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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起疑
    第三,安排东风军第七营一小队,藏于讲台与人烟点之间的山坡林地,不出兵,只放风声—“秦王将亲临巡讲”。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与敌军无关,实则步步敲打。

    敌军要压线拖粮,后方却忽然人多烟浓;

    他们要藏线设补,四方却满是讲律台和百姓流动,一出手就是“打讲律者”、“杀归户民”。

    只要他们动,那就是“扰我民生”。

    只要他们不动,他们后勤就被困在“不能动”的包围里。

    大越先锋三营十旗,第一日未动。

    第二日未出营。

    第三日开始调头,向东南方向撤移。

    吴郡那边却反应更激。

    他们本就不多的精兵一路悄然潜入,却在靠近一处小村时,被三户归户村“夜巡农夫”围住。

    这三人皆为律守改编,配有发信火签,发现敌军后并未动手,只高喊了一句:

    “若入民屋一步,等于叛民!”

    “我已发信,王府有眼!”

    敌军惊愕退却,但其中一人仍被误以为是“盗牛者”,被就地缉拿。

    结果是三十骑精兵,反被一村民追出二十里。

    吴郡当夜急令召回前军,理由是“民意不稳,避免引发骚动”。

    张青松看着这一份份败退报告,终于抬头:“我们这一仗,没动刀!”

    “但敌军前锋已全退!”

    香妃却提醒:“这不是真退!”

    “这是后撤,避正锋!”

    “他们在布另一条线!”

    “他们不是输!”

    “是他们怕我们抓住先动手的‘口实’!”

    “所以他们现在要把主动权再夺回来!”

    “下一步,他们就会出招了!”

    “不是兵!”

    “是‘口’!”

    “他们会指秦地设人烟点为假,会说‘讲律台是军台’,会说‘归户村皆兵户’,会说—‘秦王已暗藏刀于理中’!”

    “他们要从我们的兵法里,拔出一个‘理’,再反过来杀我们!”

    张青松说:“那我们怎么办?”

    秦浩答得极慢:

    “我们不抢‘理’!”

    “但我们要让天下知道—我们布兵,是为护‘理’!”

    “他们设兵,是为断‘人’!”

    “这世上要护一个理,需多少人命?”

    “我们愿意设兵去护一个人讲话!”

    “他们却设兵去防一个人愿意写字!”

    “谁对,谁错?”

    “由百姓说!”

    “由他们自己看!”

    “只要他们看得见!”

    “他们,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进入六月下旬,雨季未起,秦地四线未动兵,却处处动风。

    各地归户村稳扎稳打,讲所、律坊、契据台仍旧日常运转,民生照旧,但暗线传来消息却已密集如雨。

    十八国边境同时出现三类异动:其一,军调;其二,文动;其三,市乱。

    所谓军调,并非兵出,而是“换将”。

    吴郡、齐南、楚东三线,原本守边的老将多为稳重谨慎之人,如今已悉数调回王都,换上的是“锐进派”—年轻、躁进,背景复杂,多有战场旧怨之人。

    这些人表面遵令巡防,实则暗地频繁调动部属,刻意在接壤处设立“流营”,即不归本军、不列军册的散编小营地,专以“查契、审文、驱逆”为名,干扰秦地归户边村。

    “查契”,即审入秦地者携带之归户文书;

    “审文”,即索讲律者之讲稿、律纸、契卷;

    “驱逆”,即强行劝返归秦之人,逼其“弃契回籍”。

    其中最恶劣者,为齐国边地一小军镇,在一夜间包围一处秦地讲所,逼归户村民全数跪下,烧毁所藏律书,拔毁约石,之后强行遣返二十七户,行至途中,有人自尽,有人逃脱。

    这事虽然被东风军边线暗哨及时记录,送回王府,但张青松当时看完却只是一声沉默。

    他知道,十八国动的不是兵锋。

    他们动的是“秩序”。

    他们想破坏秦地这些年所建的“人自守、理自立、约自成”的底子。

    他们出兵不是为了打,是为了用兵制造“秩序不稳”的假象。

    只要百姓开始怀疑“这片地上能不能安稳地讲理”,他们的“旧制”就还能撑。

    而更狠的是第二项—文动。

    十八国同时起草一份文书,不署国号,只署“天中旧臣”,四十人连名,其中文臣居多,多是早年流亡者、旧世家、散学者等人组成的一个“道论集”。

    他们提出一个概念:“民不自理!”

    此论大意为:律非民自生,规不可由下而立。

    即百姓只能被统治,不可自设体系,秦地让百姓自约、自讲、自断,实为“放纵民心、溃乱邦制”。

    文书长达万字,掺杂“天命、家礼、旧义、祠统”等复杂名词,文风厚重,夹引多篇古籍,听上去极正。

    而这份文书,十八国用一种极缓但极广的方式散播—书肆、茶棚、学馆、乡塾,一页页抄,摆在案上,不强推、不宣讲,只静置。

    静置才最毒。

    他们不讲给你听,而是让你自己“看到”。

    你看到之后心里起疑,就中了。

    这就是他们想做的事:让百姓觉得“或许我们秦地这套太轻浮、太理想、太不实!”

    张青松当日拿到文书手抖了一下,骂了一句。

    “这是骂我们‘讲得太多’!”

    “说我们‘太听百姓的声音’!”

    “说得轻巧,但句句是要把我们这些年立起来的‘愿讲、愿写、愿自定’给连根拔了!”

    香妃带来的第三项—“市乱”,更加阴狠。

    这是十八国联合放出的“市令”:凡有携秦制书者,三倍税。

    凡有讲“归户”、讲“自断”、讲“约坊”者,禁入市。

    凡有“认回”经历者,不许经商,不许通婚,不许入市。

    他们要做的是彻底孤立这些人。

    让“讲秦理”者无商可做、无人敢接、无家可立。

    这不是杀。

    这是“让你活得不如狗”。

    你讲,你就被饿、被弃、被排斥。

    你越说“我有理”,别人就越说“你身上有病”。

    而这一切,不是一个人的死能解的。

    是一个系统性的“封口”。

    张青松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些,回头只说了一句:“这仗真打起来都不这么狠!”

    “他们不想赢!”

    “他们想让我们‘觉得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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