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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5 破镜重圆
    三年后,洛离和陈青远大学毕业!

    不得不说,关鹏可以和洛离交往三年,真的是个奇迹。

    当然,别指望关鹏会对洛离从一而终,他在外面是有不少花边新闻的,洛离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假装没看到。关鹏只当洛离好骗,所以他每次说着谎言哄她,她总是配合着他的谎言表演。

    金牛座的女子,对不爱的人,是没有什么独占欲的。这反倒给了关鹏一个和她长期交往下去的机会,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而且,就算在路上碰到他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狭路相逢无路可躲时,她也只是笑着说:“这么巧啊!”

    关鹏有一次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说什么你都信?”

    她微微一笑:“作为恋人,最起码的就是彼此相信,不是吗?老实讲,我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我觉得……若是你真的只是因为追不到我而赌气追上,那么,我跟你闹也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你最开始都不是真心的,我的吵闹对你来说,不就是烦心的催化剂吗?若是你真的喜欢上我……那我告诉你,我对你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情很不开心,因为你和别人有亲密的举止就疑心你对不起我,对你大吵大闹、摔东西、耍小性子,你会不会就算对我是真心的,也会越来越累,想离我越来越远?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自然不想做让你心力交瘁的事情,你愿意看到我就躲,看到我就烦,看到我就累吗?”

    “老实说……”他动情而语,“我追你做我的女朋友,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OK!

    牛儿天生就是哲学家,很是温顺,有些暧昧,可以轻而易举令人心魂相恋,短短数语,可以说进人的心里。

    管它是不是演的,也不问是不是真心的,总有些词句让人感动,总有些话语贴近人的心里。

    关鹏拥了她,感动得向她保证,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做三心二意的事情。

    世人都说,什么样的女人配什么样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女子,他只感到自己该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女人是水,柔情似水,是可以将一盘散沙聚合在一起的神水。

    做人要知进退,处事要讲技巧,措辞要讲分寸,言语要讲婉转。而作为女人,能激起自己男人的责任心,让他感到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以为她化为栖身之地的,那才是女人中的极品。

    不去管是不是装的,不去想是不是演的,每次关鹏搂住她时,中间好像总隔着一种无法言语的东西。

    抱不紧,还是感觉抱不紧,不知道是感情不投入,还是心魂不由自主地游离,她的心底总有一抹抹不去的阴影。

    在拿到毕业证的前夕,他们做了毕业前最后一次旅行。

    那一次同行去宁山滑雪场过夜。

    那是室内滑雪场,赶到那里的时候,天已然黑了,于是关鹏一行人,就在那不远的宾馆开了房间。

    来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开房间的时候,自然是两个人一间。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

    人家两情侣关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外人哪里知道!人家服务生才没工夫去打听、管那嫌事的,那纯属吃饱了撑的。

    同行的人自然不会打听,明摆着的,来的都是一对对情侣,做毕业前最后一次旅行,干了什么,也轮不着你来好奇。

    偏偏有一个人就忍不住问了!

    “你说,洛离和关鹏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胡蒂巧笑着,双手反撑着床,交叠着腿,一足点地,一足尖套着轻而巧的透明拖鞋,妩媚地看着陈青远。

    陈青远只是喝着罐装的啤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前的电视机。看上去,他心无起伏,而手里的遥控器,却不停地换着台。

    胡蒂有意刺激着陈青远:“你觉得……关鹏那种情种,可能让洛离清清白白吗?”

    她依然激着他,试探着他的反应。

    “现在……他们两个说不定正打得火热呢……”

    “咚”地一响,他将手里的罐子重重地掷在了边上的小桌上。

    “我激怒你了?我怎么感觉我激怒你了?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在意洛离和关鹏在做什么?我怎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怎么会感觉……谁抢走了你的东西?”

    陈青远阴着脸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可怕的阴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蒂冷笑着:“怎么?踩你尾巴了?戳到你的痛处了?”

    他一句话不说,狠狠摔门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砰”然一响的摔门声,让她变成了一个被人放了气的娃娃。她感到身体迅速地疲软了下去,她感到一种无名的焦烦,她冲到水龙头下面,用水浇着脸。

    胡蒂看着眼前的镜子。

    那镜子里的人儿,满脸的水滴。

    “我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自言自语。

    我是最讨厌这样的女人的,她暗想,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老是想要去激怒陈青远?还是我根本就不甘心,不甘心演得比他们还辛苦,痛苦又虚伪地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让他睹物思人一般地消磨了我四年的感情?

    所有的人都羡慕我,难道这就是我明知他心里有别人,还不愿意放手的原因吗?

    陈青远的细心与体贴,她竟上了瘾,如此多金帅气又不在外面乱来的男朋友,在外人眼里,情有独钟地跟她交往了四年多的男朋友……

    她贪恋这份感觉,她强迫自己忘记那天看到的“激吻事件”,因为她舍不得放弃陈青远,她选择性失明。

    而关鹏和洛离在一起后,他们的约会也不再有别人参与,胡蒂也不再大谈寝室的事情,更不让陈青远去她的教室听公开课,陈青远就是从那个时候,越来越喜怒无常。

    一想到他在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她就忍不住想去激怒他。

    她很想大笑!

    谁都别想当圣母,圣母都不在现实生活里。

    陈青远!

    胡蒂咬牙切齿,恨洛离不死。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宁山室内滑雪场,那里是零度以下的温度,与室外的相比,就像被施了魔法的白雪王国。

    “咦,关鹏,你家洛离怎么没有来啊?”在装备区穿滑板的时候,同行的男生问他。

    关鹏说:“哦,她不大舒服,我就让她在房里躺着了!”

    “不舒服?”

    那人坏兮兮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边说,还边眨了一下左边的眼睛,对着关鹏的肩膀拍了两下。

    “兄弟,别索求无度啊,人家的体力可不如你啊!”

    关鹏给了他一下子,笑道:“索求无度怎么了?证明我战斗力持久!”

    “你真强!”

    “你小强!”

    “切,小强是蟑螂!”

    洛离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疲软无力,大概是昨天坐他们的车子,坐了近六个小时才到这里的原因,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真难受,要命的是,他们还开快车。

    她真的很不舒服,所以,躺了一夜。

    门被人敲响。

    “谁啊?”

    洛离下床,踮脚问道。

    “我……”

    她一惊:“你来干什么?”

    陈青远的语调焦急:“关鹏摔伤了,我扶他进来,你快把门打开!”

    她一听,便急了。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面对的是他阴沉的眼睛,带着阴邪的笑容。

    她惊觉自己上当了,紧张地关门,门却被他的手掌抵住。

    “怎么?”他的“么”字拉得很长,长得让人感到讥讽。他斜了眼打量她,一脸似笑非笑地说,“听到关鹏摔伤了,你就慌了?”

    她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酒气。

    “你……喝酒了?”

    “喝了,怎么了?”他一脸轻讽地笑,一抬手,将门撑开,以强硬的姿势挤了进来,再转身,在她的目瞪口呆下,把门狠狠地关上。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洛离惊得心漏跳了一拍,他那眼神,带着说不出来的邪恶。

    “怎么了?你在怕我?”他斜起唇角邪气一笑,“是不是换了关鹏,你就不会这么怕了?”

    “陈青远,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叫啊!如果你不叫,我帮你叫!叫来关鹏,我会告诉他你身体私密处的胎记形状,我会告诉他我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你卑鄙!”

    “你那天不是很柔情,你那天不是很温顺吗?怎么?想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还很是意犹未尽。这一次,我想做得彻底一点,怎么样?”

    “别让我恨你!”

    “与其让你无视我,我情愿你恨我!”

    “我们说好彼此忘记的!”

    “你觉得这可行度有多少?”

    “你疯了?”

    “是啊!”他笑得咬牙切齿。

    “四年前我就疯了!我喜欢你,却不能喜欢,我想忘记你,却疯狂地记挂你。我明明恨着你,我却控制不住自己。”

    “你为什么要恨我?”

    他微怔过后,竟笑了:“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过来啊,我贴着你的耳朵告诉你!”

    “别过来……”

    她在哆嗦,她在发抖,她穿着宾馆里的备用拖鞋,挪动着脚步,在厚厚的地板上退着。

    一步,两步,他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渲染了一种紧张和惶恐。

    “我叫你别过来!”

    洛离退到床边,膝盖一软,竟瘫坐在了床上。

    他立马凑近身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体边缘,俯唇一吻。

    她蒙了,然后触电似的推开陈青远,坐起身来,捂住自己的唇。

    “你这个疯子!”

    “疯了怎么样?我早就疯了!我早就被你折磨疯了。”

    她的泪溢满了眼眶:“分明……是你在折磨我!”

    他竟邪恶地笑了:“你愿意被我折磨吗?愿意在床上被我折磨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是这个意思呢?昨晚上跟他睡了一晚你很爽吧?被他抱你很舒服吧?!被折腾累了,所以现在才想休息吧?”

    “你闭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带着莫名阴冷的冷笑,边笑,边逼近身来。

    “别装纯情了!那家伙的床上功夫可没我厉害,你要不要试一下?”

    “别过来!我会叫的,别人冲进来的话,你我都会很难堪的!”

    “你只管叫,都叫来最好,我喜欢刺激的!”他的样子令她感到无由的恐怖。她撸着被子曲身后移时,他已单膝着床,向她一点点逼近。

    惊惶布满了她的眼底,她突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双手撑到了床,一点一点向她凑近身来时,她像突然被人扯了一把的连线木偶,刷地一下跳下床去。

    他由后面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她疼得后仰时,他扯住她,一把将她甩在了床上。

    他身体猛然压过来,倏然拉住她的手,将它们分别定在她的身侧。

    她惊呼着:“你……你要干什么?”

    “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他的吻细碎而粗暴地落下来时,像一头猛兽扑向身下的猎物。

    她死拼地挣扎,好像丝毫没有用处。她只有摇着脑袋左右躲闪,不住地哀求:“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滑雪场上的胡蒂发现不对劲,她居然找不到陈青远了。

    她踏着滑雪板在人群里穿梭,看到关鹏时,一把拉住他:“你看到陈青远了吗?”

    关鹏笑着打趣:“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急着想他了?”

    “他到底在哪儿?”

