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5-7周二晴

    早上起来的时候，没觉得周围有什么异常，怪物们找不到吃的东西，已经离开了这里。我刚刚想洗脸的时候，连长冲了进来，他说飞行员出去了！

    他是听凯旋这样说的，大概在十分钟前，凯旋到二楼去执勤，看见王鹏也走到二楼，像是要出去的样子。一番盘问过后，从他嘴里套出了话：他觉得这里的给养实在太少，想出去找点能吃的东西回来。凯旋想拦住他，但他说凯旋的军衔没他高，必须要听他的命令。凯旋没有办法，只能跑去向连长汇报，但等他找到连长的时候，王鹏已经不见了。对面的李龙告诉连长，他看见那个家伙向西边去了。

    西边的超市比较多，但那里的东西已经被搬光了，根本就找不到吃的，现在去那儿是白费功夫。我实在烦这个家伙，甚至有让他死在那儿的打算，但连长狠狠地咬了下牙：“拿上枪，我们得把他找回来，这里只有他会开直升机！”

    我狠狠了砸了一下桌子，跑到里屋去拿枪。

    当我们走出大楼时，李龙手指了下西面，又拐向北。连长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看来这混蛋的胃口不小，甚至都不考虑一下小区里面的小型超市，直接奔着外面的志翔去了。那是怪物最常出没的地方，我们去晚一点，他就要交待在那儿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超市门打开着，但里面空无一人，连长让我在外面守着，他飞速地冲进去，装了几个塑料袋的食品，让我先带回28号楼，然后再到西门处接应他。

    我回到28号楼的时候，宋明和郑克杰也起来了，我跟他们说了下情况，让他们一个在二楼北侧守着，一个到李龙那边。现在我们这里枪法好的人多了，不必再像以前那么吝啬，爱怎么分配都行了。

    我小心翼翼地跑到西门处，这时看见飞行员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后面跟着十几只拼命追赶的怪物。连长正在西门外面，瞄准着那些怪物，一枪枪地打出。

    王鹏跑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怪物们已经很近了。连长命令我们赶快逃命，他给我们断后。我本来想争上一两句，他当场来了声“滚蛋，不然毙了你”，我只能拉着王鹏一起逃。

    我们快到28号楼的时候，看到宋明也端着枪冲了出来。我想他应该没见过这种阵势，十几只疯跑着的怪物，追赶着三个全副武装的人。不过还好，他的发挥不算失常，五枪撂倒了五只最近的怪物。

    在他的接应下，我和王鹏很快到了28号楼下，凯旋在楼下开枪，解决掉了一只在附近冒头的怪物。宋明也在不断地瞄准着连长身后的怪物，但那些东西离他实在太近了，而且行动又太快，他瞄准要花很长时间。

    “连长快跑啊，别再撑了……”我看到凯旋已经到了28号楼北侧，声嘶力竭地冲连长高喊着。

    连长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怒吼了一声：“给老子滚蛋！”

    不能让怪物知道我们藏在哪里，这就是我们做事的原则。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事情会怎样发展，宋明面部抽搐了一下，拉着我和王鹏向28号楼的入口处奔去。李龙已经从29号楼跑出来，对着东面出现的零散怪物开枪。

    当李龙和我们躲入28号楼以后，大家立即到了二楼与三楼北侧，准备射击。这时的情形让我们彻底凉了心：两只怪物已经出现在连长回28号楼的去路上，他已经没有可能再到我们这里。

    我们在楼上拼命地开枪，希望清除掉连长前面所有的怪物，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只只的怪物从我们平常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方奔出，前赴后继地堵在连长的前路上。

    你应该能够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是电视剧或者电影中常有的剧情，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这里没有奇迹。当第一只怪物咬到连长的时候，李龙痛苦地扭过了头，低低地哽咽着。

    宋明把枪对准了连长，眼睛看着我和凯旋。我点了下头，于是他开枪了。

    我浑身瘫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见过怪物吃人的惨剧，但从没想过自己生死与共的朋友会这样死去。凯旋坐在墙角，边哭边捶着墙，嘴里一个字都没吐过。

    几分钟后，李龙来到了我们这边，红着眼睛喝问：“狗日的飞行员呢？老子宰了他！”

    “冷静点。”我虚弱无力地说。

    “你说什么？”李龙狠狠地瞪着我。

    “冷静点。”我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

    结果可以想象，飞行员憋在屋里好半天不出来，李龙在外面踹了半天的门，然后被宋明拉开了。

    两幢楼都沉默着，好长时间没有一点点的交流。我在地上坐了半天，就像那天杀了几十个怪物的感觉一样，明明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但腿就是软软的，站不起来。

