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6周四晴

    上午，我们开车到了悦景居住区，那是这里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体验有钱人的生活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尽管有时候你在餐馆里找不着服务员。我们很幸运地在一家餐馆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些萝卜，虽然已经坏得不像样子，不过削了半天以后，居然还剩了一点能吃的。

    晓铮忙活起来了，我抱着珊珊坐在餐桌前，等待大餐的来临。晓铮一直在抱怨，说明天就能到那边的餐馆里吃了，今天真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我拿她没办法，珊珊却冲她大喊了一声“不做咱们就走”，然后她闭嘴了。

    她只炒了个萝卜菜，因为没找着葱蒜之类的东西，这餐美食只好将就着吃了。我还能勉强忍着那腐败的味道，珊珊却已经开始大叫，说晓铮根本不知道怎么做饭，连她奶奶都比她做得好。

    晓铮愤怒地瞪着我，似乎是我让她来出丑的。大概只有一个茶杯那么多的菜，我只动了几筷子，勉强说了声好吃。不过这种虚伪的表演马上就被看穿了，她恶狠狠地说了声“好吃就全吃光”！

    为了证明我不是忽悠她，也只能硬充好汉了，我想我的肚子可能要接连痛上几天，明天也许走不了。晓铮看见我真想大吃一通，急忙把那盘东西抢过来，砸在了墙上。

    这顿饭吃得够腻歪，削了那么多的萝卜，本来还以为有点能吃的，结果味道却一点都不正。晓铮边开车边骂，说对岸那帮混蛋居然没想过弄来点新鲜蔬菜，骂得我和珊珊郁闷了好半天，就好像她是在骂我们两个没本事去搞蔬菜一样。

    车的后箱里装满了战利品，除了没有抢劫银行以外，我们能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我想这一车的东西扔到对岸去，就是名副其实的金车了——何止是金车，简直就是价值连城！

    汽车行进在寂静的公路上，我们的内心不再有孤独的存在，明天这个时候，珊珊就能过上正常女孩的生活。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再鄙视晓铮的厨艺了，我很希望这样的情景早一点出现。

    车子在悦景居住区兜了一个圈，没有看到一只怪物的身影，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当车子来到凤凰大道的时候，我们看见有一辆银色的奇瑞从北面驶来，大概是晓铮的那几个学弟学妹又想搞事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我们跟前，张雅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讪笑着打招呼：“哈喽，铮姐、大哥，刚从外面玩完啊？”

    晓铮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少废话，又想去救那些人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想到莲花图书城转转，我在这儿上了三年学，还没到那个地方去过……”看来刘功成早就想好了借口，抢在申芳前头放了话。

    “行，那你们去转吧，不过如果路被堵的话，就尽快回来。”晓铮嘱咐了他们一句，把车子发动了。

    我有些惊疑不定，这些家伙跑到这里肯定不会只为了找几本书，前一阵子晓铮已经把大量的书本搬到了这里，任他们看上几年也看不完。

    晓铮听了我的抱怨，很有些不满地说：“那你让我怎么办？他们都是学生，我只是个临时的辅导老师，难道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要我来负责？”

    下午，我们打算在家里休息半天，就算是养精蓄锐了。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怪物的嘶叫，自从与怪物和谈之后，那种嘶叫已经是很遥远的历史回忆了。我想也许是那几个学生又惹了祸，把怪物们引到飞鹭花园来了。

    我想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但晓铮轻轻地踢了我一下，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这说的也是，怪物们只是在光线弱的时候才会出来，就算那几个家伙惹了它们，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就打上门来。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我想还听到了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我以前养成的那些准确的判断力，现在都消失无踪，宁可舒服地躺在床上一下午，也不想勉强起来看下窗外的情形。

    “那些就让宋明去做吧，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情了……”晓铮没有睁开眼睛，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吻了她一下，说我会一直陪着她。

    大概晚上七点钟的时候，门外有震天响的敲门声。自从搬到这边来，我就没想过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干脆就躺在床上装死，直到晓铮狠狠地踹了我一脚，让我去开门。

    门外是凯旋，他脸上尽是焦急和愤怒，我看得出来是出了大事。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会发生什么大事，也许那几个学生被怪物抓起来吃了，也许又有几只怪物越界了，不过再大的事情也不至于让他吓成这个样子吧？

    “大哥，张雅他们几个今天跑到桥南工业区，在那里捣毁了一个怪物圈养人类的地方，差不多有八十个人到了我们这边……”他声音很急促地说，“可是后来有些怪物追来了，说我们破坏了协议，它们要报复。”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我懒洋洋地问。

    凯旋带着哭腔说：“宋明说是他把人放出来的，然后怪物们把他带走了。宋明走前跟怪物讲了条件，明天下午三点前不要动他，我们这边可以派一个人去收他的遗言，然后他就让我来找你。”

    我的头一下子炸开了，以前听到疫情爆发的时候我大脑里曾经出现过空白，连长死的时候出现过，靳强被抓的时候也出现过，现在它又一次出现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做，我就是个要走的人了，这里的事情全都不该来找我啊……