    她突然放声一吼,把关鹏吓了一大跳。

    “他……他说他不怎么舒服,先回宾馆了!”

    “把房卡给我!”

    “洛离在房间里,所以我没带出来!”

    胡蒂取下了脚下的滑雪板,踩着白皑皑的雪,拽着关鹏向宾馆走去。

    十分钟后,与胡蒂走到走廊里的关鹏拿着在登记台拿的备用卡,简直哭笑不得。

    “我说……你为什么让我谎称房卡掉了拿备用卡啊?”

    “把房卡给我!”

    胡蒂的脸阴沉到了极点,将关鹏手里的房卡毫不客气地抽了过来,往洛离歇着的房间走去。

    门被扭开的那一刹那,他正在与她激吻,而她正在挣扎,带着哭调叫嚷:“放开我!”

    关鹏傻了,胡蒂带着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们,又转过来看向了关鹏,那眼光里分明有“看,我说他们两个在一起胡搞”的意思。

    洛离首先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她侧眼看向大门的时候,看到胡蒂转身冲了出去,而关鹏却红着眼睛冲了上来。

    “陈青远,你在干什么?”他一把抓住陈青远的衣服,待他起身的时候,一拳头打了过去。

    陈青远跌倒在墙角,捂住了脸,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直起身来。

    “干什么?”他竟带着讽刺的感觉,嗤之以鼻地笑道,“我在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是我女朋友!”

    “那又怎样?”他突然大吼,“我早就跟她睡过了,四年前我就跟她睡过了。我们抱在一起,我们搂在一起,我们的肌肤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她早就是我的了!”

    “你乱讲!”

    “不信你问她,那个下雪天里,是不是跟我睡过了?你再问她,她的初吻是不是给了我?你再问她那年的除夕夜……”

    “你闭嘴!”洛离激动地尖叫起来,“你给我闭嘴!”

    “你看啊,这么激动的样子,你还猜不出来吗?我和她从小学一直同校到大学,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跟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你不会真的相信她和我是清白的吧?哈哈哈哈!”

    陈青远笑了,笑得乱颤。

    “我上了你女朋友,你来扁我啊!她可亲口对我说,我比你强多了,她说她和你上床时没有一点感觉,她说整个过程下来她冷淡得像死尸,只有我才能让她得到快感。哈哈哈!”

    “够了!”关鹏再一拳挥过去,对准了陈青远的脸,将他打倒在地时,也将他的笑容打得戛然而止。他已料定陈青远在胡诌,他已料定他在乱扯,他和洛离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和洛离还是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有什么上床之举?又哪来的对比之事?

    这个男人,这般污蔑洛离,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以抑住心中的火气!这算什么兄弟,居然想沾他的女朋友。

    他几步上前,又给陈青远补了几拳。

    陈青远毫无还手之意。

    洛离奔上前来,拉住了关鹏:“别打了,别打了!”

    而关鹏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朵,他只觉得陈青远太过分了,不给他一点教训,真的对不起自己和洛离。

    关鹏再起一拳……

    他只感到脑袋一疼,怔怔地转身,就见洛离举着电热瓶。

    他只感到脑袋很疼,只是很迟缓地将手捂在被砸疼的地方。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惊得很大的。他真的惊愕了,他真的不可置信。

    “洛离,你……”

    她惊愕,呆若木鸡。

    “我……我……”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由自主地支吾。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关鹏大吼着,上前去摇着她的肩问她。

    “我从来没有对女孩子认真过,我从来没有给她们承诺,我逢场作戏,直到遇见你……可是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居然为了他砸我?洛离你要弄清楚,我是为了你才跟他打架的!”

    陈青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很快被他的动静牵引过去。陈青远脚步不稳,又摔倒在地上时,她的眼睛更闪现着焦急与关切。

    关鹏的心被刺痛了。

    他在问她为什么,而她根本没有把他的问题放进心里。

    她的眼里只有陈青远,她的眼睛只看到那个男人。就算他是猪,他也看出她眼里只有那个人。

    关鹏笑了!撤回了攀在洛离肩上的手,他真的捂着脑袋哈哈大笑了,笑得都咳嗽起来。

    他一直以为洛离是被强迫的,他以为刚才推门而入看到的一切是陈青远他无耻,没想到……

    她一瓶子砸下来时,他真的想明白了,真的想通了,原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对无耻之徒。

    “洛离、陈青远,你们两个狗男女,我恭贺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关鹏甩手而去!

    留下了她和他。

    洛离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那个砸关鹏的瓶子。瓶子重重地落到了铺着软毯的地上……

    “好了……都走了!你要的结局达到了!”

    她冷冷地笑着,虚脱到极致:“现在我被人甩了,你如愿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恨你!”陈青远极其酸楚地重复,“我是真的很恨你!”他突然红着眼睛,极痛苦地大喊起来:“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啊,就算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酒可以壮胆吗?至少,他真的借酒装疯了。那他为什么会装疯呢?

    十八岁那年,他约她,企图进行第一次约会,他拿着大哥大在车后排给她打电话。他调调侃侃,嘻嘻哈哈,没有一个正经,气得洛离在电话那头直嚷:“死青远,你怎么这么色啊你?”

    一个急刹车过来,陈青远的脑袋撞到了前面的车座靠背。

    “世侄,我好像看到……你爸了……”

    若是光看到陈青远的爸爸,根本没有什么,爸爸是商人,总有应酬,可是,在宾馆门前看到他,就真的不是很正常了。

    那司机跟陈家是表亲关系,叫了青远世侄后,说:“跟着你爸进去的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那司机还在冥思苦想,突然一下子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你同学洛离的妈妈吗!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送你爸爸去学校的时候,我见过她。”

    陈青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他看到他爸爸和洛离的妈妈在房间里,他敲开门的时候,他们好像刚结束“爱情游戏”,在穿衣服。

    他当场就傻了。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但现场看来,这两个人会在床上玩“你拍一我拍一,一只小猫坐飞机”的拍手游戏吗?

    陈青远呆怔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他指向他们的手哆嗦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在一起?”

    这两个被捉到现形的狗男女一声不响,只是一脸窘迫,见不得人似的低下了脑袋。

    “你们两个怎么会是这种关系?你叫我怎样再去面对洛离?”

    他的爸爸居然还很冷静:“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反对你和洛离在一起,但我对洛离的妈妈,也是有感情的!”

    “你叫我再怎么去见她?你是我爸爸,她是她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妈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你以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车祸,你以为我妈只是简单地被车撞到吗?你又以为我妈只是简单地……恰巧和你在一条街上吗?”

    陈青远喊道:“因为我妈在出事前一天晚上跟我讲,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还说她多心了,没有想到,她跟踪你的时候,被车子撞到……我是不想毁掉我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才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我不说是怕你愧疚,怕你有精神负担,我已经有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走,只能躺在床上睡觉的妈妈,我不想再失去我爸爸!可是……你们在干什么?啊?”

    他一声大吼:“什么叫也是有感情的啊?难道你一直跟她不清不白,难道我妈就是因为跟踪你们才被车撞的?”

    他们两个还是不说话!

    默认了吗?默认了吗?

    陈青远的眼泪无法克制地飙了出来:“你们这对奸夫**!”

    “枉我为你老公抛弃你而同情你,现在我知道了,这全是你这个贱女人的报应!全是你背着你老公跟这个狗男人乱来的报应。”

    他好恨啊!

    他好恨他爸爸的背叛,害得妈妈成了不能动弹、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他好恨那个女人居然是洛离的妈妈。

    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是洛离给他打来的。

    突然觉得恶心,他突然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跟她在一起,他怎样面对她和她的妈妈……

    恶心!

    真的是令人作呕的恶心。

    电话还在响,他举起电话,一把摔了它……

    洛离不停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狂笑,他更想哭。

    告诉你吗?告诉你我没有去赴约的原因吗?

    告诉你……你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的妈妈和我爸爸做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让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和你在一起吗?

    情何以堪!

    无论怎样爱着你,我都无法克制心魔和你走在一起。

    你曾对我说过,妈妈是你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而洛离你知道吗?

    那年……我们初次约会的那天,我在他们面前摔了手里的电话,我冲着你妈大喊:“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在一起,别让洛离知道你们的事情,一辈子都埋在心里,烂掉了都不要告诉她!因为我觉得比吞苍蝇还恶心!因为她乐观活下去全是因为你!”

    可是洛离……

    洛离……

    我想你!

    我疯狂地想着你!

    想到我无法克制自己。

    陈青远笑了!

    已然喝醉的他,茫然无知地躺在了花园的草地上。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好像人一眨一闪的大眼睛。

    陈青远笑得流泪了!

    “我不想爱你!我更受不了别的男人得到你,我是变态!哈哈哈,我是心理扭曲的变态!那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啊……”

    疯言疯语的醉话后,他以手挡住脸,平躺在草地上,曲起一条腿来,令人心疼地哭泣。

    那夜,那草地,那少年……不停地低泣着,一片乌云拢来,连星星都伤心得看不下去了……躲进乌云暗淡了身影。

    “洛离,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他晕头晕脑中,给她发了短讯。

    洛离还在宾馆里整理着衣物。

    关鹏走了,胡蒂哭着跑开了,那些同行而来的朋友对她的表情是不齿,还有猜疑。她觉得待在这里也没有了意思,便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

    电话短讯响起来的时候,她只是看到一组没有名字的号码。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陈青远的电话号码,她没有存在自己的号码簿里,甚至在她是关鹏的女朋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点开关鹏的通讯录,去记下陈青远的号码。

    看到短讯时,她有了不好的感觉。

    “你是青远吗?什么叫来世再在一起?你现在在哪里?”

    收到短信的他睡在草地上,笑着落泪:“不是我又是谁呢?”他笑着自言自语:“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混蛋可以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短信没有发到她的手机上,他在收到她的短信后,直接关机了。

    没有等到他的短信,洛离心神不定、六神无主,电话回拨过去,只听到那甜美的声音告诉她:“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青远……”

    她失控地拨打着他的电话,可是,关机,关机……一直都是关机。

    她漫无目标地在外面寻找,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焦急万分的时候,青远的电话又打到了洛离的手机上。

    说话的那个人,不是陈青远,在她“喂”的时候,那个人说:“你好,请问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洛离赶到陈青远的边上时,他正躺在街心公园的草地上,像具死尸一样睡在地上。这个区的物业人员发现躺在地上的他,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他扔在一边的手机。他翻了一个身,那物业人员才从“惊尸”的不安中镇静下来,捡起他扔在一边的电话,看到他发给洛离的那条短信后,用他的电话追打过来。

    洛离就这样赶到了陈青远的身边。

    “青远……”她弯下身去搂住他的身体,“青远,你醒一醒!”