    凯旋的表现比我强点，在他哭的时候，林雪劝了他一阵子，把他带到房间里了。当她再来扶我的时候，我摇了摇手让她走开，我根本不想动弹。

    宋明蹲在我身边，低声说：“兄弟，我很抱歉出这种事……”

    我没抬眼，说：“滚。”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无理，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死过一个人，这些混蛋一到就害死了连长，我们的怒火已经转移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身上，不管是飞行员，特战队员，还是狗屁军医！

    珊珊在房间没找着吃的，于是跑下楼来找我，非让我去给她找饼干吃。她还不懂什么是悲伤，也不懂什么叫死亡，我很后悔今天做了件那么蠢的事情：在她脸上打了一耳光，让她也滚。

    下午，我们都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李龙毫不客气地告诉了我们另一个坏消息：他觉得在这里没什么前途，想要离开了。

    楼下只有一辆雪铁龙，他说自己会到附近找一辆车，用不着任何人掩护。他会走金禾路到环岛干道，然后去龙虎码头寻找上次接待我们的船只。如果有谁愿意跟他一起走，他会尽全力保护那个人。

    “再考虑一下吧，我们过几天可以乘直升机离开。”凯旋说。

    “考虑个屁，老子死也不要那混蛋的饭！”李龙火了。

    宋明说：“你走我不反对，但我们先要把直升机里面的给养取过来，要不然这里的人可能撑不了几天。”

    李龙跺了下脚：“要是没那混蛋，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管你们现在怎么想，总之这里的所有情况由我来负责，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我的批准！”宋明的语气变狠了，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子。

    今天商议的结果，是由我、宋明、李龙、靳强四人于明天上午十一点半，分乘两辆车到外面找给养。李龙和靳强负责把直升机里的东西搬运过来，我和宋明则到天和商场寻找储藏室，尽量找一些水源或者饮料什么的。等到下午两点，我、宋明、李龙三人乘车去海边，之后我和宋明返回飞鹭花园。

    散会的时候，宋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让我浑身不舒服的眼神。我想我那时已经失控了，恶狠狠地来了句：“你算什么东西！”

    “我什么东西都不是，但你们如果想活命，那就得听我的。”他得意地笑了笑，“别傻了小兄弟，就以你那点刚入门的枪法，在我们那儿根本就拿不出手。”

    我随即也还了他一个笑，我想那是我这一生最棒的笑容，带着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蔑视。我很少蔑视人，但他这个所谓的精英，让我在心里蔑视得一塌糊涂：他连王鹏都掌控不住，还想掌控我们这些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人？

    “对了，连长昨天说要你把那些记录之类的东西都移交给我，你现在还没给呢。”在我们离开九楼的会议室时，李晓铮跑到我身边说。

    “东西在十楼，你跟我来吧。”她说起了连长，让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跟连长的感情一定很深，要不然你今天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她说。

    “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跟连长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我说。

    她笑了笑：“那我们就尽快完成这里的任务，然后给他立碑去吧。”

    她的笑容很美，我想我当时的想法有点混蛋。

    我们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小丫头却已经开始闹腾。因为我上午打她的那一个耳光，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委屈，一直躲在房间里哭。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李晓铮很是惊奇地看着我：“你女儿？”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我女儿就好了。”

    她走到那个小房间，看到趴在床上哭闹的小丫头。本来她的哭声很小，现在“哇”地一声变大了，似乎是怕我听不见。我得承认，小丫头大部分时间是很可爱的，但有些时候也会把人闹得很头疼。

    李晓铮到房间里哄了她一会儿，小丫头居然不哭了。这还真是奇怪，以前哭闹的时候，跟她很熟的林雪都哄不住，一个陌生的姑娘居然这么轻松地就搞定了。

    我从书桌里翻出张建伟记录的东西，还有我们以前做的那些可能很莫名其妙的实验记录，全都交给了她。东西不多，大概只有七八十页的内容，主要是张建伟做的，包括哪天哪个点位出现几只怪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像我们这些人，只会记糊涂账。

    她认真地翻看着记录，边看边点头：“不错，你们做的这些东西，对我们的研究是很有必要的。你看这些怪物出现的点位，以及那些地方的光线、可能湿度什么的，我们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些是你记录的吗？”

    我摇着头说：“不，是一个在这儿旅游的生物学家，他就在对面住。”

    她的脸上闪过兴奋的光：“那能不能把他叫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他讲。”

    我想这两天她可能没办法跟张建伟交流了，因为怪物们的活动太频繁，我们已经封住了这两幢楼的门，进出很不方便。等到怪物们逐渐离去，可以考虑让张建伟过来一下，不过恐怕他能讲的东西也实在很有限。

    我给小珊珊道了歉，她还是像以往那样好说话，哄了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