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陈阿娇兴致勃勃地煮了一大锅鸡汤,用大盆子装着送往院子里。
今日的阳光,也配合心情,明媚亮丽。
院子外的几株樱花开得正盛,等花一落,便有红彤彤鲜嫩的樱桃,一解香甜。春天真好,万物复苏,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季节。
江城眼角的泪痣,在柳绿花红中,波光粼粼。
“你煮的汤,还算不错。”江城评价道。
陈阿娇好笑的瞧着江城,拿着手里的勺子,一边为屋里的虎头舀汤,一边回道:“那是,我感觉我现在和厨房结下了不解之缘。”特别是看见大家吃到自己煮的东西,而露出满意微笑的时候。
苗小鱼接过盛满汤的碗,问道:“你哪来的鸡,这鸡肯定还不小吧!”
“今天早上寨子里的乡亲们,给我们送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你六叔公,人特别好,送了他家养的大母鸡过来。”陈阿娇也坐在凳子上,尝着桌子上的美味。
苗小鱼一听,艰难的吞下鸡汤,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说是六叔公送的鸡,还是老母鸡?”
发现苗小鱼表情不对劲的陈阿娇,奇怪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六叔公从来不送人鸡。”苗小鱼苦恼的坐在凳子上,似乎面对着一件棘手的问题。
陈阿娇啊了一声,拿着大勺子搅了搅,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他家的鸡有毒啊?”
江城忍不住笑意,汤呛了一口,难受的咳了起来。
苗小鱼转头望着江城,江城刚来的时候,她就告诉过他,寨子里谁的东西都可以收,就是不能收六叔公的东西。
因为只有六叔公的东西,你收了,他便会让你用十倍百倍的东西,来偿还他。
所以十八寨子里的人,都唤六叔公为“铁公鸡”。
心领神会的江城,看着一脸不解的陈阿娇,笑意盈盈的拉着陈阿娇坐下来,揉了揉陈阿娇的头发道:“没事,有你家男人给你撑着呢!”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桌子,就她不知道状况呢?哦,还有同样迷茫的木村先生。
小五忍不住问道:“你为啥在一大堆礼物中,就选了鸡,又刚好做鸡汤呢?”
“那鸡看着活泼乱跳的,又大又壮,而且我们伤员这么多,我当然就煮了它啊!”这有什么好问的,难道六叔公家的鸡有问题?
问众人,众人也只是摇头。
只有江城,笑的意味不明。
直到下午,陈阿娇才在寨子里,看着军队一队队的从小路那头,走进寨子里。
陈阿娇连忙跟上去,随便拉住一个士兵,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给寨子里的六叔公,修房子去。”士兵回道。
修房子?陈阿娇愣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肯定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哎,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寨子里的乡民送来心意,没想到这么快,六叔公就上门讨债了。
而此时的六叔公,一脸满意的站在田垄上,指挥着在屋子上爬上爬下的人。
“你们再多给我砍些木头回来。”六叔公很是欣慰的瞧着竹楼。他只有一个孙女翠翠,这旧竹楼他早想翻修一道,可是一个人修不起,请人又太贵。正好江城的那些兵伢子,看着好像没事可做,又身强力壮,特别适合。
想到自己用一只鸡,赚了这么多白花花银子似的劳动力,心里就忍不住的得意。
采完草药的翠翠回来,见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忙问自己的爷爷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帮我们家修房子的,待会顺便让他们把地耕一下。”六叔公笑的褶子一层层的。
翠翠奇怪的看着装着军装的人,不解道:“爷爷,他们是怎么答应帮你忙的?他们不是驻扎在寨子外面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军民一家亲,他们举手之劳,对吧?”六叔公这么一说,翠翠也懂了,连忙进侧屋,准备烧水拿出腊肉,好好的犒劳他们。
翠翠走进挂腊肉的房间,搬了张凳子,踮起脚尖尽力够着头上的腊肉。
但是木凳子交合处疏松,翠翠拿到腊肉的时候,凳子猛地散架起来,翠翠惊慌失措的尖叫了一声。一直在门口犹豫着进来的阳刚,瞧见这一幕,连忙接住了翠翠。
女人的馨香,一下子充斥在阳刚的鼻尖。
翠翠感到庆幸的同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脸红的发烫。
阳刚赶紧将翠翠放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来拿火钳,看你在拿东西,想等你拿了,我才进去,没想到你摔了,我才一时情急。”
翠翠低头,娇羞的点了点头,又冲了出去。
为众人递上水的翠翠,眼神不住的,往今日救她的男子身上瞥着。
六叔公看见自家的腊肉被拿出来,一脸心疼的拉过翠翠道:“你怎么把这么好的腊肉拿出来?”
