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蒙儿目不转晴地看着肖沐天,郝大地看着古蒙儿说肖沐天说得对,如果古蒙儿不照着肖沐天说的做,他们三个都走不掉。古蒙儿流泪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肖沐天,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宁愿死,宁愿炸掉,也不让你换我。”
肖沐天紧张到极点,紧张到几乎没有了力气再说什么。可他想说,想对古蒙儿说。他根本不管这是在什么场合,不管他和古蒙儿俩人的脚下踩着什么,不管郝大地是否在身边,不管曹仁和三个兵是否在远处看着他。他伸出一只手,去擦拭古蒙儿脸上的泪水,古蒙儿甩开肖沐天,肖沐天没有放弃,再伸出手,不是一只,是两只。他用双手捧住了古蒙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这回古蒙儿没有甩开他,肖沐天说:“好了,听我说,你听我说,你是好姑娘,对不对?”
当肖沐天为古蒙儿擦拭泪水的时候,古蒙儿就崩溃了。当肖沐天捧住古蒙儿的脸庞时,古蒙儿就哭出了声。现在,她泪水迷离,大声抽泣着,郝大地把脸背了过去,肩头轻轻颤抖了一下。
肖沐天继续说:“你真是我的好姑娘,你的确是好姑娘。你听着,我们不能老在这儿站着,我们站不了多久。我的脚已经踩住它了,在你离开它之前,我的脚不会离开它。我比你有经验,我和大地都不会看着你永远站在这儿,明白了吗?”
古蒙儿泪流满面地点头,肖沐天为她揩去泪水,泪水继续往下流淌,他怎么揩也揩不尽。
古蒙儿被肖沐天彻底感动了,她终于愿意听从肖沐天的拿命和自己的命交换,可她的泪怎么也管不住地往下不停地流,肖沐天再一次揩去古蒙儿脸上的泪水,然后他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她脸上拿开,扶住了她的一只胳膊,肖沐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喊:“抬脚,”古蒙儿慢慢地、轻轻地把脚抬了起来。与此同时,肖沐天虚搁在地雷上的脚慢慢地、轻轻地踏了下去。
郝大地接住了古蒙儿,几乎是把古蒙儿抱离了现场,肖沐天代替了古蒙儿,他站在那里,朝脚下看,古蒙儿在郝大地怀里,被郝大地抱着迅速离开现场,古蒙儿拼命回过头来,肖沐天渐渐远去,泪水迷住了古蒙儿的眼睛,她不断地抹去泪水,看着肖沐天,汗顺着肖沐天的脸膛流淌下来,他抹了一把汗,低头看脚下,一只绿背昆虫趴在他的靴子上,企图往上爬,他看着绿背昆虫笑了起来。
3
古蒙儿趴在草丛中,泪水涟涟,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肖沐天,曹仁和三个兵紧张不已,透过草丛的缝隙看着站在那里的肖沐天,郝大地不看肖沐天,迅速卸下背上的行囊,看了看过粗的皮带销,用牙把一块铜皮咬下来,迅速卷成条,“都在原地别动。”郝大地丢下这句话,起身朝肖沐天走去,郝大地来到肖沐天身边,肖沐天已经研究过脚下的地雷了,郝大地把两件工具和那个铜卷条交给肖沐天说:“在心里默一遍,默一遍再动手。先控制住保险销,起出引信,再旋出起爆管。要慢,动作轻点儿,别让雷受到震动。”
肖沐天点了点说:“我知道。”
郝大地想说什么,没说,人往后退,肖沐天喊了一声,“大地,”郝大地站住了,他们目光对视着,肖沐天居然咧开嘴笑了一下说:“你又教了我,我得再叫你一次教官。”郝大地恨恨地看了肖沐天一眼,往后退去,郝大地一直退到众人那边,在草丛中趴下,让他们都趴下,众人把头埋下去,只有古蒙儿不埋头,一眨不眨地透过草棵看着肖沐天。
肖沐天像是眷恋着什么,深情地看了看远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了一遍起雷要点,然后睁开眼,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拔掉脚下的草,拨开草下的虚土。他的脚下,露出一枚锈蚀得厉害的黑壳地雷,他屏住呼吸,试探着借助工具撬动雷盖,雷盖松动了,他放下工具,用手一点一点拧下雷盖,他的动作很慢,慢到像是侍候一个婴儿。他把雷盖放到一边,掏出郝大地交给他的那截钢皮卷成的小条,试探着将铜皮小卷条插进保险销的小孔里,他成功了,他等了一会儿,抹去脸上的汗珠,开始拔引信。
“他成功了!”郝大地兴奋地说,趴在那里的人们脸上露出欣喜。可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没听见动静,透过草棵的缝隙,也没看到肖沐天站起来,郝大地稍稍欠起身子问肖沐天怎么样了?
“引信锈死了,起爆管起不出来。”肖沐天在远处回答说,郝大地让他别敲,再试试,郝大地伏下身子,肖沐天又试了试,还是不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郝大地要过去,肖沐天不让他过来,说他有办法,郝大地重新伏下身子,等待着。等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透过草棵的的间隙往肖沐天那边看,他大吃一惊地喊:“别那样做!别那样做!”
郝大地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人,他们也稍稍欠起脑袋透过草丛看肖沐天,肖沐天小心翼翼地够出身子,把先前放在一旁的行囊放好,站起身子,将另一只脚慢慢伸出去,做好了跃出去的准备,众人看不明白肖沐天要干什么,郝大地急了,要爬起来,肖沐天喊:“别过来!我准备好了!”郝大地不甘地伏身下去,古蒙儿问:“他怎么啦?”郝大地什么也没说,把古蒙儿按下去。
肖沐天看着众人面前的高草不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向几步外的行囊后扑去,郝大地咬紧了牙关,一声巨响,火光映亮了他的脸,映亮了古蒙儿的头发,古蒙儿震惊了,不顾一切地甩开郝大地从草丛中爬起来,向肖沐天的方向跑去,“沐天?沐天!沐天!——”古蒙儿急切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