    隔着薄薄的衣料,突然感到他的身体烫得慌。

    “青远!”她惊恐起来,手盖上了他的额头,在这个非典的特殊时期,她惊恐地叫着,“他在发烧啊,求你们快去叫救护车啊!”

    那年冬天,他救了她的命,她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偎在他的怀里。

    这年夏天,他在非典时期发热,缓缓醒过来时,虚弱至极地发现她在床边为他的额头敷着毛巾。

    刚醒来的那一刹那,焦距不准,她虚影般在眼前晃着,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手伸出一半,却力不从心地从半空掉落下来。

    她见他醒了,眼底有了刹那间的惊喜,而后,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地冲他笑,声音好听极了,如黄莺鸣啼婉转:“你醒了么?”

    他的眼泪刹那间就积满了眼底。

    “洛离!”鼻子酸了,眼眶也红了,想说更多的话,却力不从心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我在!”她温柔地笑着说,“我在这里!”

    她嫣然一笑,再将他额头的毛巾取了下来,如拂柳垂下,轻烟飘渺地笑着问:“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

    “我……这是在哪里?”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熟悉的地方。

    “医院!”

    “医院?”

    “嗯!”洛离说,“因为你在发烧,所以我们现在住在医院的隔离区。”

    “我和你,在隔离区?”

    “嗯!”

    “这么说,我有可能得了非典?”

    “还没有确诊,隔离一个星期才能知道。朋友们已经把东西帮我们送来了,所以,这个星期,我和你一起被隔离了。”

    “我……连累了你!”

    她不语,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你饿了吗?”

    他真的感觉自己饿了!怎么会不饿呢?中午什么都没有吃,空着肚子喝酒,又睡了一整夜,不饿是妖怪变的。

    他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先喝粥吧!”她转身,从搁物柜里取出泡在热水里的一碗罐装八宝粥。

    “洛离……”

    “嗯?”

    她见他要起来,便急道:“你还有力气起来吗?”

    “力气是没有……”

    “那就躺着!”

    “可是,我想去洗手间!”

    “呃……”

    她扶着他起来,去了洗手间的门口,他在洗手间里方便的时候,她就来到病床边,看那粥还热不热。

    十五分钟后,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只是一开洗手间的门,整个人就晕晕地软到了地上。洛离闻声赶去,只见他捂着脑袋软坐在洗手间门边。

    “青远!”

    洛离赶上前去扶他,他只是虚弱地向她摆了摆手:“别动我,洛离,我头晕得厉害!让我坐在地上缓一缓!”

    他的头发是湿的,有洗发水的味道,显然是刚洗过澡。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个时候还洗什么头洗什么澡啊?你不怕自己虚得晕过去啊?”

    脑袋里的晕眩感仿佛好了一点,耳边的嗡鸣声也消散了,面对她的责问,他只是笑道:“我一身酒臭味,我……不想熏到你!”

    “陈青远,你……有病吗?”她噙满了眼泪水问他。她守了他一夜,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就好,哪里会想他身上的什么酒臭味!

    “是啊,我有病,我没病住什么医院啊!”

    “你……”

    他向她搭了搭手:“扶我起来吧,洛离!”

    她将他扶到了床上。

    2003年非典令人胆战心惊,一有感冒发热的病人,医院会立马将病人进行隔离。与发热人接触的人,也会被视为疑似人员同样隔离进行观察。

    真好,那病房里只有他和洛离两个人。

    他躺在床上,她坐在他的身边,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着八宝粥。

    吃着,吃着,他的眼底就湿润了。

    那晚,吃过药的他睡在洁白的床上。她为他盖好被子,起身去一边的床上歇息时,手腕被他一下子拉住。

    他吃过药,烧是退了,可是手心还是很烫,被他捏住手的一瞬间,只感到手腕上环了一圈热乎乎的肉团子。

    “洛离!”他拉着她的手,一脸期待,“别走!”

    洛离说:“我不走啊!”被隔离在医院里,想走也走不了啊。

    他起身,向床那边让了让,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她睡进来。

    “我……想挨着你睡!”

    她望着那空出来的地儿,再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期待,脸腾地红了起来。

    “我只是想挨着你!”

    “不,我……”

    “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你那次也是这样对我说的,结果……”

    “这一次我病了,我想做什么也没有力气!再说,这隔离病房应该有监控器吧?我可不想对着镜头表演现场版的A片!”

    她一怔,随后哭笑不得:“怎么还是……这样皮啊你?”

    “洛离……”她的笑,让他释怀不少。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只感到心底一处软塌了,禁不住他像要糖果的孩子似的,拉着她的胳膊直摇晃,于是不由自主地坐进了他的被子里。

    他开心极了,喜滋滋地凑近身来环住她的身体,好像一只树袋熊环住自己赖以生存的宝树。

    2003年,洛离记下了这么两件事情:非典,还有风靡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老鼠爱大米》。

    隔离的时候,她依在他的怀里,一人一个耳塞,彼此的脑袋温馨地靠在一起。她觉得他们就像“Y”字形的耳塞,不管分多远,末端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嗅着彼此的气息,在他的臂弯里歇息,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听VCD机里播放的音乐:

    我听见你的声音

    有种特别的感觉

    让我不断想

    不敢再忘记你

    我记得有一个人

    永远留在我心中

    哪怕只能够这样想你

    如果真的有一天

    爱情理想会实现

    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对你

    永远不改变……

    不管路有多么远

    一定会让它实现

    他轻揽了她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说:“洛离……有你,真好!”

    音乐的声音不大,听得清楚他在说话,她只是惊讶一秒,而后毫无心绪起伏般掀了掀眼皮子,伸手关了床头灯,说了一声:“睡吧!”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他们的隔离被解除了,他开着私家车将她送到学校门口。因为她要上楼去,清理自己的东西。

    四年了!

    她大学毕业了,这伤心的毕业之旅,真的很不愿意再想起。

    “我们一起回家吧,不用坐火车了,就坐我的车,顺道做个旅行,一路游览回去,好吗?”在车停稳,她拉车门的那一刹那,他扯住了她的胳膊。

    她挣了他的手,摇了摇脑袋:“算了,长时间坐这种车,我晕得慌,我还是坐火车好了,票都买好了!”

    “那我去买火车票,我们一起回去!”

    “那你的车怎么办?”

    “随便找谁帮我开回去,或者当二手车卖掉,这根本无关紧要!”

    她看了他一眼,只是摇了摇脑袋:“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这几天,在医院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很好吗?现在为什么连笑容都不再给我一个?”

    她扯唇,勉强一笑:“你救过我,所以这一次……算是还你的,以后……我们什么关系都不再有,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我欠你的,都已经还清了,而你欠我的,我……不要了!”

    “洛离!”他有口难言,欲言又止。

    “不用解释了!”她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以前很想要解释,不过,现在不想要了,可能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要克服什么心理障碍,但……既然这么痛苦,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再说……”她自我解嘲般垂眸一笑,“算了……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不想要他的解释了,也不想问为什么了,只感到心力交瘁,不想再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火车轰隆之下,洛离回到了自己的家。

    到站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四十,N城汽车站的站台上有人等车。

    车来了!一人对着身后某个熟人就喊:“8路,8路,是8路!”好似一石惊起千层浪,激起另一些人跑动起来。

    站台上的洛离笑得捂了捂肚子。这些人真可爱,又不是日本鬼子,你们怕什么“八路”啊?

    552路来的时候,洛离上车,拿出硬币投币时,身后拢来一位大爷,他撑着车子开启的气动门,仰着脑袋问司机:“师傅,你们到不到殡仪馆啊?”

    开车的师傅一脸黑线。这车确实经过殡仪馆,正好是终点杨家湾那站。可是,这位大爷,一大清早,你问什么不好,非要问司机到不到殡仪馆……这还拖一车子活人呐。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您存心找碴儿啊?

    “师傅,到底到不到殡仪馆啊?”那老人家锲而不舍。

    司机黑着脸,嚷了一句:“上来上来,我把你送去!”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老人家听着不乐意了。

    “我说我们那里有站,顺道把您老人家带过去!”这话说得不过分吧?比起“我们到殡仪馆”,让人以为这一车人都是赶去奔丧的……强吧?

    老人家一脸气嘟嘟地边上车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全车人都忍俊不禁,连洛离也笑得合不拢嘴了。

    到站了后,洛离下车了,车的气动门在身后“嗤”地关上后,便启动了。

    她好像坐着人生之旅的列车,一个来回,便又回到了原点。

    那是一条爬满了藤类植物的街,严格来讲,是那条街的院墙长年被藤枝爬满。那应该是爬山虎,那应该是紫藤,那应该是……

    她竟笑了笑,审视满目疮痍的内心,笑得有些苦涩自嘲:什么时候有心情去辨认这些植物了呢?

    一个踩着脚踏车的男生停在了前面不远的巷口,他骑在车上,单脚撑地,仰着脑袋向前面院子里的房子看去,一小会儿后,一位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下来了。他们相视一笑,脉脉含情,好像连唇角都有蜜香的味道。而后,男生从车上下来,从女生手里取过脚踏车的钥匙,将不远的小车的锁打开,帮她把车子推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平行着,从洛离身边驶过。

    那也是他常等她的地点,那当头的烈日炽热且模糊了她的视觉。她有一时间的错觉,错觉那是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曾经的十七岁。

    奈何经过这里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望向他曾经站过的地方……

    好像……他骑跨在单车上。

    好像……他一手扶着车头一手向她招手。

    好像……他将手拢在嘴边大喊:小离子,你是卖烧饼的啊?这么慢!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好像……他和她一起去早点馆,吃过辣的米线,抢过她的牛奶杯,含上面的吸管,气得她大嚷,你昨天喝我的奶,前天喝我的奶,你怎么天天喝我的奶?--语误之下,笑翻了一屋人。

    那家米线店还在,店边仍有老婆婆在卖杯装牛奶。她来到以前一起吃饭的地方习惯性地看下以前坐过的位置,泪眼莹澈之间,依稀见着一个男生与女生的牛奶之争。

    她坐下,向老板娘要了一碗米线。

    老板娘竟一眼认出她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一惊后,笑着问她:“吃米线啊?多放醋是吧?还要加虾皮和香菜,没错吧?”

