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中华民族浩瀚的人文历史长河中,有一个外交辞令,喻意非凡,对我中华后世的影响也甚为深远,这个词,就是:远交近攻。
远交近攻,这句话是秦国丞相范雎说的。
原文是: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公元前270年,秦昭襄王准备兴兵伐齐。范睢此时向秦昭王献上“远交近攻”之策,以阻秦国攻齐。他说:齐国势力强大,离秦国又很远,攻打齐国,部队要经过韩、魏两国。军队派少了,难以取胜;多派军队,打胜了也无法占有齐国土地。不如先攻打邻国韩、魏,逐步推进。为了防止齐国与韩、魏结盟,秦昭襄王派使者主动与齐国结盟。其后四十余年,秦始皇继续坚持“远交近攻”之策,远交齐楚,首先攻下韩、魏,然后又从两翼进兵,攻破赵、燕,统一北方;之后攻破楚国,平定南方;最后把齐国也收拾了。秦始皇征战十年.终于实现了统一中国的愿望。
范雎是魏国人,据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还能言善辩。在我中华民族浩瀚的历史人文中,几乎每一位同志,都有一个隐于心底的愿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出人头地,所以总是用各种方法激励自己奋发图强。几经奋斗,却发现自己已经超过出人头地的年龄,就会把希望寄予子孙后代,如果某一天,子孙后代能够光宗耀祖,也是一件非常荣光的事情。
在我炎黄子孙劳苦大众的普遍思维里,一个人要想出人头地或者光宗耀祖,唯有一个途径。这个途径就是:为官。
范雎也希望有这样的途径。
只不过,为官的途径却必须得具有桥梁,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搭桥。搭桥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有人提携,这当然得本就是为官者的提携,这当然就是人们挂在嘴巴边的背景或者关系;另一种方式,就是银子,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子开路,自然就可以打通关节。
非常非常的遗憾,这两种方式,范雎都不具有。尽管他的确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依然无法为官。起初,他还天真地认为,自己能言善辩知识渊博,自可以投靠魏王。没有背景为他搭桥,也没有银子给他开路,他渊博的知识也就只能烂在肚子里,善辩能言,却没有机会让那些可以提携他的领导同志,听他一吐为快满腹经纶的心声。
囧啊,可惜了一肚子的学富五车。
不得已,灰溜溜屈居魏国大夫须贾府里为门客。
呵呵,说得好听一些,是门客,至少有一技之长。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蹭饭滴。
前不久,胡宁曾经去重庆市一家计算机学校应聘办公室主任。一位四十多岁戴了眼镜的中老年妇女、自称人事总监的领导干部接待了我。进门之后,既没有坐也没有问候,迎面就是一句重庆腔调的普通话:你应聘撒子职位?
我微笑,用重庆话回答:办公室主任。
她冷眼瞧我,一口地道的“川普”(重庆腔调的普通话):我们学校有规定,必须说普通话。
晕哟。
这“普通话”,我听得真的想吐。
唉,本来也的确想端人家饭碗,我还是屈尊吧。于是,用至少的确比这位中老年妇女标准的普通话,认真回答:办公室主任。
啪!甩我一张表格:填表。
我如实填表。
她还一本正经认真看了我的表格,然后推推眼镜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认真“曰”:我们是重庆市高精端的计算机学校,所需要的人才,都是“三高”人才。她提高了嗓音强调,你懂吧,“三高”人才?技术高、知识高、水平高……你的简历我看了,任我校办公室主任,肯定还欠缺一丁点儿水平。作为我校的人事高层领导,我当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我校人才的选拔把关。我看这样吧,我们这里还缺一位行政人事的办事员,要不你先试试?如果工作确有成效,我们再考虑提升。
呵呵,这是一位认真办事的好干部,尽管她那土洋结合的普通话,的确让人有吃了苍蝇的感觉。
我还是微笑:能问问待遇吗?
试用期800元,转正后1200元。
呵呵,我的天啊,我是来蹭饭的吗?
