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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4-25
    2013-4-25周四阴或者多云

    因为已经把消息发出去,我们决定尽量留在楼里面,不与外面的怪物作任何的交火。其实我们已经在考虑抹除南面公路上的箭头,以免他们来到这个废弃的地方。

    在这种欢乐的时刻,连长却显得格外忧郁,他好像在担心着什么事情。我和凯旋总想问问,他的回应只有摇头,说我们不会懂的。其实我们都懂,他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悲哀,他手下的两百多人只剩下现在这四个,相信兄弟部队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放心吧连长,等咱们离开这儿,部队还会再建起来的。”凯旋说。

    连长看了他一眼,很郁闷地说:“全军覆没,凭什么再建?”

    也许他们这个连队的命运,只能寄希望于上级对实际情况的体谅了。疫情蔓延太过迅速,上级又要求不准射杀没有被感染的人,分不清楚谁感染谁没感染的士兵们全都乱了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们冲到跟前……

    不管结局怎样,总有让你担心无比的事情,这就是他们的处境——我之所以用“他们”,是因为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是被gan掉。

    我们很意外,昨天交给那个士兵的信是加急的,他肯定明白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但是一直到天黑,我们都没有接到对面的信息。我们今天什么都没干,几个人都留在十一楼等消息,不过最后我们失望了。

    “也许那艘船返肮的时候出了意外……”这是连长得出的结论,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他应该很后悔没有问下那个士兵有没有手机,有的话就可以借过来,让营长打电话给他,连长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上午九点,我们听到南面公路上有怪物嘶叫的声音,就全拿起枪到了二楼。靳强在对面打着手势告诉我们:有一个男人在南面公路上逃跑,后面有十七只怪物在追赶他,李龙已经在向那个人喊话,让他从南门进来。

    连长对我们说:“我下去把他接过来,凯旋你在二楼准备,小王你在门口观察情况,别让怪物们从别的方向过来。”

    对面的枪声响了起来,李龙和靳强试图吸引怪物们的注意力。效果应该还算是可以,当那人逃入南门的时候,我们看到后面只有十只左右的怪物。

    凯旋看到这种情况,也对外面开了枪,追在最前面的一只怪物倒地。要让我说,凯旋的枪法比李龙和靳强好得太多了,那俩人开三枪也不一定打中一个,凯旋极少打空。

    连长大声招呼那人进来,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东边。我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反正就是感觉最近的气氛很不对:除了上级以外,这些怪物也变得有点不同寻常,似乎它们也像人类一样会包抄猎物。

    我突然想起来,连长在下楼的时候,已经提醒我要注意其他方向来的怪物,也许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顺便说一句,其实东面是没有门的,我们很少在那边发现怪物的踪影。如果它们大量出现在那里,肯定是因为建筑遮挡了我们的视线——它们会是故意的吗?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那人接近我们的住处时,东面出现了四只。我大声呼喊连长,让他赶快进到楼里去,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东面还有多少。连长回头看了我一眼,让我先顶住,他一定要接到这个人。

    李龙和靳强都在犹豫着,怪物们的奔跑速度太快,而且都歪歪斜斜的,很难瞄准目标。倒是凯旋毫不客气地开了几枪,击倒了离那人最近的几只。

    那人终究是跑到我们跟前来了,连长拉住他的胳膊,一起冲进了楼道里。东边那四只怪物已经进入到手枪射程以内,我随即对它们开了枪,四枪全中。干净利索地做了这个活儿以后,我也退入了楼道——我真的不想对它们开枪,但它们离得太近了,如果我不那样做,它们可能会直接扑到下玻璃门上面,把那脆弱的屏障撞破。

    外面没有了我们的人,李龙和靳强放心了,他们击毙了剩下的怪物。这就是我在疫情爆发以后,经历过的最大规模的战斗,但我不太确定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我可能用了很多“不确定”,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连长给他端了杯水,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人喘了会儿气,把水喝干,这才一脸惊恐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大概一周以前,我还在家里头躲着,没有怪物发现我。后来我女儿发烧,烧得很厉害,我想到外面给她找点药。我从药店回来的时候,看见怪物们正从楼道口进去,那楼下的玻璃已经全打碎了。然后有两只怪物发现了我,我就拼命地跑,之后我找到了一辆车,到处躲避那些怪物,一直到你们这儿来……”

    我打了个冷战,抬头看着连长,发现他也很震惊:我们一直以为这些怪物是没脑子的,以为它们只会追着人跑,但现在它们竟然会到房间里找人!

    连长沉吟着说:“你知不知道怪物为什么会进到你们家?”

