育多年,都有儿有女。这样的混账话她家父母都能说出来,大家来见识;见识。”
丈母娘看我这样呼喊,吓得赶紧进屋关上了门,再也不回话了。
我狠狠的对门重重一拳:“里面的人听着:今天我踏出中央饭店,再也不会踏进半步。”说完转身进了妻子住的房间,妻子哭成了泪人。
“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幻想了,我做了决定,希望你和我一样。”我努力的说平和一点。
妻子抱着我哭着说:“千万不要这样,你们都是在气头上,没有理智,也不思考。他们是我父母,我不能像你一样。”
这样的话让我万箭穿心,外婆的担心,如今尸骨未寒就兑现了。从一场美丽的梦惊醒,怀着茫然的恐惧在做最后的努力:“现在跟我离开这个家庭,我们现在就走,看在我俩相爱多年,看在我俩是夫妻。看在就要出生孩子的面上,答应我。”
“现在是半夜了,能去哪里?去你家被你家人知道这件事,我以后怎样在你家做人?”
“我也知道现在不能回家,我身上还有钱,够住旅馆的,现在去旅馆住一夜。明天白天回家。我不会对家人说今夜里发生事,说出来我也脸上无光。”
“不,我不住旅馆,不卫生不干净。我也不能今天就跟着你走,这样我父母就彻底没有面子了。这个家我也进不来了。我知道,你决定是不会更改的,我是他们女儿,和你结婚已经伤了他们心,我不能再伤他们,我要这个家。”妻子的脸上浮出了我看惯的倔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的惊愕:这是曾经陪伴我多年,温热的身体有弹性的紧贴着我的身体,在多少漫长的夜晚,她的呼吸消融在我的呼吸里的妻子?未来的生活将是一条充满磨难的道路?我俩都亲眼目睹了这条路已经在我俩面前展开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透过骨骼钻进血液里,弥漫到全身,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妻子也许被我脸部的表情和无语举动吓坏了,语气温和一点:“明天,我一定跟你走,明天早上,你在大门口等我,不要再上来了。”说完用被子捂住了头,不敢看我。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她家,孤独的走出去,在大街上放肆的哭着,频临疯狂的边缘,也不理会路人惊奇的目光,好在夜深人静,路上行人不多。
一路上我跌跌跌撞撞无意识的往大街热闹处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晓得:不能回家,那么多长辈无法容忍见我这样被凌辱,我还没有出生的儿子不能没有健全的家庭。
就这样我如醉汉般的在大街上走着,最后来到了新街口,坐在中心的台阶上,无声的痛哭,所有的只有一颗空洞的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泪水流干,久久遥望深?的天空,仿佛觉得启明星也黯淡无光,我的思绪与感情汇合成一种孤独,一种无可挽回的孤独。往日的亲密温存变得那么疏远,没有价值,回忆用沉默压迫着灵魂。压迫得我都要爆炸,发疯的大呼一声:“儿子啊,你真不该来呀。”声音将我也吓了一跳。赶紧四下张看,还好,没有人注意我。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重新坐下,苦苦冥思。
“离婚,离婚!”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不断的给自己打气。但一想到孩子,每次都气馁,我忘不掉自己童年没有父亲的日子。想到自己童年对父亲的眷恋,没有父亲被别人的伤害-----。无数的刀一把一把扎在心头:孩子是无辜的。我解放了,孩子呢?没有父亲的孩子比自杀更伤害心灵。好像是伟人说的。
天人交战,无果,天已经大亮,想到要去接妻子,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中央饭店门口,接她回家后倒在床上,呼呼入睡,疲惫的身体,疲惫的灵魂,伤痛的心灵真不希望醒来-------。
【作者***】:马克思说过:离婚对于孩子的伤害,是仅次于自杀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