“他们帮我们修家,很辛苦,这只是腊肉而已。”翠翠回道。
六叔公捶胸顿足,悔恨道:“他们那是有代价的帮忙,我给了他们一只鸡,就是咱家长得最好的那只母鸡。”
翠翠想了想:“小鱼姐家里有很多病人,是该补补,爷爷,你就应该这样子做。”
“你这丫头,懂什么?”六叔公说着又朝小五道:“五副官,你们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继续吧!”
小五扶了扶额头,他这是惹得哪门子孽啊。
翠翠走到阳刚面前,递给阳刚一碗清水,轻声道:“这是清泉水,特别解渴,谢谢你帮我家翻修房子。”
阳刚还未开口,身旁的弟兄就开始沸腾了。
“翠翠姑娘,给我一碗呗,我也渴了。”
“翠翠姑娘,你家腊肉烘的不错。”
“翠翠姑娘,听说你们这儿的山涧水也不错。”
看着翠翠又发红的脸颊,阳刚觉得可爱的紧,便解围道:“都闹什么,快去砍柴。”
乡间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夹着汗水,弥漫在每个人的身上。
大家的军装都被浸湿,每个人也累的够呛。
坐在树下的田垄上,大家气喘吁吁的喝着清泉水。其中士兵看着身上的衣服问道:“这衣服这么湿,我们总不能光着膀子巡逻吧!”
坐在一旁的六叔公,忍不住打趣起来:“那就光着膀子呗。哈哈哈,兵伢子,谁给你洗衣服啊?是不是还没有对象啊?”
树下的浓荫,遮着逐渐明媚的阳光,浓荫下的军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坐在阳刚身边举起手来的翠翠,话语里带着羞意:“我,我给他洗衣服。”翠翠说着,伸出手指,指向阳刚。
翠翠说完之后,六叔公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兵伢子们,按捺不住,大声起哄着
“哦~~”
“洗衣服,洗衣服!”
“帮我也洗了吧!”
甚至有的人,脱下军装,大力的摇着衣服。
翠翠捂着脸,藏不住的笑意跑开。
在六叔公旁边的三伢子,站起身来,瞪了阳刚一眼,他陪了翠翠这么久,就没看过翠翠脸红的跑开。翠翠也从来没有给他洗衣服过。
快要临近五月份,又是一年插秧的季节。
对此,累了一天的兵伢子们,强烈要求陈阿娇,再也不要收六叔公的东西了。
江城最近都在军营里,和小五,刘副官商量,继续对付猎鹰的对策。
“我们已经研究好仙女山的地形,大帅也派了军队,等援兵一到,我们就可以前后夹击。”江城在军营里对着地图,用笔做着记号。
小五反问道:“那宋法正那边怎么办?”
“所以在援兵还没有到的期间,我们对付的主要目标就是宋法正。宋法正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应战能力,还是很弱。”江城从容镇定的说着。
不过,江城桃花眼在营地内流转着,问道:“大家好像有气无力?”
“那六叔公简直就劳役我们,什么事情都要我们去干,我砍了一天的柴,现在闭上眼,都想着拿斧头砍树。”刘副官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无奈的说。
江城咳了咳,回道:“大家辛苦了,明天就放一天的假期,晚上七点的时候,准时到军营集合。”
听到这话的刘副官,和小五对视一笑,他们总算等到了少帅口中的假期两个字。
有了假期,军人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河游泳。
小五站在河滩上,对身后的人道:“看我给你抓几条大鱼起来。”
其余的人,毫不留情地嘲笑:“你这空手套鱼啊!”
人都是亲水的,士兵们看见冰凉又清澈的水,都一股脑的跳了下去。矫健的身子,灵活的动作,每个人宛若鱼般,自由的游着。
不远处正在洗衣服的少女,见了士兵们脱的只剩条裤衩,也不害羞,只是忍不住的笑着。
笑声传来,小五他们发现了在岸上洗衣服的少女们,便“哟嘿”一声。
“她们这儿的山歌怎么唱?”小五问道。
众人摇头。
在岸上的少女,直接站了起来,嘲笑他们的泳技,还没有寨子里的男娃游得好。
小五这群人也是个直性子的人,对着岸上的少女们道:“要是我们游的比你们寨子里的男人好,你们不就要嫁给我们当男人了吗?”