    洛离不好意思地笑了:“您还记得啊?”

    老板娘笑道:“我什么都不好,就是记忆好,你们念高中的那会儿,在我这里吃了三年米线,你啊,最喜欢在米线里加虾皮,我就是因为你老是问我‘老板娘有没有虾皮啊’,才备的虾皮,不然我备什么虾皮啊?呵呵,人家吃水饺才放那玩意儿的,呵呵……那会儿啊,你们都是一群一群地来,老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同学,我还记得呢……”

    洛离的笑容勉强了起来,接过老板娘边说边烫好盛好的米线,端到了一边,在筷筒里抽了一次性的筷子,慢慢地品味了起来。

    洛离端着那碗热乎乎的米线用筷子挑起来吃了一口时,发现……米线的味道还是那样好,就跟四年前一样……

    不一样的是,身边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叫陈青远的男生,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管她叫“小离子”的陈青远。

    她再用筷子挑起米线,大口地吃起来,吃着吃着,便笑着流泪。

    明明强迫自己忘记你。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你,路过哪里,都残存着关于你的回忆?

    你知道什么叫怀旧么?

    这缘于小学同学沙沙发给小学同学们的信,信里说:

    大家好哦,我亲爱的小学同学们:

    还记得我么?我是沙沙,你们小学的组织委员沙沙。

    时间一晃,我们都大学毕业了。

    念职校的女同学,居然在我们念大学的时候,就结婚了,在我们毕业的时候,都生孩子了,我们转眼间就成了叔啊姨辈儿的人了。

    五岁的小侄女趁我收拾东西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是随身听啊!”

    “什么叫随身听啊?”她的眼睛紧紧地瞅着那个小“匣子”,边问边用手按上面的小按钮。

    “就是放上磁带,就可以听的小盒子!”

    “什么叫磁带啊?”她又转过脸来问我。

    我只得从旧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叫“磁带”的东西,笑眯眯地对她说:“你看,这就是磁带!”

    方方的,像块小方糕,中间有两个孔,孔里有五个小齿状的长条,放进随身听后,转动的时候,就可以听了。

    这可是我念初中时的宝贝,听歌听广播还有学英语的必备之良品。

    这东西很耗电池,咱为了省电,每次倒带,都将磁带拿出来,在小孔里插上一支笔,笔杆拿在手里,旋转着“自动倒带”。

    我自鸣得意地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你们。

    每次看到教室里的你们拿着一支笔插着那磁带乱转的时候,我多有成就感啊我!

    那可是我的发现唉!

    只知道光碟和MP3与MP4的小侄女,见到这过时的东西,像见到稀罕物似的,硬让我找电池装进很久不用的随身听,给她演示一番。

    她新奇的样子,就像现代人发现了古墓群。

    看着侄女翻我旧时的宝贝翻得起劲,我也忍不住翻了起来。

    这宣传画……呃,是吴奇隆。多新鲜的回忆啊,他是咱追的第一个星。只要有卖他POP的地方,咱都会趴在地摊上选半天。貌似他那时是“小虎队”的成员,他叫霹雳虎,还有一个乖乖虎就是《还珠格格》里的五阿哥,还有一个小帅虎,是《还珠格格》里的尔泰。咱就迷吴奇隆,因为身边的女同学都说他帅,而且他的眼神特能迷乱人的心。咱被他的电眼迷得神魂俱颤。

    所以,咱就记得小虎队里的吴奇隆,其他的自动忽略了。咱比小李飞刀还专情,比大宝还认准他的脸。他们的那首“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的手语动作,我到现在还会做呢!

    很了不起吧?

    翻出来的第二张海报,是谢霆锋。

    想他刚出道的时候,那叫一个气势如虹,那叫一个铺天盖地。城市的马路边上的广告牌上,全是他的帅脸。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就看到他放大的脸在咫尺之间,特帅气一男生,看得我心速加快,耳根子发烫,好像滴上一滴水,都会让水珠子给蒸发了。

    他还代言了一家网站,叫FM365。

    那时候,咱的网名就叫“爱你的一九九九”。

    现在人家在闹绯闻,呼,多风头顶上的人物啊!

    多值得纪念的花痴年月啊!

    这心脏,如今想狠狠地跳他一下,都不大可能了。

    就算现在看到红得发紫、帅得发霉的帅哥,都觉得不关咱的事了。

    就算中五百万彩票,也蹦不起来,只会停跳一下,蹦抽过去。你们就在天堂记挂我吧,哇哈哈!

    这是咱以前用过的CALL机。

    最先看到CALL机的时候,是在我同学爸爸的裤腰带上。只听得滴滴滴地乱响,然后就见我同学的老爸从皮带边上将那个CALL机取了下来。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也没有学过ABCD,当然也不是知道C-A-L-L。所以听到CALL机,理所当然地听成了“科机”,正好我同学的爸爸当科长,我便对此是“科长用的专机”深信不疑。

    再翻……

    小霸王学生机。

    咦,魂斗罗和俄罗斯方块的游戏碟,还有马戏团的碟子来着。

    哈哈,超级玛丽!

    我忙插了电源,想温故而知新,却发现,那些碟子插进去后,不是杂点就是扭曲的画面,然后就成了彩条的乱码。

    我只叹着可惜,兴致索然地丢下学习机的手柄,又在箱子里翻了起来。

    翻出了几本《尼罗河女儿》。这可是穿越的始祖,比《穿越时空的爱恋》还要早。

    具体故事情节我想不起来了,但记得女主叫凯罗尔,穿越到了埃及,跟一个叫菲曼士的法老在一起了。记得最深的是,菲曼士的姐姐杀人,还剜人的心,还爱上亲弟弟,还要嫁给他。用《知音》体的标题概述这个故事,就是“穿越古埃及的少女啊,如何从乱lun倾向的姐姐手里夺回自己的爱人!”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宽带与网络,可是,那个时候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真的好开心。一起玩,一起疯,一起闹,一起跳房子,一起跳橡皮筋……

    现在还记得:天上鹰在飞,地上狗在追,老鹰捉小鸡,就是捉不到!

    我们的年代有四大天王: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黎明。

    因为我暗恋过某人,所以我也背会了他喜欢的动画片里面的开场白:很久很久以前,在新德克萨斯星球上,有一位机智聪明勇敢的警长,他叫布瑞·斯塔。他具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使他非凡超人,为了维护和平与安宁,他同邪恶进行着不懈的斗争。

    那时候,我们的零用钱,都是一分两分五分还有一毛两毛五毛的……

    有个十块钱,就觉得自己好有钱啊!

    现在一眨眼就刷个百儿千块的,老觉得自己好穷好穷好穷哇!

    最近,BBS上好多怀旧的帖子,我觉得我们真是幸福爆了,因为体会到了最简单、最干净的幸福。

    还有人把我们初中的课本改成漫画呢!把那些个从初一到初三的课本人物,编写成三角恋情,哈哈,笑死人了。

    你们还记得那教材吗?我现还在还记得第一篇课文:

    Hello,howareyou!

    Fine,thankyou,andyou?

    I'mOk!

    刚学英文那会儿,男生们色死了,都嚷着问“我爱你”怎么说,英文的读音都是用汉字拼,晕死了,“going”的注音居然是“勾引”。

    死男生什么都记不住,就是记得“Let’sgotobed”。

    呵呵,这回忆一下子到中学去了。

    但不能怪我啊,谁让我们上的是子弟学校,小学啊,初中啊,高中啊,几乎都是原班人马。

    聚一聚吧,聚一聚吧,我想死你们了!

    ……

    你知道什么叫职工大院吗?

    就是那一片地儿,都住着一家工厂的孩子们,那里的左邻右舍都是一个工厂里的职工。所以,那些职工们的孩子们所上的学校,都是某某工厂子弟学校。顾名思义,这里的孩子们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基本都在同一所学校!而小学和初中,是大门对着大门,只隔了一条窄窄的马路。

    这里长大的孩子们,多是知根知底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陈青远来到那空地上时,先到的同学已在那空地上的篮球场上打篮球了。

    哦,对了,这是他们小学的同学会,作为学生年代,最后一个同学会。

    那橘色的篮球投框后的声音极其好听。

    这让他想到青涩年华时,她极其迷恋的动画主角樱木花道。

    好吧!

    他承认,他迷上篮球,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

    “青远!接球!”

    旧时的同学看到了他,一球丢了过来,他腾空一跃,便将球接住。

    拍球,带球防守,三分线前,双手托球,腾起,投篮,相当好的手感,球进了!

    蓝天,绿草,那男子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颜。

    “陈青远,你小子还利落得像只毛猴子啊!”

    呵呵,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陈青远笑道:“那当然,我樱木花道二号可不是盖的!”

    时光又奇迹般回到从前。

    呵呵,看他自恋的样子,还真像自大又自恋的樱木花道,呵呵!把人逗得笑得像二傻,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帅哥们,过来拿水喝啊!”

    那摇臂挥手的家伙,就是这次同学会的组织者,他们小学时的组织委员,多年不见,她还是那样有组织力。

    孙沙沙在场外笑着冲他们挥手:“帅哥们,过来拿水喝!”

    孙沙沙边上是洛离,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她们手里都抱着几瓶矿泉水。

    那群男生围了过去。他们嬉笑着,像青涩年华时开怀:“来了,美女们!”

    那些男生们围住了这三个女生,这个拿一瓶水,那个拿一瓶水。

    “洛离--”

    一个男生惊嚷出来:“这不是洛离吗?打眼一看真没认出来,你越长越好看了呢,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哪位男同学带来的女朋友!我们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赵科!”

    “赵科?呵呵!”洛离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呢?小学的时候,害羞得像个女孩子,我还记得小学刚开学的那天……”

    赵科忙起手:“拜托拜托,给我留点面子,现在还说那件事情,多没面子啊!”

