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5-20周一晴

    早上，林源把他那辆宝马车准备好，说今天就乘这辆车出去。于医生有点不乐意，他说那辆奥迪A6的状态明显更好一些，林源笑着指了指我，看来他知道晓铮喜欢那辆车，不想把它搞坏掉，于医生不说话了。

    我们的行动已经告知宋明，他没有丝毫拦阻的意思。林源上车的时候，很有些郁闷地说不知道宋明到这儿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军医出去肯定会有危险，如果他不跟着来，任务不就坏了吗？

    “也许他相信笑磊的能力，知道我们一定能平安回来。”于医生笑着说，“晓铮跟他出去那么多次，都好好地回来了，他有那个本事，还有那个运气，我们还怕什么？”

    林源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他说得对，你会开枪，我会开车，于医生了解怪物，咱们三个才是绝配！”

    “那你们说下次，是不是带上晓铮来欣赏下绝配的表现？”听他们聊得那么欢乐，我也忍不住笑了。

    于医生已经规划出了几个需要观察的点，第一个是桥北高新区临着金禾路的几幢楼，第二个是林家花园位置居中的楼，第三个是银龙开发区紧挨着怡心公园的楼。林源确认了下位置，就向着桥北高新区出发了。

    “我得告诉你们一下，或许以后有用。”于医生边看地图边说，“怪物们害怕强光，所以如果有人被圈养，就肯定会是在光线比较差的地方，以免那些人对他们构成威胁。我们选的这几个地方，唯一的例外是桥北高新区，那里的楼层光线不错，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光线会不会对圈养有影响，所以你们别搞蒙了……”

    “行啦老于，你就别给我们灌那些东西了，到地方你好好看还不行吗？我们两个都是搞软件的，你讲得再怎么通俗，我们都听不懂！”林源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是听不懂，但笑磊能，我以前跟他讲过，他理解得不错。”于医生把目光转向我，希望我能说句支持他的话。

    “我只能尽力去理解，不过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说。

    “放心吧，等你们以后被怪物追的时候，说不定还真能用这些东西想个办法呢。”

    我们绕了些路，总共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桥北高新区，临路的那三幢楼里面没有人的身影，于医生说他想进到里面去看看。林源把GPS打开，笑着说没想到这东西还能用，他已经知道里面的路怎么走了。

    车子从西门进入，然后向着南面那三幢楼开去。现在是上午九点整，楼房北面的阳光并不强烈，我们在阴暗的地方向那些透明的玻璃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我想于医生这下该死心了，如果有人在那里面躲着，他们肯定能听到汽车的声音，并且给我们发个什么形式的暗号。

    “你们看四楼的那个房间。”林源指着最东面的那幢楼房说，“那上面挂着窗帘，会不会有怪物或者人躲在里面？”

    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人，要不然他们早就把窗帘拉下来了。”

    “也许他们只是害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呢？”林源说。

    “那我们上去看看？”于医生有点迟疑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很坚决地说：“算了吧，我们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

    当我们回到西门的时候，看到那个房间的窗帘被拉了起来，那里面露出了一个孩子的脸。林源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接他，我让他不要管后面的事情，只管开车走。

    我们不了解里面的详细情况，冒然进去肯定会有问题，等到我们从另外两个地方回来，如果那孩子还活着，就把他救出来吧——在这里活着的人都要有点运气，如果他连这都挺不过去，那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林源一直在犹豫中开车，我知道他是对我见死不救不满，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如果他想骂我，我肯定会任由他骂。于医生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这是第一次进到怪物的控制区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我知道咱们的情况特殊，不过也不至于要这样见死不救……”离开桥北高新区四五分钟后，林源终于打破了沉默。

    “再等等吧，如果咱们回来的时候，这幢楼周围没有怪物聚集，那就把他救出来。”我说。

    林源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头：“他已经暴露了，恐怕很难撑到那个时候。以前碰到这种情况，你是怎么处理的？”