少女们呸了一声,回道:“想的美。”
“她们说我想得美。”小五心里发笑。
士兵们都游到水里,然后潜入水中。
岸上的少女奇怪的看着一直不浮起的男人,不免担心道:“他们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阵水珠泼在少女的身上。
小五带着后面的人,大力挥动着胳膊,溅起来的水花,令少女们花容失色。这些妹伢不服气,于是不甘示弱地拿起洗衣的盆子,一盆一盆的泼向士兵们。
只闻得阵阵欢笑声,回响在湘西的山水间。
苗小鱼打开房门,发现虎头正在沉思,他一定是想排帮和他的干爹了。要他为了自己,离开排帮,真心难为了他。
“虎头,阿爹和江城给你做了一把椅子,我们扶起你坐上去。”苗小鱼说着就走来。
虎头敛起失落的情绪,随苗小鱼坐在轮椅上。
夕阳的余晖落在院子里,添上了温暖的氛围。
灶房里,不时地传来陈阿娇的愤怒声,楼上苗大叔在打糍粑,虎头低头一笑,希望他的伤赶快好起来。他想念极了奔跑在山林之间的感觉。
江城在寨子里建了一支民兵,都由寨子里的人组成,主要的就是维护寨子里的治安。
江城还让士兵们,去帮乡亲们的忙,无论大忙还是小忙。
寨子有了江城在外面坐镇,也感到格外的安心。
一时之间,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
得知江城在枫心庄,宋法正便坐立难安,江城不死,他就有危险。于是宋法正赶紧带人前往毓秀山,希望能和猎鹰一起,向枫心庄出动人手。
但是猎鹰却拒绝道:“他与十八寨子有约定,不能无辜杀害寨子里的人。所以只能将江城引出来,不能攻下枫心庄。”
十八寨子是老一辈迁徙下来的聚落,里面都有一些老祖宗,许是怕遭天谴,所以才立下了这个规矩。
这日,江城和小五才帮苗一刀,布置了婚礼的酒席。江城看着婚房,想了想,对着小五道:“不如我们也帮虎头修个房子吧!”不然一直住在苗小鱼家,搞得他兄弟像是入赘一样。
“我看行。”小五也十分赞同。
“那这样,家里办完喜事,我们就去给虎头修个房。”江城说完瞧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目露期待的虎头。
因为和乡亲们十分融洽,乡亲们便给江城还有士兵们,当地的衣服,算是不分彼此。
士兵们穿上苗服,别有一番风骨,刚毅中带着秀美。
十五的日子,是苗小鱼和虎头结婚的好日子,婚礼一共要举行三天三夜。
第一天,江城和小五早早的起来,准备鞭炮和彩礼。
当清脆响亮的爆竹声响起的时候,虎头已经带着人,从土砖、青瓦、薄雾、绿树为背景的田间路上,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田野上的牛和狗,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件人间喜事。
屋子里,陈阿娇亲手为苗小鱼梳着头发。
“一梳,梳白头。”陈阿娇也是昨晚跟寨子里的阿婆学来的。
苗小鱼身着五彩丝线绣成的服装,配上纯银打造的首饰,带着一股高贵之气。苗小鱼身形一移动,银饰吊链便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来了,来了。”翠翠欢快的说道。
苗小鱼此刻十分紧张,拉着陈阿娇问道:“阿娇姐,我漂亮吗?”
“漂亮,本来你就好看,现在穿上嫁衣,更加好看。”陈阿娇回道。本来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候,就是当新娘和当母亲的那一刻。
牵着苗小鱼的手,走到门口。
苗一刀心情复杂的看着女儿,小鱼终于要出嫁了,他也算完成了一桩心愿。
门外有两台花轿,陈阿娇不解的望着身旁的翠翠。
翠翠解释道:“这是祖辈为防止强盗抢亲而布下的“迷局”。新郎接亲时准备两台花轿,新娘和伴娘各坐一台,伴娘为已婚妇女。当山贼来抢亲时,抬新娘的花轿飞奔而走,抬伴娘的花轿则挡住山贼去路,待山贼发现此新娘非彼新娘时,真正的新娘已到了安全地带。”
“哦。”陈阿娇点头,可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道:“我也要上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