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院长沉重地挂断了电话，罗桑罗桑发着呆，温旭的值班参谋的背影是僵的，一动不动，好像只要动一下，有什么东西就会坍塌下来。

    温旭走到罗桑身边，在他面前轻轻放下一瓶矿泉水，罗桑想起什么地问：“肖沐天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达一分区？”

    温旭离开去打电话，没一会儿温旭回来向罗桑汇报：肖沐天把那个家属送到了邦吉拉，昨晚到达木错，在达木错宿营，今天凌晨五点离开宿营地，下午五点左右在九十三公里处与分区接他们的车汇合，晚上能赶到一分区。

    罗桑问肖沐天他们去达木错干什么，温旭向罗桑解释，接他们的车送盲童去昌城了，一分区在接待总部和大区首长，派不出车。罗桑生气地说：“胡来！告诉一分区，要他们通知在九十三公里接肖沐天的人，人一接到不去一分区，直接往拉萨赶。通知肖沐天，不管遇到什么，不许在路上滞留！”

    温旭说这条路线天气和路况都不复杂，不会有什么事儿，罗桑若有所思地盯着温旭问他们回拉萨需要多少时间，“五小时二十分。”温旭说，罗桑告诉温旭去调天鹰三号，他去总医院。马加那边要有事，让他在空中拦住他。

    天鹰三号正在公路上徐徐降下，温旭向罗桑汇报一分区报告，他们和肖沐天失去了联系，移动电话是盲音，一分区说，肖沐天他们走的路线有一段盲讯区，他们是凌晨五点离开宿营地的，推测他们现在已经进入盲讯区了。

    罗桑不讲理地让温旭通知一区，让他们每隔十分钟和肖沐天联系一次，他们不会待在盲讯区里不出来，他必须让肖沐天和肖同见上一面，这一面是肖同对高原最后的要求，他不能负了肖同，不允许高原负了肖同最后的一点点心愿。

    2

    天渐渐亮了。肖沐天坐在那儿，古蒙儿躺在他身旁，他们谁都没动，谁都没改变姿势，天就亮了。

    晨曦和薄雾沿着湖面涌来，水鸟们刚醒，还在岩石和湖边啾鸣着吵架。有早起的转经人三三两两绕湖而来，他们心中只有诸神，对礁石上的那两个人视若罔闻。只有一个大眼睛小姑娘对两个人感兴趣，她牵着妈妈的长袍，不断地回头看礁石，肖沐天冲小姑娘笑了。

    古蒙儿醒来，她发现她枕着肖沐天的腿，有点儿不好意思，从他身上起来，和肖沐天说了一会话，她说想留在西藏，肖沐天让她别急着作出决定，古蒙儿不解地看肖沐天，再顺着他的视线向脚下看去。她惊呆了，嘴张得老大，眼瞪得老圆。在古蒙儿和肖沐天周围的浅湖里，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儿喋喋地游嬉着，他们仿佛身置一个鱼儿的世界里。

    古蒙儿不相信地抬起脸看肖沐天，肖沐天微笑着看她，她再惊喜地看那些鱼。肖沐天说：“老乡说，这叫梦鱼，你心里想着什么，它们就会来。”

    古蒙儿不确定地问：“你是说，我能做到？只要我是虔诚的，我就能做到！”

    肖沐天微笑着点点头，古蒙儿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开心地和鱼儿一起嬉耍起来。水花不断溅起，它们遮住了肖沐天的视线，一时间，肖沐天觉得他眼前仿佛就是那条传说中永远都找不到同类的美人鱼。

    黎明时分，兄弟班“起床”了，收拾好帐篷和简单的行李，杨扬他们把宿营地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挪动的石头都给挪回了原地，然后上路，他们绕着湖走，水鸟不断从他们头顶飞过，太阳出来了，湖面流金溢彩。什么地方有藏民的歌声隐约传来，几个兵也唱歌应和。

    郝大地走在最前面，在接王干事的电话，他收了电话后，放慢脚步，让过曹仁和几个兵，在古蒙儿走过时把登山服的帽子替她戴上，迎住了肖沐天，告诉他，王干事说，他已经把那十个孩子送上了去拉萨的车，孩子的病没什么问题，王干事直接从昌城回分区了，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九十三公里处，郝大地话没说完电话又响了，他接电话，有个廖干事来接他们了，话没说完，没电了。郝大地说是接他们的廖干事。不是黑马河那个，差点儿弄轴。

    肖沐天说他那边到了，他们也报了路线和到达时间，事情说清楚了，没电就没电吧，说着他像是被人往心口上捅了一下，人往前踉跄一步，捂住胸口，再抬起脸来时，脸色苍白。郝大地连忙上前搀扶住他。肖沐天喘过气来，推开郝大地。

    肖沐天看见古蒙儿回过头来，他强作微笑地冲她挥了挥手，要她继续走。古蒙儿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跑去撵几个兵。郝大地从肖沐天肩卸下步枪，自己挎着。两人继续往前走。郝大地不断看肖沐天，随时准备冲上去架住他的样子，嘴里不依不饶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他妈一会儿往山下滚，摔个人事不醒，再抽你八百CC，看你有事儿没事儿……”

    兄弟班沿着湖畔走，肖沐天和郝大地已经撵上队伍了，肖沐天让郝大地去前面看看路，别走差了。

    郝大地不放心肖沐天的身体，正说着话，古蒙儿来了，问他们又掐上了？

    肖沐天没回答古蒙儿的话，他停在湖边，呆呆地看着湖水，再看天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扰乱他，让他失去判断，失去记忆。那个时间很短，但郝大地和古蒙儿都注意到了，郝大地把古蒙儿拉开，自己看肖沐天，看一会儿，摇摇头，拉着古蒙儿往前走。古蒙儿回头看肖沐天，郝大地说他会跟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