    大家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捂住了肚子。

    真的好好笑好不好。

    小学开学的第一天,第二节课的时候,一个小男生站在教室门前哇哇大哭:“我找不到厕所,哇,我把尿尿到裤子里面了,哇,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对于一个小男生站在门口大喊着要爸爸要妈妈,仰天大哭,用手直抹眼泪的样子,大家真是记忆犹新啊!

    这赵科现在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了,但一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个时候,他留着像西瓜太郎一样的盖盖头,可爱得像女生,而且总喜欢跟女生待在一起,想想都笑到不行。

    那个时候,大家的生活真是单纯啊!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很少很少人的家里有电话,大家都喜欢收集贴纸,喜欢校园门口那些小贩摊子上花花绿绿的东西。大家总是聚在一起玩游戏,大家单纯得像真正干净的空气。

    现在的小孩子看上去有多彩多姿的网络还有很有刺激性的电玩游戏,但他们永远享受不到我们简单的快乐。我们很纯,纯到初中都不晓得什么叫“恋爱”,现在呢,连小学生都懂得谈情说爱了。呵呵,那个时候的我们,为什么那么纯、那么纯,纯到豆蔻年少,倍伴我们的,是最纯、最干净的儿童童话。

    我们将我们的世界想象得如此干净与美好,一切都是非常的单纯与美妙。

    美妙得像这天上干净的云彩,轻轻薄薄,白白净净。

    赵科从洛离手里接过了水。拿了水的人,都向那边的草地走去,人渐渐散去的时候,洛离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青远。

    恍然间,大家又回到干净无染的过去。放下那些悲悲喜喜,屏了那些恩恩怨怨,她只是亲切友好地冲他展颜一笑,将手里最后一瓶水递了过去:“给!”

    陈青远上前两步,接了过来!

    那一刹那,瓶子折射的阳光的透明光晕,薄薄地映在了她的脸上。他只感到如释重负般轻松,将水拿到手里时,冲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恰缝此时,某位同学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家坐在草地上,等着小学的班主任,她老人家在电话里说一会儿就来。

    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

    大学过后,小学的同学聚会,等着曾经的老师,是一种无以描述的激动与开心。

    只有面对这些人,才会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只有面对他们,才会回味自己最初的开心。

    男生们说着第一眼看到女生们的感觉。

    “那个时候,我们的服装真是简单啊!最抢眼的,就是你们女生头发上,都会扎一个大红绸子。”

    “是啊是啊!”话题一提起来,赵科就接着说,“就像鸡冠花的后代。看着就拙,很拙啊很拙,无与伦比的拙,你们女生怎么这么拙啊?”

    孙沙沙不高兴了。

    “唉,我说赵科,说话很缺技巧啊,一竿子得罪了我们这里的一船女生哦!”

    赵科笑道:“咱们什么交情,你怎么会跟我计较!”

    孙沙沙一脸好笑道:“什么交情?”

    “你啊,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孙沙沙羞红了脸:“赵科,你越来越贫了你!不给你几记老拳,还真对不起我的名字!”

    “是啊,沙沙,‘杀手’的‘杀’!哈哈!”

    “赵科!”孙沙沙哭笑不得,对着他大嚷一声,“你这只死蝌蚪,是变异了,还是从青蛙变成了蛤蟆啊?说话很欠扁哦!”

    一边的男生扯住孙沙沙笑道:“孙沙沙啊,我们这一班老哥老姐们,谁不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的啊?住一个职工大院,楼上楼下都是同学。小学、初中、高中,几乎都在一所学校,就是大学才把我们分开的。我看啊,能大学同校的,还就是青远和洛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陈青远和洛离。陈青远和洛离竟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浅然一笑,而他会不会有别的意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洛离的身上,谁知道他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大家却像注了兴奋剂。

    “洛离,青远,算起来,你们可真是很有缘分的哦!”

    “哈哈哈!”有人大笑起来,“岂止是缘分啊!小学同学,初中同校,高中又是同班,大学又同校,还有……你高中不跟他们同班你不知道,他们啊……他们有一次抄袭作文,居然抄得一样,陈青远还把作文书拿给老师看,告诉老师他就是照那篇抄的,气得我们高中老师的脸都歪了!”

    “你们两个这么有缘分,为什么不凑成一对啊?”有人借机问了一句话。

    陈青远那一刻只是抬眼看着洛离。而她呢?

    洛离只是扯唇笑了一笑,缄默着回避了这个话题。

    大家都晓得,陈青远曾有过女朋友,在电子通讯发达的今天,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秘密。这个话题,似乎不合时宜。

    突然有人说:“我们这样围在一起坐成一圈,让我想到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丢手绢啊!”

    “对啊对啊!”马上有人应和,“小时候我们常玩,什么‘老狼老狼几点钟’,什么‘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现在我们玩这个游戏吧!”

    “什么啊?丢手绢啊?呵呵,你别搞笑了,现在连小朋友都不带手绢了,你还有手绢随身带着么?”

    “没有手绢,可是我们有面巾纸啊!”

    “不是吧!真的要玩丢手绢啊?”

    “玩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们都老了唉!”

    “老小孩,老小孩,就是越老才越像小孩子!”

    “晕,还有这种解释?”

    同学们七嘴八舌,洛离笑得眯起了眼睛。

    孙沙沙突然发现了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耸了耸肩示意身边的赵科,赵科不解,回过头来时,只见孙沙沙冲着自己使眼色,他心领神会,顺着孙沙沙的目光看过去时,只看到陈青远一言不发地看着一直在笑着与同学交谈的洛离。

    洛离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更没有察觉。大家其实也在奇怪,为什么洛离和陈青远这对最被大家看好的一对,会这么陌生,见了面只是相互点头致意,根本没有很熟的感觉。大家也知道陈青远在念大学的时候,和别的女生交往,他们也好奇,却也没有八卦下去,但此时,陈青远的眼睛,一直离不开洛离。

    孙沙沙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笑道:“我们的游戏就此开始了哦,谁先来呢?”她两眼骨碌一转,就将纸巾递给了陈青远:“就从你开始吧!输了的可是要表演节目的哦!”

    陈青远一惊,随后笑道:“又是我开头?”

    “当然!”孙沙沙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们班上什么事情,不是你冲前面冒头泡啊?没你开始的活动,都没什么意思!”

    “呵,行!”

    陈青远接了那纸巾,一撑手,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围着大家坐的圆转圈圈时,在孙沙沙的带领下,大家唱起了:“丢,丢,丢手绢,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丢,丢,丢……”

    陈青远转到这一圈时,将“手绢”轻轻地丢在了孙沙沙的身后,赵科发现了,在陈青远转身之间,将那纸巾偷偷拈起,经过了两位同学之手,来了一个移花接木,将那纸巾放在了洛离的身后。洛离还在拍着巴掌唱啊唱,身边的同学突然碰了她一下:“手绢在你后面啊!”

    洛离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真有一张纸巾,她下意识地拿起纸巾,站起身来。

    陈青远也惊了一下,万万没有料到有人会做手脚。

    他没有跑,她也没有追。

    大家的歌声停了下来,只是目视着这两个相立而视的人。

    那一刹那间,他有了错觉,好像人海茫茫里,几番轮回后,他们再次相遇。

    这惊然而遇的感觉,似乎等待了好久。

    他决定不躲了,也决定不藏了,那些大人的恩怨也不理了。

    他轻轻地笑了:“我……不跑了!”

    他竟一步一步走到了洛离的面前。

    “我真的不跑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轻问:“你愿意给我回头的机会么?”

    她震惊的眼里积满了晶莹剔透的眼泪。手相执,指相连。

    大家都激动起来,开心地叫道:“陈青远,洛离,你们是我们私下最看好的一对。我们都想你们走到一起啊--”

    她微笑!

    笑得很美,笑得他以为她接受他的时候,她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一句话不说,只是微微一笑,向着远处走去。

    “洛离……”

    他在原地,脚似生了根,拔不起来了,心口注入了酸楚,连追的勇气都没有。

    “陈青远,你去追啊!”大家急了。

    陈青远痛苦地攥起了拳头:“追不上了!她不会接受我的,我伤她太深了!”

    前面的她,突然摔倒在了地上。

    他心口一紧,想也不想,快步追上去。

    “洛离……”

    他奔到她面前,弯身而扶,她抬脸相望,他惊然失色。

    “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涌出眼眶,似决堤的洪水。一波波的酸楚涌上心口,痛苦得她将自己的脸都挤皱了。她坐在地上流泪,声音颤抖着说:

    “我告诉我自己,离开这里,离开你,可是,每走一步路,好像耗费我所有的力气。我告诉自己别这么没有骨气,感情的主动权不在你,凭什么你说回头就回头,我凭什么说接受就接受!可是我走不动,我发现我每走一步,就像在泥潭里抬腿,我走不动了,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可是,我还能相信你吗?我还能相信你说的永远在一起,还能相信你说的会给我幸福吗?”

    她抬眸而望,她泪眼蒙眬的脸映在了他惊然睁大的双瞳里。

    “洛离……”

    心绪复杂且极度酸楚,想离开他,离不掉,想摆脱他,却比抽氧还痛苦。想接受,更惶然恐之,怕受到更深的伤害。

    可是,他还值得相信吗?

    她楚楚可怜的脸映在了他的眸子里,他只感到酸楚注入体内,便半跪着身体,在这碧草连天里,将她紧紧拥住。

    “不会了,不会再伤害你!我只喜欢你,从小到大,我只喜欢过你。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那天,小学的老师正好赶到了这里,她老人家已是花甲之年,有些眼花。大家看到她后,都围在了她老人家面前亲热而激动地叫着老师。

    老师的老花眼已看到不远处,只依稀看到一对模糊的人影,根据衣着,她分得清性别,就是看不清那衣物主人的样貌。依稀看得那男子和那女子相拥,而后,那男子兴奋地扬起手来,对他们挥手大喊:“她同意给我一次机会了。兄弟姐妹们,等我们结婚那天,大家都去喝喜酒啊--”

    大家欢喜雀跃,兴奋地叫嚷着:“加油啊,陈青远,你和洛离可是我们班上第一对啊!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生一堆小娃娃!”

    陈青远哈哈大笑:“生多了不好养,就生一个好,是男是女都叫陈家洛!”

