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大洋。”薛鱼鱼环着胸,趾高气扬。
江景阳面无表情,优雅如兰的气质中,带着冷峻的寒意。
面对着周围人对这幅刺绣的怀疑,江景阳再次举手。“加五十大洋。”
台下的孟久久,月牙眼盯着江景阳,不值得的,自己的这幅刺绣,充其量只值一个大洋。
薛鱼鱼不甘心,瞥了前排坐着的江景阳一眼,继续道:“我也加五十大洋。”
安少奇像是看热闹一般,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正起身子笑道:“原来这才是拍卖会的重头戏啊!,既然大家都喜欢热闹,我也来参一脚。”
“三百五十大洋。”不顾薛鱼鱼探究的目光,安少奇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
“不怕你爸追着你打?”江景阳问道。
安少奇切了一声,回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我爸喊败家子了,既然都叫了这个称呼,那我要是不做点事情,不就愧对这个称呼了吗?”
难道安少奇也是为了孟久久?江景阳不动声色,继续等待着薛鱼鱼的表态。
薛鱼鱼也在等着江景阳的态度,她就是不喜欢江景阳用这幅刺绣向孟久久示好,但是更不喜欢看见有人为了孟久久那副不入流的作品,喊出这么高的价格。
“三百五十大洋一次,三百五十大洋两次...”
“四百大洋。”江景阳冷淡的开口,尽显挥金如土的豪气。
安少奇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划算,于是便噤了声。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薛鱼鱼,易修提醒道:“虽然大家知道薛家财大气粗,但是薛小姐今日好像并未带钱财出来。这里的拍卖会,都是要一定的资金抵押的。”
“不是还有你吗?”薛鱼鱼挑起眉峰,不满的道。
易修一听,顿觉好笑。“薛小姐你和江先生置气,却让我买单,对我是不是不公平。”
“不然你以为你来干什么?”薛鱼鱼瞪着丹凤眼,一脸的理所当然。
易修的本性终于忍不住,冷笑道:“薛鱼鱼,你不要以为凭你家的关系,全上海滩的男人都理所应当的为你做事。你这么生气的想要那副作品,是不是因为江景阳因为这个女人将你甩了。”
“你...”薛鱼鱼一时语塞。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既然你也不是人见人爱,为什么就不能收起你的爪子来,不要误伤其他人呢?”易修问道。
薛鱼鱼脸一阵红,一阵白,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易修,我记住你了。”没想到几百大洋,就让这个男人撕破了他本来的面目。薛鱼鱼踩着高跟鞋,愤愤的望着易修,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易修也不生气,这么个千金大小姐,要是真结婚了,自己以后可不是只能天天受气?再说,薛鱼鱼看自己的神情,如同看一只蟑螂般,充满了厌恶和不屑,自己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好歹他也是城里富家贵公子。
薛鱼鱼一走,就再也没有人与江景阳高价拍卖这幅刺绣。
这幅踏雪寻梅,自然的就落在了江景阳的手上。一方绣帕,白雪,红梅,鲜艳的吸睛。
孟久久此刻已经惊呆,但是最后在一件件珍宝的竞拍下,心情逐渐的平复。
罗艳玲拿出的八仙祝寿,只拍卖了八十大洋的价格,罗艳玲自然很费解。台上有三人在竞拍,但是这三人却是城里相当有权势的人,难不成这丫头认识他们?