我相信,恐怕当时的范雎,就是我应聘时的感觉。只不过,他恐怕比我还稍微难受一点儿,因为他的确就在须贾的府上蹭饭。
从古至今,我们都在高呼:得人才者得天下。
从古至今,我们最不待见的其实就是:人才。
真正有一个待见人才的主儿,他一定得天下。比如成汤姬昌公子小白,刘邦李世民努尔哈赤……不胜枚举。但是,纵观我洋洋洒洒上下五千年的人文历史,这样的主儿的确不多。
至少,那个时侯的范雎,就没有遇到。
他遇到了须贾。
须贾受魏王派遣出使齐国,目的自是联络齐国结盟,并可以共抗强秦。大使出差,带同一大堆跟班,肯定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很不幸,范雎就是跟班之一。
也许这个机会还是范雎争取而来,毕竟能言善辩学富五车,到得齐国,说不准就会为大使同志派上用场。毕竟,出人头地也是范雎的愿望。如同今天的领导出国访问,如能搭上领导跟班的机会,自也是非常荣光的事情,而且,家人都会跟着显耀。说不准正在出访期间可以展示一技之长,不仅为国争光,领导也脸上光彩嘛,回来之后的升职,基本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公费旅游不说,还有升职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不好意思,以后人之心度先辈之腹,我揣测,范雎同学多半也抱有如此居心。
于是,范雎同学当然屁颠屁颠兴高采烈地跟了领导同志上路。
不曾想,这一上路,范雎同学就差那么一滴滴儿,命奔黄泉。
须贾恐怕的确能力有些儿问题,在齐国滞留了N多个月,却无法说动齐王与之结盟。倒是齐襄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须贾的一位跟班,名叫范雎的同学很有一些个才能,竟然心生爱才之意,居然偷偷摸摸派人赏赐范雎金子,而且还加带赏赐一些牛肉和美酒。
范雎同学抵死不敢接受。
出使他国的领导跟班,却私下接受他国领导的赐予,这多少有出卖主子之嫌。
正在推拒之时,须贾却撞了进来。
晕哟,被领导撞一个正着,就算范雎长有一百张嘴,也无法打消须贾的猜忌。
这样的事情,无论古今中外,都有一个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思维模式。就算到了今天,也还是这样的思维模式,如同希拉里同志出访俄罗斯,却撞见俄罗斯领导正派人给她的随员发奖金,她会怎么想?她当然会想老天爷不会自动掉馅饼的,此随员如果没有把美国的机密透露给俄罗斯,人家是不会给你发奖金的。因为俄罗斯领导的脑袋,肯定如同自己的脑袋一样,不会无缘无故地进水。因为,如果她要为他国领导的随员发奖金,一定就是那个随员透露了她需要的机密。
须贾同志,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错在他还没有弄清楚就汇报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范雎是他府上的门客,也就是他自己的门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调查、如何处理,完全是他份内的事情。但是,他却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魏国的相国公子魏齐。这个时侯,其实他们已经回到了魏国。这位须贾,也许头脑里的确少一根筋,他也不认真想想,如果范雎真的私通齐国,为安全计,他还会屁颠屁颠千里迢迢回到魏国?
还不早就脚底板儿抹油,溜矣。
魏齐同志的脑子更简单,当即命人将范雎抓了起来。这范雎同学才晕哟,尽管的确享受到了公费旅游,却无缘无故被送到鬼门边散步。
魏齐对他严刑拷打。
范雎同学还是有一些儿骨气,坚不招认。
肋骨打断、牙齿打脱、满身血污伤痕累累……死去活来。
冤枉啊!
范雎同学眼见难逃此劫,装死吧——无论鞭打脚踢喷辣椒水,不哼不哈不动。
魏齐同志还真就以为,一个没有留神,还真把这投敌卖国的范雎同学打死矣。
唉,这奸佞的同志也太不经打矣,不过瘾。
死就死吧,一奸佞小人,多一个不多,死一个也无伤大雅……即令人用破席子把这死翘翘的范雎卷了,扔进茅房里。(“睢详死,即卷以箦”《范睢相秦》)
据说,那天晚上,魏齐同志正在家里大宴宾客。喝得醉醺醺的宾客们遇到内急,就将大小便通通拉在范雎身上,范雎同学忍着巨大的暴臭自也一动不动……他死矣,哪敢动上一动嘛?
读史到此,我还真的没有理解古代同志的思维,黑灯瞎火之际,竟然就敢将屎尿拉在死人身上脸上?他那背脊也不发冷发麻?莫非,七情六欲,古代的同志就正好缺少恐惧和害怕?
更有雷人的事情是,半夜时分,宾客多半都已散去,剩下的同志也几乎都在半醉半睡,范雎从卷他的席子里,伸出头来,而且,还与看守的人说话。
我的天啊,一个已死多时的人,而且还是黑咕隆咚阴气丛生的深更半夜,却突然伸出头来对自己说话,岂不将看守人吓一个半死?