    “就像刚才那样。”我不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冷血，但发现这样做很困难。

    “这事儿不说它了，我们回来再作处理，笑磊的决定没错，有时候是要舍弃一些东西。”于医生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颤抖。

    到林家花园需要二十分钟，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不同的事情。怪物们没有从居民区里出来围堵，道路也比海边那些要通畅得多，甚至于连堵塞道路用的车子都很少见。这应该算是因祸得福，不靠近海边的地方就不会有很多人走，断掉它的意义并不是很重大。

    于医生手里有一台相机，据说能用手摇充电，这让我们很是羡慕。可惜这相机里头有不少保密的东西，而且相片不能转移到电脑上，要不然我们早就把它要来了。他不断地拍摄着窗外的场景，尤其是那些高高耸立的大楼，试图从照片中找到有人存在的证据。

    林源指了下前方，示意林家花园就要到了。于医生拿出那里的地图，让他从东门进入，连过三幢楼以后，中央的那幢楼就会出现在眼前。听他的介绍，看来林家花园的规模很大，如果是在飞鹭花园，过了三幢楼估计就是围墙了。

    车子来到了东门处，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怪物的尸体，有些还没有被太阳晒干，看来几天前刚刚有激烈的搏斗发生。如果是非军人在这里战斗，恐怕他们不会撑这么长的时间，也许还有不少军人像我们那样，在岛上的各个区域作零星的抵抗吧。

    我的本能告诉我，这里有大量的怪物隐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我们的行动肯定被某些东西监视着。也许它们不会在强光下行动，但只要遇到光线稍弱的情况，就肯定会出来觅食。

    林源和于医生看上去并不担心什么，似乎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我们正身处险境。

    林源留在车里待命，我和于医生下了车。他拿出一台望远镜，向中央大楼的各个窗口看去，就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

    我好像能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人的求救声，不过很微弱。正当我想要确认下那声音的来源时，于医生把望远镜送到我手里，让我看七楼的一个窗户。

    没错，七楼有不少人在对外面叫喊，我想至少有二十个人吧，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斑痕，很明显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不过就在我看到他们的时候，里面突然开始骚乱——就像怪物突然间冲入房间那样的骚乱，而不是一群人求救的场面。

    我看到了怪物的身影，他们从那群人里抓走了几个，不过因为看不到门，不知道到底抓了几个。于医生一把夺过望远镜，尽力地向上望去，不过他也看不到怪物们的具体行动，只是不断地摇头叹息。

    怪物已经看到我们了，我想它们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冲出来围堵我们。我拉着于医生来到车里，让林源立即开车走，我们要抢时间。

    “那些人统统不用管吗？”林源阴沉着脸问。

    “他们在七楼，我们没有电梯，很难上去。”我说。

    “对，走吧，回去让宋明来做这件事情。”于医生表示赞成。

    “我真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像人，那里头至少有二十个我们这样的人类，就这么把他们放下走了……”林源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动了车子。

    按于医生的说法，前两个地方还算是顺利，虽然碰到了一些解决不掉的问题，不过都达到了他的考察目标。但在银龙开发区，我们就遇到了不少新问题：那里紧挨着怡心公园，至少有上百只怪物在树荫里躲避强光。

    林源说他以前有个朋友住在这里，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所以我们任由他开着车子乱逛。于医生已经放下了他的相机，显然是对桥北高新区和林家花园的事有点不痛快，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尽管表面上对人的性命并不在乎。

    车子在怡心公园西侧慢慢地驶过，怪物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但没有一只出来攻击我们。于医生对这一幕很是感慨，他说既然怪物们不主动攻击我们，那我们总去找他们的麻烦不就理亏了？

    我笑了笑，他显然还没有看到怪物攻击人的情景有多么可怕。据我的经验，怪物只有在两个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才会攻击人：第一个是对它们自身无害，比如说不能有强光，不能下大雨；第二个是要知道里面有人，比如开动的车子里一般有人，它们就会冲上来拦截，停留很久的车子里面没人，它们就不会理睬。

