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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上)始料未及
    毕业生的分配安排会议在招待所西厢三楼的小会议室举行。在红河县,毕业生的分配工作从来没有这样高规格的会议,在县的革委会(筹)成员都参加了,筹委会主任雷政委、于得利副主任、老县长副主任、翁定一委员、徐正新委员、颜顺英委员。崔牛白因回到红沙河公社去了,城关镇的那个委员因为未脱产没有来,但跟他打过招呼,工作人员机要室小李也参加。

    会议室跟中学堂的教室一样大小,里面并排放着三排长椅和公园长沙发椅一样,前有一个讲台对着讲台两边各有一把长沙发椅,雷政委等已经在前排就坐,小李在后边门口接待徐富伯他们,当毕业生他们都来到会议室落坐后,在会议开始前小李给他们作介绍,他自已则已经都熟悉了,因为上午他来通知他们开会时间地点时已经自报家门。

    “这是筹委会雷政委,”政委一身整洁的黄军装,从长椅子站起给大家敬了个军礼,房间响起一片掌声。“老县长、副主任”,坐在讲台前一把椅子上的老县长点点头,主席台前的人都个个介绍过。

    雷政委来到毕业生中间,“这是徐富伯,”小李介绍着。雷政委跟他握手,“噢噢,你是学政治的?”徐富伯笑着点点头。“这位是曾科林,历史系的,”雷政委上下打量着,一边用手按下要站起来的曾科林“请坐请坐,你的那篇《英雄长山春常在》的文章我读过。”曾科林红着脸笑道,“见笑了”,雷政委接着说:“写得好,写得好!你是红沙河的红色笔杆子,”他一眼看到坐在曾科林旁边的隋凤桃,“不用猜,你就是隋凤桃同志咯,这次分来的女同志就你一个。”她今天穿一条粉红色的确凉反领衬衫,她腼腆地低头微笑,大家都看着她比较醒目,雷政委又跟其他人一一握手,然后就到前面主席台前坐定。

    会议由老县长主持,他简要地说了省里开会的精神,就请雷政委讲话,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雷政委跟大家敬了个军礼,坐到讲台前,说道:“同志们就要下乡去了,来跟大家见个面,座谈座谈。同志们遵照毛主席的指示,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我觉得你们下去的任务,一是要了解和参加红河地区的文化革命,二是要向贫下中农学习,参加适当的劳动,锻炼锻炼,三是要帮助和协助做好革命委员会的筹备工作,你们是大学毕业生,组织部门把你们划归到干部行列的,可别忘了,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公社、大队的、五七干校的、知青点的,都可协助管一管,有什么情况,可以反映到县里来。这次研究决定把你们个到各个点上去。”这时徐正新走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雷政委说,还是照原来讨论决定的办。

    “现在由老县长宣布分配方案,然后大家说说想法和要求。”

    老县长宣布的分配方案如下:徐富伯,去红沙河公社北斗山大队,原县委的点。曾科林,红沙河公社南沙湾大队,老县长的点。王志成,黄土坑公社黄土圹大队,原县党校所在地,吴国文,城关镇学农基地。隋凤桃,红河县人民医院,老县长说明,医院急需要人,他指着旁边的徐正新,“这位是院长。”

    宣布后,雷政委指出:“时间可在明天出发,有些同志要作准备可以晚一两天,负责管理的,因为现各级机构还不健全,我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大家笑,他忽又想到一件事,问小李,“他们的工资在哪里领,落实了没有?”“已联系好财政,暂由教育局统一派发。”“好嘞,大家好好谈谈。”雷政委仍坐在讲台前,掏出了钢笔,准备在笔记本上作记录。

    徐富伯抢先第一个发言,因为把他分在县委的点上,显得很兴奋,说话声音也宏亮起来,他像在学校里表决心似的,说一定按雷政委要求的那样听党的话,下定在农村扎根一辈子的决心。

    曾科林显得很平静,他把近几天在县城里看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认为红河县能保持社会定安、秩序井然,作为一个农业大县,把农村的事情办好就大有希望,知识青年在那里就应该大有作为的。

    戴黑眼镜的王志成提了一个问题:我们下去要锻炼多长时间呢?

    雷政委笑笑:“根据需要。”

    于得利马上接口说:“好好干嘛,不要考虑时间的长久,时间长些对你们更有好处”。

    雷政委看看手表,有话想说又不想说:“好吧,散会。”

    老县长拉拉翁定一,开玩笑地说:“抽这么多烟,把我都快熏死啦,走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徐富伯走下汽车,直奔红沙河公社,问到公社崔主任在不在家时,一个三角形脑袋的人立马走过来接待他,徐富伯刚要作自我介绍,崔牛白忙止住他,“于得利同志打过电话来啦,我正要上北斗山去,一起走吧,上我的车。”他指着前坪停的一辆吉普车,说道,“你迟来几分钟,我车子就开走了”,一边帮徐富伯拎着装满毛主席著作和其他革命书籍的大网蔸,徐则提上自已的被褥包跟着上了吉普车。

    在车上,崔牛白把徐富伯当作一见如故的老朋友,无所顾忌地侃侃而谈,他说红沙河公社是先进公社,各项工作都走在前头,公社革委会最早成立,北斗大队是县里的典型,群众觉悟高,每年超额完成上交征购粮,县委把得力的干部派到红沙河,又神秘兮兮地告诉徐富伯县里对他很重视,要把他作接班人培养,“我得好好向你学习。”崔牛白拍着胸脯说:“听我的,你的事包在我身上,这次你去北斗山大队我已经各方面安排好了,放心吧!”

    汽车行驶在机耕道上,坑坑洼洼,颠簸的厉害,一直往上爬,转弯的时候简直像荡秋千,这一带的土地都是紫色叶岩,汽车辗过,扬起一阵紫色的灰雾。昨晚过于兴奋,徐富伯一直睡不着,今天为赶上第一班车又起了个大早,因此一上车就已经昏昏欲睡,见此情景,崔牛白把他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继续给他灌输思想:“当了干部就得往上进,换句话说,就是往上爬,爬到能管几个人也好,在别人口里讨饭吃,那不是滋味,升了就有权,有权好办事、有权要会用,权一定要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

    汽车像蜗牛似的爬上山头,经过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北斗山大队的领地。崔牛白心想,这个徐富伯政治面貌很好,有文化知识,于得利又很器重他,说不定万一哪一天,套不住,栓不牢,他超越自已把他的位置夺了去,那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吗,我一定要敲他一把:“听说,你参加了运动?”徐富伯條地脸红了,睁大眼镜望着他,“是学校办公楼的一部单车吧?”徐富伯点点头,“你老兄到处吹,说在大街上,左边一部货车开过来,右边一辆客车过去,你就在中间骑单车还要帮人家推着扳车,是吧?”他把年龄比他小的徐富伯称为“老兄”是有迎合和要挟双重含义,徐富伯心里像猫在抓。

    徐富伯呆呆地看他,“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都调查过来啦,”他看见徐富伯求援的目光,这才拍拍他肩说:“别去多想啦,不就是一辆破单车嘛,芝麻大的小事,你看,今天我把筹委会培养你作接班人的事也透风给你了,把我的做人经验也传授给你了,听我的,在北斗山好好干,是有前途的。”崔牛白把他拉到后排来,避开司机,对他耳语起来。不一会儿汽车已驶入北斗山大队部,咔的一声,停住。崔牛白打开车门,猫着腰下车,说道:“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