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接生婆和姚阿婆二人先到岩洞外边四处寻找,虽然发现有野物的脚印子,却没有看到地面有血迹,茅草丛里没有被滚过压过的痕迹,也没有见襁褓被撕裂的衣服碎片,猜测很有可能襁褓落下岩洞底去,两个人麻着胆子去岩洞里探个究竞,因为有电筒照射,野物是不敢伤人的。她俩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崖坳很陡,她们只能摸索着下去,就在洞底的石窝子里发现婴儿襁褓夹在里面。
接生婆二人把找到婴儿的经过叙说完,满屋子的乡里乡亲纷纷议论着,都说凤桃生还是他夫妇两个人心地善良,前世修的福。凤桃的父母也弄不太明白,襁褓是放在岩洞里边一点点个,怎么会到洞底的石缝子里去?乡亲们有的猜想是饿荒了婴儿在襁褓里乱蹬乱动滚下去的;有的说是野物刚去挨近孩子,突然间大哭起来,婴儿嗓门大,哭声又尖又宏亮,崖洞里有回声,把野物镇住了,拔腿就跑,把襁褓掀翻滚下去的,也有说可能母亲在婴儿身上撒过消炎黄丹粉,野物是不吃的,把襁褓踢下洞底的;也有说是观音娘娘救下的,反正谁也没能弄个明白。
等到凤桃长大以后,一家人在说家常的时候,说起凤桃这不幸中的幸事,凤桃父亲对母亲说,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两口有了孩子以后,也有他们的乐处,虽然时局艰难,生活是清贫的。后来,在隋凤桃断奶以后,父亲在水口山矿务局找了份工程师的工作,因为他是学土木建筑的,他来了之后矿里的矿井开的隧道进展很快。他还当了矿里工人文化夜校的教员,他有了一份非薄的薪水。到第二年,矿务局附近一所完小缺一名音乐教员,凤桃母亲在学校时能歌善舞,且研习过音乐理论,父亲带她去应聘当上了音乐老师。孩子随去了学校,家里请了个保姆黄妈,照顾一家人的生活。直到全国解放,次年国家建起了301矿山,政府把他父亲调到矿里,她母亲也进了矿的子弟学校。
隋凤桃的童年是幸福的,她从小就跟在父母亲身边,生活上又有黄妈的照应。丛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她都没有离开过父母亲,渐渐地,父亲母亲的遗传因子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她在少不谙事的年龄段,却是个懂事的孩子。在她不安份的时候,黄妈管教她,去较远的地方玩耍,必须黄妈带领着,她从不在黄妈不允许时出远门。母亲说在她上课的时候不许到教室外边吵闹,她第二次就不去,父亲在夜校上课有时带她去,但不许随便跑来跑去,她就守规矩。
她不断地传承父母亲的潜在因子。她第一次跟随父亲去工人夜校的时候,父亲教工人们认学“人”字,她回家就把大写的“人”字写在墙上,问黄妈是个什么字,黄妈假装不认识。
“是个“人”字呀”,她还认认真真地教黄妈怎么写这个字,“先写左边一撇再写一捺,就是个人字”。
她母亲教学生们唱《我是一粒米》这首歌,谁知她也能一字不漏地背唱下来。
我是一粒米,别把我看不起,农民从早到晚,忙呀忙呀忙又忙,都为我一粒米呀,费了多少气力……
一九五六年,凤桃父亲被抽调到的红沙河铁路公路双用大桥工地。在这里,他与苏诺夫成了搭档。正在读初中的隋凤桃,一到星期天,就跑到工地上来,看着这个黄头发、兰眼睛、鼻子稍高的苏诺夫很好奇,听着他俩说着她一句也听不懂的俄语,觉得新鲜。可是第二个星期天她父亲下班带她回到家里,就听到凤桃对她母亲说:Gaponou,母亲半明半白,望着父亲:“孩子说什么来着?”父亲只好替她翻译:“你好,亲爱的妈妈”,就这一句话,激发了做父亲的心潮,每个晚上,他都要抽点时间教凤桃几句俄语,从此,每个星期天,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连衣裙子的小姑娘准时出现在桥梁工地上,苏波诺夫大叔是个豪爽的、快活的人,老远就冲着小凤桃喊UGMUMLKUHE,GEBOUKR(过来,小姑娘)凤桃天真地应着:DA(是)在铁路桥快合龙的时候,隋凤桃把在学校美术老师教的写生技23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久一副红沙河铁路公路大桥的写生画在省级少儿刊物“新苗”上登在封面。凤桃把“新苗”刊物拿到苏诺夫面前挥舞着,苏波诺夫看着画,这个刚从莫斯科大学毕业一年就被派到中国来的年轻的哥隆克人高兴抱起隋凤桃,旋转了两圈,莫名其妙地冲隋父尖喊道:NANA!Nana!(爸爸)隋父嗔怪地笑骂道:“Dypak(傻瓜)”
1957年铁路大桥建成后,隋父仍回到301矿,苏波诺夫也转走了。隋凤桃升入301矿子弟学校读高中,毕业那年她父亲说:“学了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隋凤桃数理化成绩平时都能拿到5分,他希望她走父亲的路子,上理工,出来当工程师,而母亲却坚持认为,这孩子噪子好,音域也宽,有艺术细胞,让她考艺校吧!可隋凤桃谁的意见也不采纳,她有着自已的小九九:父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了她,拿什么报答他们,唯有要能陪伴他们身边,发生照顾他们。当录取通知书来了之后,父亲母亲都感到诧异,她竟然考上了长山医学院,这一下,做母亲的嘲笑父亲来,你要的工程师,这下要干“农程师喽”!父亲苦笑着,也当仁不让,讥讽起母亲来,“好啰,你要的“艺术细胞”,这一下成了“细胞艺术啦”。女儿却不以为然,他的理想是当医生,女儿骄傲地宣布:爸、妈今后的衣食住行都由女儿我来管着。”
进入大学后,隋凤桃依然是那个爱穿粉红色连衣裙的隋凤桃,依然是那个扎着长辫子的隋凤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条长辫子也一直不离不弃跟着长长—直到齐腰下,直到文化大革命到来。
这长辫在增长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是在读高一的时候,其时正在上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演写着三元二次方程式,隋凤桃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课,随后冷不防老师叫隋凤桃上前做一道练习题,她正要站起身来,头却被重重地朝后拉着,好痛,她喊了一声“哎哟”,原来她的辫子被坐在她后面的一个男生偷偷地扎在连桌椅上。老师发现后走过去,发现后面几个男生低头窃笑,这个恶作剧的制作者就是徐富伯,老师告先到了校长室,因以前有好几次犯事,徐富伯上了学校布告牌,家里不得不让他转学。
在大学里,隋凤桃爱说爱笑,能歌善舞,每当学校开文艺晚会或歌舞比赛时,人们总会听到隋凤桃的女高音,她当上学校团委会的宣传部长,除了专业课程,外语选修课她毫不犹豫地选修俄语。苏波诺夫于一九六0年回到他的家乡斯大林格勒,他与隋凤桃仍然保持书信来往,这个比她年纪大八岁的哥萨克人向她求婚,但她的父母亲组成“联合国安理会”行使一票否决权,隋凤桃却我行我素。
隋凤桃的人生两大特点,第一是大嗓门、尖嗓音,典型的女高音,有人曾叫她高音喇叭,因为她音域宽,嗓子尖,声音圆润甜蜜而宏高,不过高音喇叭的雅称一直没有叫成气候。第二就是抗争,她有棱角,在他的棱角遭到磨合的时候,她就要抗争,当然棱角是在她成长过程中才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