    于医生听了我的这两个总结，突然间有了一点思路：“我感觉它们的智力就像是条件反射，比如饭前总对一条狗摇铃铛，以后你只要一摇铃它就会跑过来。怪物们也是这样，它们总能在开动的车子里看到人，所以它们会认为开动的车子里面有食物……”

    “你这说法不新鲜，我早就想到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做军医的为什么总是后知后觉。”林源挖苦了一下，对于医生的反应很是不满。

    “我是说，如果它们的条件反射逐渐积累的话，就会形成人类的知识加经验，也许还有怪物会考虑使用文字来记录这些东西。别忘了，它们本来就是人类，只要一些怪物脑中还有文字的记忆，就不难完成这样的转变。”

    林源仍然是一脸的迷糊，我知道他根本不屑于听这些所谓的理论。幸好于医生只是想找个人聊天，根本不打算让他完全搞懂。

    在银龙开发区临着公园的一侧，我们又在九楼发现了一批人。这群人比林家花园所处的位置更高，看来我们也没办法去营救，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林源不住地叹气，说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结果一个人都没有救出来，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能理解他心中的那种郁闷，以前怪物们冲上来围堵车辆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今天却一只都没有出现。他是个喜欢玩刺激的人，这路上有几只怪物让他打，或许会提一点兴致起来。

    车子绕着银龙开发区转了一圈，除了临公园的一面以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人类踪影。于医生让林源进到里面去，他想看个被树木遮盖较重的地方，于是林源把他带到了一个被树木环绕的小房那里。

    “这个地方在一年以前是片废墟，我记得没有人住在这里，不过现在就不清楚了……”林源打着方向盘，在离那房子还剩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了。

    于医生向我要了支枪，他拿枪的姿势很专业，不愧是受过训练的军医。林源点了根烟，微笑着看我，看来他以为我会跟于医生一起过去。

    “你放心吧，门还锁着，里头肯定没人，再说那老哥又不是开锁专家。”看着我有点担心的样子，他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很平静地说。

    这个小房子盖得很有意思，四周各有一幢十五层的楼，把它所在的区域隔成了四方形，不让一点阳光漏进来。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这里看上去还像是晚上七点钟的样子，怪物们肯定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于医生走到了那个小房前，透过那破旧的窗户向里面看着。突然间，他惊骇地向后退了几步，我看到窗户上有一只手伸了出来，那只手跟人类的手一模一样。

    我没有动，那窗户是铁制的，窗棱有手指那样粗细，上面已经是锈迹斑斑。按照张建伟的那些研究结论，怪物们在力气方面不会比常人强多少，可以想象它们根本冲不破那扇窗。

    “救救我们，这里没有人被咬……”里面传出了一个绝望的声音。

    于医生愣愣地看着我，看来他的研究已经有结论了，怪物是会圈养人的，要不然不会有人从外面锁上门。我从车里拿出撬门用的工具，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到，那门就开了，我跟李龙的那阵子可不是白混的。

    那里面是两个面黄肌瘦的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男的走出门时，一下子扑到了于医生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女的只是沉默着往前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看来她的嗓子已经哑掉了。

    南面的楼上有不少怪物探出头来，愤怒地朝这边叫喊着，有不少血液随着它们的叫喊而喷出。它们很是奇怪，如果想要找遮阳的地方，这个四方形区域就是个理想场所，为什么非要躲到高楼上去？

    于医生并不慌张，只是带着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它们。林源把一顶草帽拿到他身边，说千万别让它们的血溅过来，要不然可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真没想到我们的车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我看还是尽快离开这儿吧，南面楼上有怪物过来了。”也许是它们只关注那些被关起来的人，至于说路上有什么东西在跑，跟它们都没有关系。

    于医生点了下头，带那两人进了车里。

    路过桥北高新区的时候，林源问我要不要去救那个孩子，我没表示反对。但当我们来到那幢楼前的时候，却看到那扇窗户已经被打碎，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我拍了下林源的肩膀，他很沉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