拍卖会结束后,孟久久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旁的保卫叫住。
“孟小姐,江先生让你去楼上找他。”
说实话,孟久久很怕见到江景阳,没有什么原因,兴许是自卑,又或者是因自己给他的印象不好,愧于见他。
“拜托你和江先生说,感谢他刚才场上的解围,我也替收到款项的前线军人谢谢他。但是我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所以我先走了。”孟久久知道自己这个拙劣的谎言,没人相信,但是她还是要作为套路说出来。
保卫很为难,却看见孟久久身后的人时,松了一口气。
周遭的空气凝固,孟久久心跳加快,她感到江景阳就站在身后,用他那压迫性的视线,扫视着自己的后背。
孟久久浑身热了起来,可是不敢转过去看他。
“你先走吧!”身后的江景阳,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孟久久听到这话,心里的窒息感才稍稍缓解,随即回了句好,便准备离开。谁知道,一只强有力的臂膀伸来,竟提住了孟久久的衣领。
孟久久的大衣被江景阳紧紧牵制住。
“我让他离开,没让你离开。”江景阳话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孟久久心底一沉。
“跟我来。”江景阳说完便提着孟久久的领子,大步流星的走出厅堂。
一旁的安少奇,不免摇头叹息,他觉得他错过了孟久久。
被人拖着的感觉不好受,而且一出厅堂,冬日刺骨的寒冷,一直在脸上无情的吹着。
孟久久终于挣扎着跳起来,像只炸毛的小狐狸,眼睛瞪着圆圆的,双手不停在空中划舞着。“万恶的资本家江先生,告诉你,我练过防狼术。”
江景阳皱眉,清俊的眉眼,满满都是对女人的鄙视。
看着对峙的孟久久,江景阳忽而一笑,好整以暇地环着胸,笑道:“行,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仿佛没料到江景阳会这么说,孟久久哑口无言,随即狐狸眼闪过狡黠的光芒,伸出小爪子在江景阳面前挥舞着,然后脚底生风,转身溜走。
可是没有跑到几步,身体倏的就被江景阳有力的臂膀扛起来。
此刻,江景阳桃花眼,透着浓浓的鄙夷。“孟久久,你用这种类似逃跑的防狼术,不是不行,就是跑的太慢。”
“放开我。”孟久久只觉得胃里的东西都要被吐出来了。
江景阳不理睬,继续走在廊道中。
“放开我,我是你姐姐,长你好几岁,你尊老爱幼好不好?”孟久久又打又挠。
肩上躁动不已的孟久久,随时有种被摔下的危险,江景阳不免用空出的左手,狠狠的在孟久久的屁股上拍了三下。
对付孟久久这样的小狐狸,不用重的手掌,她是不会听话的,还会得寸进尺,所以江景阳一下打的比一下疼。
三下之后,孟久久果然安静了。
耳边安静许多的江景阳,终于放心的走着路。
江景阳来到酒店后的花架下,将孟久久放下来。被扛了一阵子的孟久久,下地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稳了稳心神之后,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赏花,赏时光。”江景阳一说完,孟久久便回了句神经病,转身离开。
江景阳拉住孟久久的手,轻轻道:“我们就这样,好好的散步,不行吗?”
江景阳话里太多无奈,孟久久却听的分外动听。她故作对他不厌烦,其实她心里很想他靠近。
凛凛冬日,寒风瑟瑟,花架却一片葱茏绿意。
五十米的花廊,是陈子汝亲手设计,目的就是希望住在这里的人,不管是上层人士,还是平民,都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的走一走。
品花草景色,品悠然的慢时光。
或许,能够将遇见的难题,豁然开解。
孟久久和江景阳,并肩走在花架下,被阳光剪出的碎影,叠在两人的影子间。
“我和薛鱼鱼解除婚约了,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江景阳平常的说着这些话。
闻言孟久久心头失落,但是还是保持微笑,因为孟久久认为江景阳肯对她说这些,是将她作为姐姐来吐露真心的。
孟久久开朗的拍了拍江景阳的肩头,笑道:“我说你也是,薛鱼鱼可是上海滩第一名媛,人美家世好,你却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
“感觉不一样,这个世界呢,有很多人,他们手里的爱情,忽明忽暗。他们总说,爱情是物质的,尤其是在乱世中,他们还说爱情是利益的,还有人说根本就没有爱情。你觉得呢?”江景阳神情极其认真的问道。
孟久久思考了一会儿,便转头道:“资本家江先生,我呢,其实对爱情也是一窍不通,但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哪来的那么多考虑呢?”