    大家喷水,连头发花白的老师都乐了:“那是陈青远吧?狗改不了吃屎的臭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皮!”

    呵呵,老师苍老的声音温暖又慈祥,得到身边人的肯定答复后,她一脸开心地感慨道:“好啊,好啊,我的这群孩子们啊,都长大了!呵呵,老师都已经升级当师奶了哦!真好啊,真好……”

    老师明明笑着,眼睛却湿润起来。

    那天,大家玩得超级开心,吃饭的时候围在一起,说了很多童年趣事。吃完饭,大家再去KTV唱歌,K的全是经典的老歌。

    像《摇太阳》,像《姐妹》,像《红尘滚滚》,像《让我们荡起双桨》……

    唱着,闹着,笑着。洛离自始至终坐在青远的身边,手与手相亲相爱地牵着。

    临别的时候,大家依依不舍,相互拥抱并在耳边轻语一声:“保重!”

    有女生潸然泪下,有男生红了眼睛。

    保重啊!

    大家!

    请大家都保重啊!

    看着大家远去的背影,和陈青远十指紧扣的她,觉得惆怅而伤感。

    “我们终是长大了,终是要步入社会,学会承担了!”

    她突然伤感得想哭。

    “人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多好啊!”她说,“这样的话,就不会有离别,就不会有伤心,也不会有难过,更不会有这种放不下的伤感。”

    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人……都是要长大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长大!”

    她垂了眸子,眼睑处布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行!”他一口承诺道,“我以后就把你当孩子宠,等我们有了孩子,我让他管你叫姐。”

    她吭哧一声笑出声来。

    “青远你……”

    她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别开了脸,再转回来时,望着他笑啊笑。

    和青远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你永远都不会闷,他永远都会说出其不意的话,逗你开心。

    同学会散会了,他牵着她的手,经过一家宠物店。

    “好可爱的小狗!”

    “喜欢吗?”

    透过透明橱窗,他们看到了只很可爱的狗,见她喜欢得不得了,他拉了她的手就要进去。

    “不不不,我不买小狗,我只是觉得很可爱。”

    “这么喜欢,我买下来送你啊。”

    “我真的不想买,没骗你,也没有跟你客气。”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在跟他客气啊!

    “为什么明明喜欢,要买下来给你,你却不要呢?”

    她的眼神伤感起来。

    “因为我怕看到它们死去,我怕离别的痛苦,我太怕自己投入过感情的东西,离自己远去。”她转首看向了青远,“你已经是个先例!如果我少爱你一些,你爱上别人的话,我一定不会心碎!”

    “洛离,我……”

    “青远,你听我说!”她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苦笑着看着他,“我生性有些迟钝,让我对人说喜欢或者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我做不得假。但我若是爱了,就很难变心。即使在和别人交往的日子里,我仍心心念念地想着你,忘不了你,刻意冷漠,也无法忘记你。”

    他的眼圈红了起来,哽咽着说:“我也是,天天想着你,想着你在干什么,想着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没有办法制止自己想你,即使我和别人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忘记你!我和她在一起,就是想更接近你,我……我知道我很卑鄙,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说的全是真心话,没有半点假。”

    他的表白绝对真心真意。

    她是晓得的,也知道不必怀疑他,因为这种眼神是假装不来的。

    “陈青远,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她说,“你还欠我一个移情别恋伤我至深的解释……”

    他的面容立马痛苦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她拦住他说:“我不想知道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欠我的,你不可以再辜负我!”

    “我陈青远再也不会辜负洛离,否则,孤苦无依,孑然一身一辈子。”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她打断了他的话,“人的命,天注定,谁也不知道明天我们会不会安然无事地活在世上,若是我有了什么不测先你而去,我许你再找人生的另一半。我不想你孤独地过一辈子,我不想你孤苦无依,即使有一天这段感情生变,我仍许你离开。但你一定要告诉我,别像我爸那样欺骗。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你明白么?”

    她说这些话时的语调极其好听,眼睛里闪现出惹人爱怜的光彩。

    他应该感动,他本来就很感动。因为他所爱的女孩子,这般的宽容这般的仁厚,这般让人冰冷的心感到震动。

    只是在这般感动的时刻,他竟给了她一个爆粟子。

    “吃错药了?我们才几岁啊,成天把死啊活的挂在嘴上,想点乐观的东西好不好?没准我比你先死,你当寡妇给我再嫁呢。”

    “你乱讲什么啊?就算你比我先死,我也一定不会再嫁给别人!我就是这么保守,我就要这么傻气地从一而终!”

    “真是傻透了!”

    “什么?”

    “傻得讨人喜欢!”他鼻子一酸,这个让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他竟那般伤过她。可是她还是这样好,好得让人放不下。

    他从身后拥了她,笑眯眯地将脑袋栖在她的脖间。

    “真的!”她突然极其感性地叹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洛离!”

    “嗯!”

    “我们下辈子也像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嗯!”她声如蚊似蝇,依在他的怀里,只感到温暖和幸福,幸福到说话的声音都像陶醉与享受过后的呻吟。那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击入他的心灵,蓦然升起一种难以言述的幸福,那幸福令人无拘无束、身心俱佳,那种感觉让他备受感动与快乐。

    他又紧紧地拥了她一下,无比温情地在她耳畔呢喃:

    “我真的……好喜欢你!”

    温情的表白下,她转过头来,冲他温文尔雅一笑,笑得暖心,笑得迷人,笑得得到了他展颜一笑的回应。笑得那么舒心,那么两情相悦。

    这些天,青远陪着洛离到处面试。其实陈青远也说过:“你干吗要东跑西跑去面试啊?就去我爸公司上班不是很好吗?一点都不累,就像我一样,天天去坐一下,就跑出来了。再说,我们结婚后,你也不用上班啊,我养得活你啊!”

    她笑道:“我想去面试,想试试那种脱颖而出的感觉,想试试那种……被面试官在面试表上打勾勾的感觉。再怎样,那也是种经历吧。人活着,不就是体验生活吗?再说,我也没那么差劲吧,英语四级早过了,计算机证也早有了,还有我的学位证专业证什么的,该拿的证我都拿了。如果你亲爱的我实在没那本事,到时候,你可要收留哭哭啼啼的我哦!”

    他说要给她看些东西,她到了他家,就看到他从房间里拿出一套建筑模型。那就是人家房地产开发商做的样品房的模型。

    “什么啊?”洛离奇怪地问着青远,有些明知故问。但是,虽然她知道这是模型,但谁知道陈青远有没有在里面装什么机关,在她一触之后,会不会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她一大跳。

    青远笑道:“这别墅的模型,是我家老头子承接的工程,金城湾那片地,会被他盖成一片别墅区,说是一片其实只有几间别墅,每套别墅里配有网球场,有室内室外游泳室,这就是那些别墅的样品房模型,那里的环境好,我自然要给自己留一套当新房。”

    “新房?”

    “是啊,我们结婚的新房啊!”

    “结婚啊?”

    她那什么表情啊?不会从来没有想过吧?

    “你可别说不嫁给我啊,我……我真的等不及了!好歹我是你未婚夫了,只是亲亲你抱抱你,事实上我很痛苦,我忍得快要爆炸了!”

    “我好几次都准备好了,是你不继续下去的啊!”

    “我也想啊!可是,我负了你一次,我不想再负你第二次,所以,我一定会忍到新婚之夜。忍啊忍啊,忍啊忍,我啊,我都要忍成忍者神龟了!”

    她呵呵地笑了:“真拿你没办法!”

    “对了对了!”他马上又说,“你说,我们的新房你喜欢离山近一点,还是离海近一点,还是喜欢在半山腰上?”他一脸认真地问她,她被他认真的表情给感染了,浪漫的情绪被他引导出来。她的目光越过他家的阳台,看着那不远处的高楼大厦,目光好像具有很温很暖又很有憧憬的穿透力。

    “我啊,住在哪里都一样,但一定要有一间很漂亮的厨房!”她对青远说这些话时,青远一愣,他随后便笑了出来:“怎么是厨房啊?”

    “因为我喜欢美食啊!我更喜欢自己做东西,所以,我要有一间很大的厨房,那里有自己酿出来的葡萄酒……”

    “你会酿葡萄酒?”

    “咦?上一次你不是喝过吗?喝的时候还赞不绝口呢……”

    “那真是你酿的啊?”

    “你喝的时候,我不是对你说过,这是我精心酿造的吗?”

    他语结了:“我……我还以为你说逗趣的话呢!”

    “我哪有那么无聊啊?再说葡萄酒的酿法也不难啊,把葡萄洗净,再用小刀在每粒葡萄上割一个小口,放进透明的瓶子里,放一层葡萄,再放一层糖,放一层葡萄再放一层糖。放满后,将瓶子盖上,再套上黑色的袋子,把瓶子放到避光的地方,三个月后,你可以看到很有趣的事情,葡萄都化成了水,而葡萄皮却都沉到了瓶子的最底端。”

    她笑得开心:“怎样,小瞧我了吧?没有想到我酿出来的酒这么好喝吧?”

    “确实好喝,难怪我哪里都买不到!”

    她得意地挑着眉头,笑了。

    “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呢!”她的眼眸里都笑出了神采,“所以啊,我一定要一间很大的厨房,有很好的烤箱,闪亮的厨具,一个很大的冰箱,我要做最美好的食物,我要做得油光闪闪、黄光灿灿,让你看到就口水直流……”

    他打趣道:“洛离老婆,女人老待在厨房,会被油烟熏老的。”

    “可是我喜欢拿菜刀!”

    他夸张地叫嚷出来:“天啊,我陈青远的老婆,居然对菜刀感兴趣,这么说……我每天下班回家,就看到一个拿着菜刀迎接我的老婆?如果我做错了事情,我老婆还要拿把菜刀吓唬我?天呐,我已经想到我那时的惨状了,我肯定满屋子跑,边跑边喊,老婆大人,刀下留人啊!”

    他夸张地围着屋子满地跑,抱着脑袋,从床上跳到地上,再从地上跳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学得惟妙惟肖,逗得她咯咯直笑。

    陈青远的爸爸从外面回来,推门而入时,就看到儿子上蹿下蹦,他一怔。洛离与青远听到开门声也是一惊。

    而后,他将公文包递给身边的保姆,边换着鞋边说:“哦,是洛离来了啊!”