    那男人哭了:“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啊,我女儿跟媳妇就在那里头住着,现在都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活着……我……我等会儿就回去,我得找到她们……”

    “不急,下午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先休息一下吧。”连长说。

    我惊讶地看着连长,他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头脑发热。我看出来了,他是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想探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实有这个必要,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多少天,这个男人经历的事情,也许我们将来也会经历。

    就像往常一样,连长决定带上我一起去。看得出来,他更喜欢找个枪法好一点的人,如果不是靳强和李龙的枪法差劲点,他是压根不会考虑我的。至于凯旋,他更愿意把他留在这里当保护神,而不是带在身边当个警卫。

    我们临出发的时候,跟凯旋他们几个约好,如果出发四十八小时以后还没有回来,他们可以带着小珊珊撤离。我对连长这样不吉利的的话说话很不满意,不过谁让他是头领呢……

    就在我们要出发的时候,那个男人提出了疑问:“我看这个兄弟像是没当过兵,他去能行吗?”

    “放心吧,这兄弟要是放到我的手下,肯定是最出色的。”连长笑了笑,把车发动起来,“小王,你坐我旁边,看看我怎么开车的,说不定你以后也得开。”

    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是很意外,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开车,也从没有想过会与部队发生关系,但一切就这样突然间降临了。其实我对汽车完全没兴趣,我更愿意坐在车里,享受别人给我的服务。

    那男人叫周达,他家住在莲花国贸城附近,平常坐公交车的话,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国贸城北面有一幢很大的楼,从第一层到第五层全都是莲花图书城的地盘。在疫情散布以前,我每周末都会到那里逛一圈——我估计那里的服务员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时,肯定想拿刀杀了我:我只是喜欢书城里面那股宁静的氛围,所以基本上不买书。

    一路上的情况的确有点意外,当我们遇到怪物的时候,它们时不时地跟在车后面追一阵子。像以往的时候,它们根本就不懂这个,听到汽车的声音,连理都不理一下。我们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些怪物碰到了什么情况,突然间变聪明了。

    连长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又在担心上级的那些命令:如果上面知道了这个情况,可能会要求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观察。本想过几天就离开的,谁想又出了这档子破事儿。

    我们在莲花图书城下了车,真没想到他说的“莲花国贸城附近”,指的就是莲花图书城。看来他是个挺有钱的主儿,这地方是商业繁华地带,房价没有一万五是下不来的。不过说实在的,我向来对有钱人不感兴趣,尤其是在看完媒体上一个个的富二代消息之后。

    周达的家在这幢楼的第九层,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因为这幢楼南面就是极其繁忙的公路。如果不是做生意需要的话,根本没必要把家安在这里,哪怕是稍稍靠北一点的居民区,也也比这地方更便宜、安静。

    “我和媳妇在这儿开了个小公司,因为没钱再租房子,只能把家都安在这儿了。”在我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周达一脸惆怅地回答。

    从外面看去,周达家的窗户上没有任何异常,也许怪物们到这幢楼上来,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家人,而是因为有人逃了进去,我相信周达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

    楼梯入口在背街的一侧,因为图书城的入口太过狭窄,连长把车子停在离入口稍远一点的地方。周围没有怪物出现,就像那天我们送那一家人走的时候一样,我们确认是有规律可循的,但就是不知道什么规律。

    连长把枪举起来,示意我可以进去。我点点头,打开楼梯口处的门,检查了下情况。还不算太坏,楼梯里没有发现人的尸体,也没有怪物的尸体,看来在疫情蔓延的时候,人们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楼梯挺宽敞,只是光线实在太昏暗,与外面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幸运的是,这幢楼的楼梯两侧都是紧闭着的门,如果有怪物的话,肯定是从下面或者上面冲来,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枪。周达拿出一把手电筒给我,不过我想没什么用处,就装进了衣袋里。

    连长让我走在最前面,周达跟在我身后,他自己走在最后面。我一直以为连长这种安排很不人道,我不过是个程序员,神经的强度远远比不得他们这些杀过无数怪物的士兵,怎么能让我做这种冒险的事情?当我这样问他的时候,他无可奈何地告诉我:他们几个兄弟都喜欢用长枪,但用长枪瞄准上面不方便,所以只能委屈我……

    我们沿着楼梯慢慢地往上走,尽量不弄出声音来。平常上九楼的时候,三四分钟是绝对可以走完的,但今天我们却花了七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接近周达家。

    连长收起了枪,示意周达可以开门。正在他找钥匙的时候,我们听见楼上传来急速的奔跑声,还有那早已习惯的嘶叫。

    “不要管它,开门!”连长低声说。

    连长拿枪对准楼梯上面,周达正一脸着急地试着他手中的钥匙。就在他兴奋地找到那把合适的钥匙时,一个黑影从楼梯上扑了下来。

    连长急忙向旁边一躲,那黑影一下子撞在墙上。我拿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个人,怪不得连长刚刚没有开枪。

    我们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把他拖进了房间,然后有怪物在外面拍打房门的声音。

    随后我们看到了感人的一幕:周达和他的妻儿哭抱在了一起,看来我们还不算太晚。

    那个被我们拖进来的人惊魂未定,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向我们讲述了他的遭遇:怪物们到这边以后,他因为怕出门时钥匙丢掉,就在门口放了个花盆,出门时把钥匙放在那里。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有只怪物居然从那儿找到了钥匙,然后开了门!