“我见过很多门不当户不对的相爱的两人,最后劳燕分飞的结局。”江景阳背手,气质如兰。
孟久久跟在一旁,装作老成的解释道:“你又不是别人,你可以去参考别人的爱情,但是不一定照着别人的爱情活啊!有生之年,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有价值的事情,这样才不会老去时后悔。所以你喜欢薛鱼鱼,那就喜欢,你若不喜欢薛鱼鱼,喜欢别家的小姐,你也尽管去追求。”
江景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桃花眼半眯着。“你竟然对我这么说。”
江景阳的侧颜,即使在寒日中,也带着暖意,哪个女子这么幸运,能够得到他的爱慕,想起孟久久便回道:“我是你的姐姐,自然是规劝你,好好珍惜眼前人。”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了花架,来到一树树腊梅前。
淡黄色的腊梅,散发着清香,萦绕满园。
“我就说哪里来的香味,我还以为是你身上的香气,没想到是腊梅。”孟久久闻着腊梅,想要摘下一朵,可是又怕毁掉这样的美景,便硬生生的收回手来。
孟久久转身,看着身旁的江景阳,叹道:“虽说现在崇尚的思想,就是尽情去追求自由恋爱,但是以我的角度,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薛家带给你的,不仅仅是一方面的好处,所以尽管你不喜欢薛鱼鱼,你也得努力发现薛鱼鱼的优点。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你就紧紧盯住她的好就行了。”
“你是这样想的?”江景阳折下一株腊梅,又漫不经心的将递给孟久久。
“当然是这么想的,和谁过日子,不是过日子呢?”孟久久抬头道。
江景阳定定的看着孟久久的眸子,真不敢相信,小狐狸会讲出这样的话,不过也不奇怪,她本是这样的性格。
江景阳转身,望向腊梅尽处,悠悠道:“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着,和谁过日子,不是过日子呢?薛鱼鱼可以能让我过上高枕无忧的好日子,何乐而不为?可是我遇见了她,既然遇见了,所以我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将就,我得直面我的爱慕之意。他人的爱情,与我无关,更不能决定我的爱情。”
孟久久不免感慨:“资本家江先生,亏你是个商人,你怎么还像小伙子一样冲动呢?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好?能带给你什么?她是沉鱼落雁之貌,还是倾国倾世之才?你还是考虑考虑,作为你和小安的干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
“你倒想的透彻,她的确一无所有,但是从今以后,她有我了。”江景阳的视线转到孟久久费解的小脸上,目光灼灼。
孟久久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你都爱的盲目了,她有什么好,你都不知道。”
她有什么好?江景阳不经意的瞥了眼孟久久手里的腊梅,露出深意的笑容。
“因为她让我懂得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江景阳轻飘飘的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掉落孟久久的心里。
孟久久不由得嫉妒起来。
江景阳转头时,发现孟久久竟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
孟久久擦了擦眼泪,回道:“我替你高兴,你找到了喜欢的人,我该祝福你才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邪恶的诅咒你喜欢的女人。
江景阳无奈的笑开,眸中情意绵绵,随即缓缓低身,鼻尖对着孟久久的鼻尖。
孟久久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唇,惊讶的盯着江景阳的举动。
江景阳眼中黯然,慢慢开口。“我知道你是有夫之妇,我也明白爱情一旦背德,便是罪恶。我只是想和你说再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这荒唐的爱慕。”
孟久久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江景阳是在玩耍她吗?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在表白吗?他不会喜欢自己吧,可是自己没有什么好的啊?
脑海中被这些问题缠绕着不能呼吸,孟久久烦躁不已。
这时,江景阳柔软的唇,印在孟久久捂着嘴巴的手背上,如此的小心翼翼,细心呵护,又带着疼痛的告别之意。
孟久久被这样轻轻的一吻震撼了,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就算江景阳此刻设局,引她前进,她也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孟久久松开手,抬头,直视着江景阳微痛的眼眸。
“其实,我和马广不是夫妻,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孟久久支支吾吾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景阳挑眉。“所以?”
“所以...”孟久久说完,紧闭上双眼,大声道:“请你勇敢的来爱我吧!”
江景阳一愣,孟久久此刻傻乎乎的劲,不由得让人想发笑。江景阳叹气,尽管这女人劣迹斑斑,但是他作为男人,理应教导他爱的女人,理应给她幸福。
冬日暖阳升起,腊梅动人,江景阳垂眸,轻然一笑,低头吻着孟久久的唇边的轮廓。
孟久久睁眼,这般的美景,真动人,她要一辈子记住。
有生之年,幸运的是,自己爱的人,恰好也爱自己。
“你看什么?”江景阳嗓音暗沉,目光灼热。
“我在想,上海今年会下雪吗?”
孟久久躺在床上,微湿着眼眶,继而搂紧江景阳的臂膀,皱着眉,咬着下唇,想要拼命将江景阳揉进自己的血液里。
汗水顺着健壮的胸膛而下,江景阳吻着孟久久的眉眼,动情道:“从今以后,孟久久就是我江景阳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