    洛离点了点头,说:“叔叔好!”

    “正好,留下来吃晚饭吧!”他热情地说。

    洛离不好意思地拒绝说:“不了,谢谢叔叔,我还是回去吃吧!”

    “跟叔叔还讲什么客气?”

    “不是,如果我不回去吃,我妈又会随便凑合一餐,我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省,所以,我还是想回去!”

    洛离离开前,陈青远也要跟着一起去,他似乎不想跟自己的爸爸待在一起。对于陈青远的坚持,洛离觉得很尴尬。

    “别这样!”她拉了拉他的手说,“这样做,让我过门后很难做人!”

    洛离走后,陈青远的爸爸对陈青远说:“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

    他冷笑着看着父亲:“我爱她,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和她妈妈……”

    “那是你跟她妈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会娶她,我会和她离你们远远的,你们的龌龊你们自己负责,为什么要用我们的幸福给你们埋单?你们这辈的错,跟我们后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们的事情,迁怒于她?”

    “但是……”

    “没有但是,我爱她,我只爱她,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若我要娶的人不是她,我宁愿单身一辈子!”

    父亲大怒:“你若是娶她,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陈青远冷笑:“你真会装啊!刚刚在她面前,怎么不把你的情绪表露出来?她走后,你才在我面前撒气。四年前撞到你们恶心的一幕,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把你这种人当成我的爸爸。你让我恶心!”

    父亲气得浑身哆嗦,扬起了手就是舍不得打他。这个儿子可是三代单传,就算这四年来,关系冷淡,也每个月照例打一大笔钱给他,怕他饿了,怕他冷了,有什么给什么,他要什么,尽量满足。他说大学的宿舍不好,就给他买了一幢房子,他说他在学驾照,又给他打钱,让他自己去买了车子。可是他不管怎样满足儿子,儿子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你若是敢跟她结婚,你就别想继承我的家业,我的房子、我的车子,还有我的钱,你一毛都分不到!”

    “行!”陈青冷笑道,“你带到棺材里去好了,我不稀罕!”

    那一天,陈青远的父亲摔门而出。

    而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洛离的妈妈居然来了,这让陈青远很是惊讶。还不容他开口,洛离妈妈劈头盖脸地冲他嚷:

    “我是不会把洛离嫁给你的!”

    “为什么?”

    “我不允许!”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妹妹!”

    哈哈!

    这世上,有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喜欢的人,她的妈妈和自己的父亲有染。好不容易克制心魔想要娶她,却被告之,想娶的女人是跟自己有血缘的妹妹。

    他想笑,他想狂笑:“太扯了,你就为了不把洛离嫁给我,就扯这样的谎?”

    洛离妈痛苦地说:“我没有骗你!”

    “我不信!”

    “是真的!”

    陈青远的父亲在门后现身,好像有力地证明着什么。

    “我和你阿姨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是知青,因为时代的特殊原因,所以,她和洛离的爸爸在一起了,有一天夜里,我们情难自禁,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有了洛离。”

    他仍不相信:“洛离才比我小几个月,难道是在我妈怀着我的时候,你就跟她搞上了?”

    他们两个没有说话,用沉默表示默认。

    “你们这对奸夫**,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陈青远忍无可忍,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心突然绞痛起来,他的骂声戛然而止,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他的表情好像心脏陡停时的恐愕。

    “青远!”那男人奔上前来,这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啊!

    “别碰我!”青远大喝,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挥开了这个男人。

    “凭什么……说她是我妹妹?凭什么说她和我有血缘关系?你们做过亲子鉴定了?你们做过DNA了?”他失魂似的重复,“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我要带她去验DNA,我不是她哥哥,我不是的!我是她老公,我会和她结婚,她会嫁给我,我们说好两年后结婚的,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我们……我们……”

    他摇着脑袋,眼底噙满了令人心碎的眼泪。

    “我要带她去医院,我要……”

    他失魂般转身,更似迷了心智似的,向门外走去。

    “青远,你不能告诉洛离,你若是告诉她,她会受不了的!”

    “那我就受得了吗?”他大吼着,冲着拦住他的父亲发泄,“你这个虚伪的禽兽,背着我妈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为了自己的生意,连朋友都可以背弃,你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我不带她去医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去和你为我安排的对象相亲,在这里编着故事骗我?”

    “如果没有事先检查过,我怎么料定她是我的骨血?”

    陈青远的爸爸大吼:“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洛离的妈妈吧?洛离若是嫁到我家,我们会亏待她吗?物质上会委屈她吗?她妈妈怎么也不会放着福饼不要,让女儿去吃苦吧?但是,洛离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这事……洛离亲生的父亲也有所察觉,不然,他怎会对洛离下死手?他怎么会去掐洛离的脖子差一点要她的命?若真是亲生的,谁下得了那样的手?”

    是啊!

    若真是亲生的,他怎么能下得了那样的手!

    “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地想见我?”

    夜已深的时候,她到了他在酒店里开的房间,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她来这里。

    在她进门后,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她,而后是亲吻,再而后,将她拦腰抱起。

    他将她放置到床上时,她紧张地绷紧了神经。

    “你怎么了?青远……”

    他的眼圈很红,红到令人不解,好像哭过。他的表情也让人费解,好像迷了心智。

    “我总觉得你会跑掉,我总觉得我若是现在不得到你,我会失去你!”

    “怎么会呢!”

    “会的!”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放声一吼,把她吓了一大跳。

    “所以……”他覆在了她的身上,无比激动地说,“我现在就要你!”

    他被下了催情药似的激动,她的衣物在他激烈的爱抚下,一件一件地散落到床下。他看着她横陈在眼前的玉体,不由得心神激荡。

    “这是我的……”他每亲吻一处地方都说,“这也是我的!”

    他说:“这些全是我的!”

    她没有挣扎,她早就身心相许了,迟一步,早一步,都是他的。只是他激动得有些可怕。

    他扒了她的衣服,她倒没怎样挣扎,反倒是他去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她紧张地用手遮住了**的胸部,坐起身来。

    他脱去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再想去脱裤子时,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布满红晕的脸,让他痛苦起来。他痛苦得想要大哭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个心爱的女子会和他有血缘关系,更恐怖的是,他深爱着她,不能告诉她,更加恐怖的是,他想背违伦理得到她,而此时此刻,却被她用手“按”醒。

    明知道没有结局,还这样做,会毁掉她的,会的,会的,会的……

    他痛苦地背对着她坐在了床边。

    “还是不行,还是不能对你……”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锈刀割肉的感觉,比被油煎还痛苦。

    她裹着白色的被单,瑟瑟缩缩地看着他令人心碎的背影,只觉得很悲,却又不知道这悲从何而来。她只觉得他的背影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拥在怀里安慰,于是她真的立起身来,半跪着在床上拥住他的身体。

    她柔软的身体将他环住。指上,是他为她戴上的订婚戒指。她总是看着那戒指看到失神,唇边满是抿也抿不住的幸福笑意。

    “我……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我只是想你稍微温柔一点,因为我听说第一次会很痛,所以我只是……只是看你那么激动,我有些害怕。我真的没有拒绝的意思,我早就把自己当成是你的人了,我早就非你莫属了,我真的……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第一次?

    他以为她和关鹏在一起的时间里,早就不是了!

    他正是以为她“不是”了,才强忍住没去碰她。他为此痛苦和懊恼,是因为一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痛苦的感觉折磨他,所以破镜重圆后,更加地珍惜,想把他们的结合留在新婚之夜,想让她感到,他和她在一起,不完全是为了肉yu的发泄,而是为了真心实意地过一辈子。想让她觉得,为了不伤害她,他可以忍别的男人不能忍的事情。简单的亲吻和拥抱,真的令他很难耐。

    竟没有想到……她还是处女。她居然还是一个完整的女子。在关鹏那种摧花高手手下还能守身如玉,她是怎样做到的?

    原来她自始至终只和他如此亲密,原来她的身体,自始至终,只沾过他的气息。

    他何曾不是……只对她才冲动?

    他忍悲而笑,红了眼眶,噙了眼泪,双手拿住她环在胸前的手,微侧一下脑袋,与她靠在脖间的脑袋贴得更近。

    陈青远微闭着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似吞咽下什么苦涩。

    “洛离,我爱你!”

    他捏紧了她的手说:“我真的很爱你!”

    她点了脑袋,耳鬓厮磨,轻应了一声:“我也只爱你。”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哪怕下地狱!”

    “青远……”她心口酸涩,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我们结婚,可不可以不要孩子?”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要孩子!她很喜欢小孩子的,两个人结婚后,没有孩子,有什么意思?有了婚姻,一个女人才能叫幸福,有了孩子,一个女人的一生才能称为完整。看着自己孩子的成长,也是一种快乐。为什么会不要?

    他的眼圈红了。

    他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整件事情的真相。

    但是……就算是兄妹怎样?

    他只想要洛离,只想和她在一起,既然这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真相,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近亲不允许结婚,完全是因为世俗所谓的伦理,法律不允许血亲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健康无损的下一代。

    那么不要孩子,不要那有可能存在的残缺的下一代,这一辈子,就两个人一起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死后下地狱,他也认了。只要这一辈子不再惹她伤心。

    叛逆的血液在体内沸腾。

    一无所知的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不要孩子?你不喜欢孩子么?”

    他苦苦一笑:“喜欢……可是,我不能生……”

    那一刹那,突然有道灵光闪现在脑海里,他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是的!”陈青远说,“我到医院去检查过,医生说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我不能给你孩子,所以,我怕拖累你,所以我……”

    泪逼进了她的眼底。

    “所以,你才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以‘变心’来骗我忘记你?”

    她竟把这个理由与他曾经的移情别恋联想到了一起。

    她的泪令他一惊,只感到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在耳边低泣:“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快爱上别人,我就知道你有苦衷,我就是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使我伤心。青远……是最心疼我的人,从小到大都守护在我的身边,他怎么舍得我难过呢?怎么会呢?”

