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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净的脸
    上车后,司机问:“姜科,往哪开?”

    “开到人少的地方歇歇”。

    一会儿,越野车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支马路,停下来。姜科拿出表格,交给肖像:“让大伙儿签到,发补助金。”

    肖像一喜。

    还有补助金呐,真是美差!他推推打瞌睡的杨科一干人:“签到、签到,领补助金啦!”

    打瞌睡的都醒了。

    接过笔抖索索的签到,再从姜科手中接过50块钱,揣进荷包。

    曾科摸出黄老板给的红包打开:“哟,才200元,这小子有点抠门哪。”“将就将就”老罗说:“今天咱们这一顿,连吃带喝搞下来,几千块钱打不住。”

    “嗯,是要几千块。”杨科老练的点点头。

    “第一次出这么点血,还将就。慌什么?早着呢。”“下午放了算了”

    一边的赵管悄悄地对姜科说:“你看大家这样子,还能再去普查?有碍观瞻,不如……”姜科见状,只好点点头。

    一群人,顿作鸟兽散。

    似这样,定点小组连续忙碌了近半月功夫,终于对全区的生猪屠宰场,作了较详细和科学的定点。

    肖像熬了一个通夜。

    写出《A区生猪定点屠宰场调查及定点报告》洋洋洒洒近万字,文章精心布局,谋篇构思,字斟句酌,上下照料。

    突出了“在党的……各局领导……担任实际工作的……”云云。

    从局座到司机,从副组长到各科头组员,人人均有提名和事迹。报告交上去后,获得好评。肖像也名声大振。

    从上到下,皆大欢喜。

    定点小组暂时休息,肖像回到公司。王科面带妒忌的悻悻道:“听说你在区工商局干得不错呀?”“还行,将就。”

    肖像不想与他作过多的周旋。

    他拿起堆放了一段时间的文件,认真看。肖像明白:定点小组的工作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临时的。

    自己的岗位,毕竟在国企。

    现在改革开放越来越深化,特别是国企改革跨越的步子越来越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昨天的决定。今天一早就可能改变。

    因此,必须要知道公司在干什么?将向何处去?

    自己在公司中的位置和定位。

    看着看着,肖像目光一亮,大约几天前公司发的《关于跨世纪人才培训意见及安排》,引起他的注意。

    略加翻翻。

    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在内。

    并已被举荐到区技术监督局办的××年度《商用条形码学习班》学习,肖像十分兴奋,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公司正在重用自己。

    哪还担心下什么岗?

    他一看时间,巧,明天报到。他抬头看看王科,这厮正趴在桌上入神地写着什么。他撅撅嘴巴:不错,竞争就在眼前。

    对于肖像近来工作上的不断走高。

    王科心头不舒坦。可不舒坦又怎样?肖像骄傲的想:“有本事你就上呵!你不是经常在卡厅引吭高歌《爱拚才会赢》吗?天下好事让你一个人占完,你才高兴?”

    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安静。

    电话响了,王科拿起听听,递给肖像:“你的”“哪个?”“是我,小李子。”听筒中传来小李子略带兴奋的声音。

    “回来了吗?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哪能哩,有事?”“下了班去跳舞吧,我最近心里压抑得很。”“恋爱了?”肖像加大了声音:“高兴都来不及,还压抑呢?”

    “你坏,去不去嘛?”

    “好好,去去去;老地方见。”

    “好的,不见不散;哦,对啦,你说我是穿粉色裙子还是淡蓝色裙子好看?”“淡蓝色的吧”肖像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小李子,真的就像自己的亲妹妹。

    那么不懂事和缠人,什么都要听他的意见。其实,他能对青春女子的穿着有什么高见?自己都是个马大哈!

    第4章梅梅梅梅

    华灯初上。

    金晶影院,肖像和小李子见了面。随同她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笑靥如花,却遮盖不住她脸上隐隐约约的忧郁。

    “这是我朋友,梅梅。”

    梅梅大方的伸出只手,软软的拉住肖像递过来的右手摇摇。影院霓虹灯闪烁的波光,印在梅梅美丽而清瘦的脸上,变幻莫测。

    梅梅望着肖像。

    脸上泛起一缕微笑,肖像瞧瞧表,摸出50元钱递过小李子:“还没吃饭吧?先和梅梅去吃饭,我去办点事后马上回来,在原地找你们。”

    小李子嗔怪的撬起嘴唇。

    “那,你快点哟,别让我们久等。”“一会儿,一会儿。”肖像扭头看看。

    老黄正站在面前。这个鬼,悄无声息的准时来到。老黄搞装饰出身,瘦高的个子,一副高度眼镜扣在脸上,怎么瞧也不像一个腰缠万贯的个体户。

    据说老黄的某某亲戚的亲戚。

    就是如雷贯耳的与孙中山齐名的黄兴大将军,由此,可怜的老黄就比常人,多了许多生活坎坷经历。

    脸上呢,也常带着愤世嫉俗和敢作敢为的神色。

    老黄为人豪爽,答应了的事就会陪朋友干到底。这不,肖像约他晚上去了结一件麻烦事,老黄毫不犹豫准时来到。

    街上的路灯,陆续亮了。

    这些年,托改革开放的福气,城市一天天在改变。房屋正陆续推倒,代之以高大漂亮时髦的高楼大厦。

    街道越来越宽敞,还划上了直直的白线。

    路灯曾经是这个城市里,人们心中隐形的痛;呶,前面那一弯正变得好看的陡弯,多少年来总是一到夜间便漆黑一团,发生了多少起强奸枪劫案。

    可如今,你看啊。

    一溜流线条式样的桅杆,托着左右球型磨沙灯伸向远方……灯火辉煌处,恋人们在漫步,街边稍宽的坝子上,人们在跳着舞。

    落日余辉还没完全散去。

    那半弯月芽儿,居然早性急的跳上了淡蓝色的天幕。

    “还有好远?”“快了。”肖像指指前面一幢黝黑的楼房,说:“不管这家伙如何说,今天不拿钱不行。”

