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桑仰天大笑，用拳头用力擂动车壁继续说：“我说什么？我说让你等着，等着沐天，我说对了！你这个老家伙很快就会见到你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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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班在山沟里穿行，没有风雪，又是低海拔地区，队伍行走得轻松多了，肖沐天一直很注意走在他前面的曹仁，曹仁则不断地看走在他前面的娜叶。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把脸扭到一边去看旁边的东西，可一会儿工夫，又不由自主地转回脸看娜叶。肖沐天加快了脚步，想撵上曹仁，曹仁已经加快了脚步，超过娜叶和古蒙儿，走到前面去了。
肖沐天已经跟上来了。他看了看伤心的娜叶、生气的古蒙儿和走远的曹仁，颠了颠肩上的枪。郝大地和九毛九远远地走在前面，他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曹仁跟上来了。郝大地站下，等曹仁上来，两个人一起走。
郝大地问曹仁不管娜叶了，是不是还要躲着娜叶，曹仁不说话，一脸的伤感，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娜叶，他已经爱上了娜叶，却在这个时候，冒出娜叶的丈夫还活着，他无法接受这个存在的现实。
几个兵争着从娜叶身上抢行李，娜叶背空着手了，杨扬在娜叶手里塞上一根树枝。古蒙儿落到后面，和肖沐天走在一起，她在关心娜叶的事，肖沐天说如果上了山，见到老董，七连会处理这件事。可没上山，他们就不能代为处理了。
古蒙儿不明白非得这样，说高原缺少爱情，可有爱情了，他们又把它活活掐死，真不知道他们是活在现实里还是活在幻想里。肖沐天却认为人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差点儿什么，谁也不比谁该差点儿什么。现在一说谁，都喜欢说那些不一样的，为什么不想想一样的呢？别光想有多少我们该有的没得到，也想想有多少我们该做到的没做到，想想那些应该，想到了，就知道不是我们没有，是我们没做到。
古蒙儿站住了，欣赏地看肖沐天，她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兄弟班的成员们继续在赶路，他们来到一根电线杆下，众人围在一根电线杆下，郝大地脱了大衣，人蹲在地上，在行囊里翻工具。
肖沐天在一旁说：“还有十几里就到交通站了，还是去交通站再和分区联系吧。”郝大地盯着肖沐天问：“你又不急了？十几里是地图上的，三里一塌五里一断，没个准儿。规定里说了，有条件立刻和上级联系。我是按规定办事儿。”
肖沐天看了看郝大地，没再说话，就走开了。郝大地坏笑了一下，从行囊里抱出个送受话器，往怀里一窝，把工具揣进口袋里，走向电线杆。郝大地爬电线杆，猴子似的敏捷，三两下就上去了，几个兵在下面仰着脑袋羡慕不已。
曹仁站在电线杆下往上看，眼晕，捂住头。娜叶在一旁下意识地上来要搀他，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古蒙儿看见这一幕，回头去看肖沐天，见肖沐天也看着这一幕，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在电线杆上，郝大地骑在杆头，已经联接通了，把送受话器套上脑袋。在马加指挥部，马加和几名前线指挥员在沙盘前研究战情。一名参谋在接电话，
马加说：“他那边要没动静就等着，对眼神儿嘛，比的是定力，小姑娘看成老奶奶，看谁的定力好。老子定了几十年，练的就是定力。”
参谋过来叫了马加一句，“首长，电话。”马加看了看参谋，走过去，从一脸激动的参谋手中抓过电话，马加把电话举到耳边说：“我是马加。”
马加只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一把推开参谋，示意在沙盘边说话指挥员们噤声，好像怕他们把电话那头的人吓跑，“你你你是谁？”
郝大地在另一边报了自己是博古拉边防连志愿兵郝大地，马加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人往前迈了一步，让沙盘顶住，不相信地又问了：“谁？！“
“郝大地！”这一回马加听清楚了，他伸出一只胳膊，像是要抓住电话线那一头的郝大地，几乎是吼出来的：“再说一遍！”
郝大地缩着脖子，双腿夹住电线杆头，拿一只手捂住脸，挡着刺骨的寒风，另一只手冻得往怀里揣。
郝大地有些不耐烦了，也顾不上对方是谁，说：“你耳朵不背吧？我听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听不见我的声音？听仔细了，我是博古拉边防连的郝——大——地！这回听清楚了吧？”
马加激动地转着圈子，像是脚痒，想跳舞，没舞台，急。连声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我这儿听得很清楚！很清楚！就是想听听，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能不能多说几遍？”
电话被马加从桌上拉下来，参谋急忙去捧电话，一众人像看中央军委首长的电话似的看电话机。
电话的另一头，郝大地愣了一下，手从怀里拿出来，郑重地在电线杆上坐直了，双手捧住送受话器说：“首长，我是郝大地！郝大地！博古拉边防连志愿兵，郝大地！行了吗首长？”
马加说：“行了行了！让下一个说，让肖沐天说话。他在不在？他和你在一起吗？”郝大地往电线杆下看，肖沐天等人站在电线杆下，仰着脑袋看着他。
郝大地告诉马加，肖沐天电线杆下面，电线杆上不了两个人，他是破坏规矩和战备设置给马加打的电话，他是挂的线。他们在朗则交通站以西十六公里处。肖沐天他不能上来。他老奸巨猾，不会干这种破坏规矩的事儿，也只能是郝大地干了。他上不了电线杆，扛电线杆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