    她泪雨滂沱,在他耳边说:“我不喜欢孩子,我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又吵又闹又不听话,长大后还要让我操心,我还会因为生他而身体变形。我还怕你对我变形的身体失去兴趣,我的青远这么帅,我会担心他因为我丑了而变心。不要好,我也不喜欢小孩子,我们不要了,我们都不要了。”

    随后而来的,是他转身后的一个很紧的拥抱,紧到她快要窒息却备感甜蜜。

    亲爱的,和你在一起我只有身心俱迷的沉醉。

    也只有你的拥抱,令我如饮醇酒,云端漫步,飘然欲仙,晕眩欲眠。

    亲爱的!

    我所有的痴情,只是为了你。

    那一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只是为她穿上了衣服,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会娶你的!”

    他似乎说给她听,更是在强调给自己听。

    “我们一定会幸福地在一起的!”

    洛离与他在家的门口分别。

    “明天,明天你把户口本拿出来,我们去登记结婚!记住,千万别告诉你妈妈,我们先偷偷登了记,吓他们一跳!”

    她呵呵一笑:“你怎么还是这么皮啊?”

    他倒更皮道:“还不是因为我忍得太久了,想那个什么的,又怕无证‘驾驶’闯红灯,你不会希望挺着一个大肚子跟我进礼堂吧!”

    她的笑凝固在了脸上,突然想起刚刚说起的“无法生育”。

    “对不起!”他的笑也凝固起来,甚至变得沉重,扶了她的肩,一脸歉意道,“不能给你一个孩子!”

    她摇了摇脑袋,倒在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说着:“只要有你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二天,他们拿着户口本约着在路口见面。

    路口的他只看到她抱着胳膊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一脸关心地问她。

    她冲他说:“真倒霉,刚刚出来的时候,被电动车给撞倒了,摔到地上,胳膊摔破了,疼死我了!”

    “你被撞到哪里了?”他焦急到了极点。

    “没有哪啦,就是刚出门的时候,一辆电动车在转弯的时候刹车失灵,我也只是伤到了胳膊,擦伤而已,不碍事的!”

    正说着,头顶的上方,突然砸下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只见一个硕大的花盆从天而降,碎片砸在了她的脚背上,伤到了动脉血管,那乌红色的血,像喷泉似的喷了出来。

    “最近真的很奇怪,运气怎么这么不好!”

    她躺在病床上,指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脚笑着对他说:“像不像一个巨无霸的大粽子?”

    “你还笑得出来?”

    抱着她进医院,看医生给她消毒缝针的时候,他痛得好似内脏都挤压在了一起。

    她一脸开心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呀?如果不推开你,被砸到的就是你的脑袋,我开心,是因为我高兴还好你没有事!前几天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我就对佛祖暗许,只要你平安,我愿意为你承受一切。佛祖果然是灵验的。”

    他身躯一直,双眸惊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说,你求菩萨将我做的错事,都报应在你身上?!”

    她抿唇一笑:“你不要笑话我迷信哦!”

    他突然大吼一声:“你为什么要许这样的愿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她不解地仰脸望着他:“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终会是我的丈夫,你有什么伤痛,我都会比你疼一百倍,与其让你有什么事情,不如让我来承受,这有什么不对吗?”

    “愚蠢!愚蠢!”

    他勃然大怒,冲着她发了火,然后什么都不顾地离开了她的病房。

    他已经做好了违背伦理的准备,他已经要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他打算让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话,即使死后下地狱,一切后果也由他来承担。

    她没事去拜什么菩萨啊?

    她没事去求什么佛祖啊?

    她求什么不好,非要去求菩萨将不好的报应报在她的身上。

    这两天的担惊受怕,这两天的意外,会不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他不想迷信,也不想相信什么报应。

    可是,他输不起,他不敢拿洛离当赌注。

    若是爱得少一点就好了,若是爱得少一点……就好了!

    他真的感到了恐惧。

    他受不了她有什么意外,受不了再也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他觉得这种惩罚很恐怖,比下地狱还恐怖。

    醉酒睡了一觉,却被她死去的噩梦惊醒。

    梦里,他好像看到她被带进了地狱,下了油锅,在刀山上滚来滚去。

    他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单,耳畔传来的是梦里她凄绝的叫喊。

    “别叫了,别叫了!”他捂着脑袋,拼命地摇摆,带着颤抖的嗓音,无助而痛苦地哀求。

    “这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全是我!我不敢了!”

    他淌着眼泪,痛哭流涕道:“我真的不敢了,我不敢再和她在一起了,只要她安然无事,只要她安然无事,我放手。”

    他“啊”的一声大哭起来。

    无人的房间,盈满了痛彻心扉的气息,他扑床痛哭:“我真的不敢了!”

    “青远,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青远,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呢?”

    “青远,我真的好无聊,你来看看我吧!”

    她伤口快愈合的时候,那创口的地方,奇痒无比。

    可是青远那天发了脾气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青远,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嘛,你来看看我嘛,我好无聊哦!”

    “青远,你怎么还不回我的短信呢?”

    “青远……”

    她实在忍不住拨了他电话,而电话那头,却是甜美的系统声音说:“您好,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血液刹那间冰凉。

    “换号了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洛离的伤口好起来,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她去找了陈青远。

    她一大早敲开他家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个女人,穿着睡衣,散乱着头发,一眼就看出她在这里过的夜。

    那女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问她找谁。

    洛离以为自己进错了门,于是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码,发现根本没有错,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青远在吗?”

    那女人转了脑袋,就对里屋叫道:“青远,找你的!”

    穿着睡衣的陈青远从后面走来,拥了那个女的,漫不经心地看了洛离一眼:“你找我?”

    她点了点头:“我脚好了!”

    “嗯,看到了!”他不冷不淡。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哦,恭喜!”他说得不咸不淡。

    “对了!”她直觉这不对了,却还是问他,“青远,这位姐姐是谁啊?”

    “姐姐?”他嗤笑了一声,“我女朋友看上去像我姐姐吗?”

    她说:“你在骗我吧?愚人节早过了呀!这其实是你家的亲戚吧?”

    他冷笑:“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可是,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你睡晕头了吧,你……”

    她想笑,去拉他的衣袖,他却一脸不耐地将手甩开。

    她的胸突然就被什么划开似的,空洞洞地凉了起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却还是带着颤音笑着对他说:“不要开玩笑,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竟双手攀了他新女友的肩,说:“宝贝,你先到里屋等我,让我解决这烦人的事情!”

    他说着,就在那女的唇上吻了一下。

    洛离听到体内血管炸裂的声音。

    “不会的!”她狂涌着眼泪说,“你说过你不会再吻别人的!你说你会疼我的,你说你会宠我的,你说这辈子会对我好的,你说我是你的宝贝的。”

    他冷笑着说:“都是骗你的,你不懂吗?男人想哄女人上床,都会叫宝贝的!”

    “可是,你并没有……”

    “那是因为你太没有魅力,我连玩你的兴趣都没有。”

    两行眼泪若泉水划过脸汇合于下巴,汇集了所有的伤心,无法承重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淌:“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

    他一把推开了她的身体:“你烦不烦啊!这么黏人干什么?”

    “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说过你第一次伤害我,是因为你……”

    “不育是吧?”他冷笑了,笑得仰着脑袋,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

    “这么蹩脚的谎言你也信?我只是想找个甩你的借口,你居然也相信?实话告诉你,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同情你,因为你是杀人犯的女儿,看在你小时候为我说过话的分儿上,我才勉强和你接触。非典隔离的时候,我确实想和你在一起,可那也不是爱情,那只是为了弥补你。可是,我发现越和你在一起,我越反感你,所以我才哄你说我不能给你孩子。我觉得看到你的脸我就受不了你的蠢样子,你要身材没有身材,要脸蛋没有脸蛋,要钱没有钱,要家世没有家世,我凭什么要因为一时的感激,和你拴在一起一辈子?洛离……”

    他的眼底迸出阴狠的光,说这话时,几乎咬牙切齿:“你让我觉得恶心。”

    然后,他让她滚,滚出他住的地方,还摔了她给他折的许愿星的瓶子。瓶子摔得粉碎,咣哐一声,清脆一响,碎裂的声音好像摔回了她的神智。

    “恨我吗?”他哈哈大笑着,“你就恨我吧!我若是你,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让我恨的人后悔,让他后悔当初多么没有眼光和水准!我若是你,我就会这样!这才是对负心的人最狠的报复!你有本事,你就做给我看看!要死要活哭着求男人要你,只会让男人觉得恶心!”

    他激她,这些说辞在脑海里“存档”好久,现在有机会大喊了出来。

    她只是淌着眼泪,表情漠然。

    “没错!”她冷冷开口道,“我正是这样想的!我也会这样做!我不会恨你!因为……”

    极悲之下,她竟出人意料地笑了,笑得令人凛然一震,笑得令人措手不及。

    我现在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我不会再在你身上浪费一丁点感情。

    她冷笑着看了一眼那摔碎在地上的星星,再看他一眼。

    一个小孩子摔倒了,他会哇哇大哭,等着身边的人来扶,可身边的人都绝情地走开时,他会自己抹着眼泪爬起来,不是渐渐地学会了坚强,而是明白了那些希望是无法指望的。

    他的反复无常,令她绝望了,没有了希望,便不再指望。

    她走了!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陈青远失魂丢魄似的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表情木讷,好像被人抽干了精魂。

    他随手捡起地上被踩扁了的满天星,看着它们散得不成样子,想拆了重叠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弯下身去,将剩下的星星全部拆开了。

    每张叠着星星的纸上都像日记一样,写上了日期,日期后面都写着一句话。

    “青远,我好爱你哦!”

    “青远,我好想叫你老公!”

    “青远,你今天的发型真的很酷唉!”

    “青远,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青远,我想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青远……”

    “青远……”

    他捧着纸条,好像看到她唇角含笑地在这些纸上写着浓情蜜意的爱语,更带着幸福和憧憬的笑容去折这写好字的许愿星。他甚至知道她肯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在他们老得走不动的年岁里,将这些星星一张张地拆开,将里面的话语念给他听。

    她的浪漫,是带着绝顶的真情。

    他知道她的心意,是因为他们两个早就心有灵犀。

    而他们却永远都不能在一起幸福地过一辈子了。

    往日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一幕幕闪现眼底,刺得他心疼无比。

    想想她刚刚绝情而冷至心底的目光,他再也忍不住,纵情大哭。哭着祭奠他死去的爱情,哭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洛离,再也不会爱着他,甚至连恨都不屑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