    “打不打?”“先别忙,看看再说。”

    “我说你老兄也是倒霉到顶了,怎能相信他的话?”肖像长舒口气:“谁想得到哇,我也太急了点,轻信了他。”

    他懊丧的摸摸头。

    “我想一个单位的同事,哪想到是个骗子。”

    “别着急,有我呢。”老黄给肖像打气:“吃一堑长一智,现在这年头,骗子多,而且是专骗熟人和同事;以后,自己多个心眼便是了。”

    那是在肖像刚到开发办时的事。

    开发办工作,接触的人和事多了。

    除了纯粹工作上的需要外,别人有求于他,他也有求于别人。上当受骗这些事儿。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牟利,原公司大集体一个普通的业务员。

    进入九十年代,成为公司第一个敢吃螃蟹,停薪留职“下海”的人。这厮多年来在商海沉浮,东奔西跑,据说曾经小小发过财。

    后又因为太爱“那一杯”,妻离子散钱财散尽,

    成为还蹲在国企一边心安理得吃皇粮,一边对外面世界骂声不断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甚或还带着一些秘密的猜测。

    这娃,别看贼眉鼠眼的。

    肯定是发了,少说也有这个数……

    也合该肖像倒霉,那天,牟利找到开发办,要高价租用公司门面做服装生意,听到此君愿意比正在招商的最高价格租用门面,肖像当然高兴。

    立即邀请牟利坐下详谈。

    中午,牟利请客。

    出手大方,慷慨陈词,引得王科和肖像入了套,结果牟利门面没租赁,倒是肖像和王科答应在其开设的肉联食品厂里,以每人一万元入股,年终分红25%。

    巧的是。

    王科正和老婆闹离婚,一时拿不出这笔钱。

    而肖像则迅速以一万元的五年期国库券抵现金,入了股,得到牟利亲手写的收款条和年终分红的口头承诺……

    肖像和老黄摸上了五楼。

    把正要外出的牟利堵在家中。

    这是个什么家呀?肖像虽然来过多次,仍不断以怜悯和厌恶的眼光打量着……一室一厅的住房,空荡荡的。

    除了一间大双人床。

    一张硬木简易沙发,一张褪色的大木圆桌,上面堆积着大概是中午吃剩的碗筷剩菜。

    几个矮塑料凳,垂头丧气的蹲在屋中央;唯一称得上豪华的是,放在大圆桌上的21寸日本原装夏普彩电。

    牟利年轻娇美的老婆。

    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半坐在床沿上,正惊恐万状的打量着不速之客,

    牟利的老婆仍在公司大集体工作,这个来自苏北的女子,生得娇小玲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平时作风温驯,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让人顿生怜惜之感。

    可叹她碰上了牟利。

    因此,公司那帮嫉妒的女人。

    常常幸灾乐祸的叽叽喳喳,嘲讽她是“美女嫁给杂皮——送上去倒霉”说实话,每次来时的肖像,都不愿碰见她。

    一个单位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

    再则,一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女人,受杂皮夫婿的连累,里外不是人,工作上不得志,女伴们躲着她,上门催债逼债的人,络绎不绝……

    时间一久。

    连她那曾有的美丽和清纯,也变得缩减憔悴,整个人儿也变得自卑,走路便习惯性的缩肩和埋头。

    “你答应今天晚上给钱?”。

    肖像说着就有些气愤,这已记不清是牟利第几次亲口答应他了,说归说,总拿不了钱回家,最后给自己老婆一个满意的交待。

    “对,我答应了的。”

    见惯不惊的牟利平静的回答。

    “先休息一会儿,我再去拿,行吧?”肖像不由得心头一喜,牟利今晚如此安静。看来是有钱还了。

    他和老黄在矮塑料凳上坐下。

    牟利拿起水瓶,摇了摇:“泡不起茶了,喝点白开水。”肖像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不渴。”“孩子多大了?”

    老黄无话找话。

    “八个月,用钱得很。”牟利讨好地对老黄笑笑,摸出包简装“红塔山”肖像忙制止他:“我们都不抽烟,我看,你还是快去拿钱,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牟利满面堆笑,点头哈腰。

    “好好,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快去快回”“没问题、没问题,”牟利耸着肩消失在黑夜中。结果,俩人一直等到晚12点半,仍不见牟利的身影。

    此时。

    肖像才敢证实自己不愿正视的事实,他又被牟利耍了。

    肖像想着走时老婆期望的眼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拉着老黄腾地站起,一直抱着孩子默默而惊恐的望着他的牟利老婆,见状吓得一只手蒙住自己嘴巴,缩在床深处颤抖。

    肖像一下抱住桌上的大彩电。

    “老黄,抬!”。

    牟利老婆见肖像要抱走唯一值钱的电视机,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边哭边哀求:“肖像,不要抱走电视机,孩子要看。”

    肖像额上淌着汗珠,顿了一下,还是把头一甩:“抱!”俩人吃力的抬着彩电出了门,留下她一串串伤心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