    凯旋看我愣在那里，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笑磊大哥你拿个主意啊，我们怎么办！”

    我这时才醒悟过来，把声音压低一些说：“马上组织所有人撤离，在明天早上五点钟前，我不要在这里看到你我之外的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他对我敬了个军礼，飞快地下楼去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又一个充满危险的旅程开始了。我回到房间时，晓铮还在熟睡中，看着她甜美的脸庞，心中泛起无限爱意。如果说以前对她还只是一种责任，现在则是全心全意的爱。在她充满孩子气地踹我时，我总是笑着躲避，平时的严肃再也不存在，就像又回到了欢乐的童年。

    楼下有凯旋和靳强在组织撤离，应该需要挺长时间才能做完这项工作，我们还不用急。明天的行动不会有问题的，我会很快地到对岸，陪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到孩子长大、结婚，再助他或者她经历生命中的一切风风雨雨雪……

    不知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我还在床边坐着，带着那种朦胧的睡意又踹了我一下：“看什么看？天天看还没看够啊？”

    “你睡吧，我就喜欢看你睡……”我笑着说。

    “死样！”她也笑了，把我拉到了床上。

    我搂着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美好的感觉。但没过几分钟，她就把我推开了，说我把她抱得很不舒服，根本睡不着。我微笑着放开了她，让她脸朝向我睡。

    我只想好好地地看看爱人的样子。

    我就那样看了她两个多小时，然后听到凯旋在敲门——不会有别人了，今天的事情我只跟他说过，没让任何人来找我。

    我明白离开的时间已经到了，看着这满屋子熟悉的景物，不由得生出深深的眷恋。静静地起床，给他开了门，他低声说今天救出来的人已经全部送到海边，对岸正在组织人力抢运。我们这些留下来作研究的人，将于一个小时后开始登船，所以现在……

    我点了点头，说明白他的意思，只让他再给我留点时间。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问是不是立即把晓铮送走，我说过一会儿就走，然后他就离开了。

    我把晓铮叫起来，让她准备下离开时要带走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告诉她大家要提前撤离了。她没有怀疑周围发生的事情，意外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哪天没意外的话，才真的叫意外。

    当我们走出7号楼的时候，先期已经有不少人离开。这两幢楼里面只剩下五个人：靳强、我、晓铮、凯旋、珊珊。凯旋语调轻松地说上级已经发话了，等我们回去后，马上就重建A连的旗号，靳强听后很是开心。

    楼下两辆车已经备好，我们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扔进去，一先一后驶出了南门，朝着海边驶去。

    海边的人们正在登船，每个人在上船以后都会进行全身检查，这项任务费了相当多的时间，一直到现在海边还剩下四十多人。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张雅、申芳和刘功成还在岸边等待，我本以为他们是救那些人的功臣，应该早点登船的。

    “笑磊大哥，我们都在等你！”刘功成变戏法般地拿了一瓶啤酒给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庆功酒。我知道他是在寒碜我，我前几天不让他们去救人，这已经让他们愤怒到了极点。不过没关系，过一阵子他们就会知道这次行动到底有多大的损失，人是需要经历些痛苦才能成熟的，他们就快了。

    张雅和申芳脸上尽是不屑一顾的微笑，晓铮想为我辩解两句，我阻止了她。辩论的言辞只能让人口服，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口水，事实会说明一切。

    我没有接他的酒，其实敬酒罚酒我什么都吃，但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我不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当我拒绝的时候，他们三个用满是鄙视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我的器量一下子变小了。

    在海边停靠的大船上灯火通明，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灯光了。现在正是落潮的时候，大船开不到岸边来，我们只能用小船把人送过去，每批次只有五个人。前面已经有七十多人登上大船，我们也快了。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岸边只剩下那几个学生，还有我们这些已经在28号楼住了很久的人。这时我突然间想起有件东西忘在那辆奥迪车里，就跟晓铮说了一声，让她先跟那几个学生一起上船，我会在下一批次登船。

    她没起疑心，我们紧紧地拥抱了一次，然后她就和张雅一起走了。靳强抱着珊珊，说他把丫头送上大船以后，就会回来跟我们一起行动，但我就像连长当初骂我一样，恶狠狠地告诉他：“给我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凯旋曾经念叨过，重建Ａ连，至少要有他或者靳强中的一个人回到对岸。靳强的枪法太差，帮不了什么忙，我和凯旋两个人行动起来更加方便一些。

    靳强哭了，凯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说别哭哭啼啼的，不能让晓铮起疑心。

    现在岸边还剩下我和凯旋两人，我们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船，似乎都陷入了深深的哀痛之中。

    “船还会过来一趟，还有机会上去。”我说。

    “不必，连里有靳强一个就够了。”凯旋沉声答道。

    二十分钟后，那艘小船又一次靠岸，靳强在船上。他从船上取来了一挺轻机枪，说我们可能会用得上。我想这是最好的礼物了，我们缺的就是火力强大点的武器。

    “嫂子说她会等你回来。”他说。

    我点了点头：“不会有事的，让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