    “有两种可能……”连长慢慢地说,“一种是你平常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他用钥匙打开了你家的门,放怪物进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另一种……”

    他没再说下去,不过我们心里都清楚,那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怪物们学会了自己开门。它们今天会开这个人的门,明天就可能会开我们在飞鹭花园的门,这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的。

    连长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正好下午三点钟。如果现在出发,还可以在天黑前赶回飞鹭花园,只是这边的几个人该怎么安置,我们觉得有点棘手。

    “是这样子,我们在飞鹭那边还有任务,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先到飞鹭花园去,要不然你们也可以以后开车过去。”在那一家人庆祝完团聚后,连长把这个挺现实的问题提出来了,“不过我们的手机什么的都不能用,而且可能会在一周后撤离,你们最好在一周内过去。”

    这几个人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们刚刚历过一次险,还没准备好迎接下一次。

    “你们都已经看到,那些怪物们知道怎么开门。我不知道它们怎么学会的,反正这就是事实,你可能会有仇家,但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我看他们半天没说话,只能给他们鼓下劲,“到我们那边以后,只要找着机会,你们就能撤离这里,但在这里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兄弟,不是我不想走,你看看外面公路上,怪物们已经出来了。”刚刚被拖进来的那个人叫张建伟,他摇着头反对说,“我这些天已经观察过了,只要一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它们就会聚集到这里来,而且会停留一整夜。大概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它们才会慢慢地离开。”

    连长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它们的活动是有时间规律的?”

    “也不一定,在下雨或者阴天的时候,它们就挺活跃,一整天都在这附近跑。天气好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上午十点左右离开,可我不知道它们会到哪儿去。”

    “看来它们怕强光。”我说。

    连长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靳强和李龙那两个混蛋,让他们往公路那边看了那么多天,居然没看出个什么情况来!”

    就这样,我们决定先在这里住一夜,等到明天正午时候再离开。这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远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周达的女儿已经十六岁了,那姑娘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听周达说她正在岛内一所名校上学,属于品学兼优的孩子。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我感觉不出她的“品”到底在哪儿,只知道她戴着很贵的手镯和耳环,我印象中的十六岁姑娘没有这样的。如果有钱人所谓的“品”,只指能搞到这些花钱就能弄来的东西,那她的品的确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我从心底里痛恨有钱人,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连买一本书都要跟人家讨价还价半天,正版书基本上都不敢买。再看看眼前这些有钱人,他们居然愿意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面,要我不仇富真的有点难。

    他的妻子给我们准备了晚饭,那实在是很难得的一顿饭,我们平常都只吃泡面、香肠、饼干什么的,他家里居然还有炒的青菜。我真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把小珊珊一起带过来的。

    周达开了一瓶酒,八二年的,看来是他珍藏已久的宝贝了。连长想推托说自己不喝酒,但架不住周达的劝,于是喝了一小杯。我不得不说,有钱人的生活实在是太滋润了,这酒的味道的确跟酒店里的那些酒水完全不一样。

    我把这些感慨同他说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兄弟啊,你只看到我在这儿喝酒,可没看到我在外面多辛苦啊。这年头当老板不容易,到哪儿都有人找你要钱,动不动就让人家卡一下子。咱们这儿好一点,可说实在的,真的好不到哪儿去。”

    “你觉得现在大家仇富的原因是什么?”我的兴趣上来了,或许与有钱人聊天,也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原因太多了,有可能是富人的钱不干净,或者他们自己太嚣张,也可能是嫉妒呗……”周达摇着头说,“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做事的时候别那么嚣张,肯定不会让人家骂,人家骂的都是该骂的。”

    我知道他言不由衷,只是在说我想听的话,要不然他的女儿不会是个用钱筑起来的梦。不过没关系,公对公私对私,尽管我想让他们去死,但我不会付诸实施。

    我没再跟他多说,如果一个人总喜欢顺着你的意思讲话,那就等于是自言自语。

    晚上我做了梦,梦见我走在一条寂静的路上,这条路没有怪物,没有人,只有那些平常都很熟悉的建筑。所有的血迹都没有了,所有被毁坏的设施也都是完好的,整个城市很漂亮,但很空。之后我想到了死……

    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些都是我以前想到的,最近我一直没空去想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时,他心底的孤独就会慢慢地冒出来,我已经有很多次想到死了——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人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现实如此,梦亦如此,我很想骂人。

    王笑磊,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