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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考队的救援队驻地设在一座寺庙前的空地，几座军用帐篷，无数的灯光在帐篷里和空地间晃动，不断有人在帐篷里进进出出，有队伍从黑暗中出来，和空地上的人打着招呼。

    指挥所里不光有边防军，也有武警和公安方面的人，十分杂乱。帐篷里点着几盏灯，发电机在帐篷后面大声作响，指挥所里的人不得不大声说话。

    李辉举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马加对着小镜子刮胡子。有人过来过去，撞上了李辉，李辉手中的小镜子不停晃动，马加让他拿稳了，差点儿他就刮到自己鼻子。

    李辉一边举镜子一边说：“刮不到。”

    马加讥笑李辉：“你以为风暴行动一战区立了大功就没事儿了？那七个打猪草的找不回来，一分区的功白立，照样给折进去。”

    李辉又让人给撞上了，镜子又晃动着，马加不耐烦嘀咕：“你们不能绕着走吗？非撞我腰？还嫌我不窝囊啊？”

    一参谋建议马加到外面刮，外面月亮大。马加“嘁”了一声，说“我在哪儿刮起要你们管？我是首长你们是首长？”

    另一名参谋来汇报军区罗桑副司令电话，马加带着半边脸剃须膏过去接电话，罗桑没开口，马加就先说：“我说副司令，你就一点儿瞌睡也没有？就不能让我们下面的人消停一下呀？我这胡子刚刮一半，你那儿就猛摇铃，生孩子也没这么急的。”

    罗桑在另一头笑起来了“三更半夜刮什么胡子？媳妇战地探亲去了？不能再熬两天？”

    马加老老实实地说：“没她什么事儿。下午让司令批了一通，说一分区风暴行动表现不错，军风纪不整，在总部和大区首长面前现脸，功先扣着不给，胡子刮掉再说。司令真当我是要功的人哪？我要功不是为我，入党转干晋级的我这儿压着一大堆，谁都等着上进，可头上压了个大锅盖，怎么上进？老给人压着不动？总得有个交待吧？哦，爬冰卧雪的时候没人叫好，脸上有两根胡子就看见了？我又不是女人，我这几根胡子就这么值当？”

    罗桑不以为然地问马加喊什么？不就几根胡子吗，拔掉就是了，用得着那么大声音？马加守着发电机，不喊罗桑能听见，他自己听不见。

    李辉递过一张毛巾，马加把脸上的剃须膏揩去向罗桑汇报情况：赵支队长刚刚接到他们陈总队长电话，明天一早武警开始拉网。马加他们分析了一下，科考队0号在贡布被劫持，0号在麻西拉发现了野外箱，正好对上路上的行程，0号到今天这段时间麻西拉有马加他们的六个搜索队，几条道路也被封死了，他们出不去，肯定在林子里。马加他们这儿加上武警有三十多条军犬，森林支队一会儿赶到，他们熟悉林子里的情况，七十二小时之内能粗捋一遍，要是撞上了，估计会有两场小战斗。

    罗桑问马加，对方的武器装备情况摸清了吗？马加告诉罗桑，公安根据背夫的记忆复原了六名劫持者的画相，其中五个能够肯定，他们手上都有武器，汇总了一下，五支短枪，两支长家伙，可能还有爆炸物。

    罗桑明白了，让马加继续去刮自己的胡子去，他要想办法找到科考队的七名科学家。

    在一条公路旁，罗桑的车队引擎未熄，停在公路边。罗桑在警卫的陪同下踩着悬石满处找冰块儿。看得出是一夜没睡，眼睛里有血丝，人是倦极了。在他们身后，几个随员掩身车后撒着尿，尿把公路边的虚土冲出一大片。另外的人围在一起，从指挥车上搬微波炉，剥着鸡蛋，啃着面包，仰着脑袋灌矿泉水，小声说话。

    一名值班参谋从指挥车上跳下来，对温旭说了几句，温旭把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塞给身边人，匆匆向罗桑走去，温旭说总医院郭院长电话了，罗桑抬头看了一眼温旭，手中的两块冰块塞到警卫手中，匆匆向指挥车走去。

    罗桑接过电话，郭院长在电话里说：“早上六点不到就给你打电话，别说不是上班时间，我一个当院长的打这种电话，这也是第一次，我们尽了力，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没法挽救，各项指标都下来了，心肺功能已经衰竭了，几次抢救，耗得人没剩下什么元气，心脏说停跳就停跳。我看他的情况，挺不过今明天。”

    罗桑吃惊地问郭院长：“这么快？昨天我还和他通过话，他说了好几分钟话。”

    肖同那是在硬撑着，他要等儿子的消息，消息一到，知道儿子没事儿，撑不住了，精神头儿就泄了，来得会很快。他的病危通知书五天前已经下了，郭院长刚从肖同病房出来的时候，肖同看着他，意思不让他走，话是说不出来了，他让护士把记事本给他，扶着他的手写，写了两个字，没认出是什么。

    罗桑在电话另一头说：“老郭，咱俩是朋友，我对你不错，你的忙我没少帮，老郭，老郭，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了，尽大力了……”罗桑突然思维混乱，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像个失去了主张的孩子，找不到一种语言表达方式。温旭看出来了，过去把车门掩上，示意值班参谋把脸背过去。值班参谋背过身子，套上耳机，温旭也把身子背了过去。

    罗桑说着说着哽咽了：“我没责怪你，没人能责怪，谁能责怪，人在高原，离太阳近了，离天近了，谁能责怪，他是一个没有家乡的人你知道吗？他把爹妈埋在西藏，把老婆埋在西藏，剩下一儿一女，女儿丢在外面，让他就这么走，我一个西藏的儿子，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到，西藏做不到，高原做不到，老郭你别说冷静，别说，老郭，让他再活七十二小时，四十八小时，你让他再活四十二小时，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就算，就算我求你了，高原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