奇怪的是,看守人似乎并未受到惊吓,倒是生出怜悯之心。
我个人认为,这段记载,多少有一些儿出入。也许,就是当时的史官为了表扬范雎同学聪明,所以把他描述成为主观意义上的装死,结果却忽略了应有的正常逻辑。在我看来,范雎同学本就被打得昏死过去。已经昏死,再打就失去意义,更失去了毒打他人的快意。魏齐为了进一步羞辱和惩罚这类奸佞同志,也有杀鸡给猴看震慑其他宵小之意,打个半死,席子卷了扔茅房里,而且,并不解气,再让众宾客在其身上脸上拉屎拉尿。
只有如此推断,我个人认为才更为合理。
只不过,后来的发展,到真的成为装死了。
这装死,多半就是看守人因为对他的怜悯而心生出来救他的方法。因为,随后看守人就去向已经喝得烂醉的魏齐报告:老大,范雎肯定早已死也,多少个时辰也一动未动……这尸体长时间搁在茅房里,肯定不吉利,还是把他扔到山地里吧。
也许的确喝多了,也许正喝得太过高兴,魏齐也不经大脑,竟然挥挥手:你去处理吧。
于是,范雎从鬼门关边上逃了回来。
据说,到第二天一早,魏齐酒醒,即刻后悔昨晚弃尸一事,打发人去找,却早无踪影,而且在今后的N多岁月里,范雎其人,也渺无音讯。
已经逃了出来,还能抓了回去?那范雎的才高八斗也多半就是浪得虚名。他根本就换了一个名字,叫:张禄。
其实那天晚上,有一个叫郑安平的人一直都在关注他,因为他俩本就是好朋友。朋友有难,当是义不容辞地伸手。乘着看守人将范雎扔到山地之后,郑安平就乘机救下了他,并使他连夜逃出虎口,同时为防止魏齐追捕,就干脆让范雎改名为张禄。
那个时侯,秦昭襄王正派使臣王稽出访魏国,郑安平为了能帮助朋友逃出魏国,即扮着士兵的模样伺候王稽。这一点也让我疑惑,他国使臣到访,随随便便一个劳苦大众就可以扮着什么模样伺候?不过,疑点是疑点,但这就是历史的记载。我只是怀疑有一些细节被当时的史官忽略,好在并不影响这故事发展的大局。
我们就姑且相信,郑安平顺利扮成了士兵。
我们知道,几乎所有的使臣,都负有为国家最高领导招揽人才的责任。王稽自不会例外。读史至此,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秦国在战国之后,最终可以出类拔萃独占鳌头?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总是能招到治国安邦的不可或缺的人才。
秦穆公因为看重百里奚而使秦国崛起;秦孝公因为待见商鞅而使秦国强大;秦昭襄王却因为有范雎进谏,而更使秦国成为当时天下之虎狼大国;秦始皇更是因有吕不韦李斯等一大帮英才,而最终走向辉煌。这些个人才,都是秦国从弱至强并最终统一全国的不可或缺的精英。
给力的精英。
但非常不幸的是,百里奚是秦穆公用5张羊皮从楚国换来的奴隶;商鞅最初投到魏国,却并不被魏国领导看重,连杀死他都毫无兴趣;范雎同学的下场,各位读者已经知晓,差一滴滴儿就被魏齐同志的宾客们,用屎尿淹死。
得人才者得天下。
其实每一位领导同志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绝大多数领导同志那眼睛,的确有些儿不敢恭维,人才明明白白就在眼前,甚至不停地晃来晃去,好想吸引领导同志多看自己一眼,可领导同志们好像集体盲眼,却硬是熟视无睹视而不见。而且,还成天哀怨:咋就没有人才?
这老天,太不给力嘛!
所以,我在前面就告诉大家,这个世界,最稀缺的物品,就是人才;这个世界,最不受人待见的物品,仍然也是——人才。
人才的命运,十有八九,都多半会与多灾多难结下不解之缘。
但是,王稽的使命,当然就是要为秦昭襄王招揽人才。他运气好,正在他想要寻访人才的时候,郑安平刚好就在伺候他。他问了:能否告知我,魏国都有一些什么样的能人?
呵呵,撞在枪口上矣,郑安平回答:据我所知,有一位叫张禄的朋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一位很有才能的人,素有治国安邦的大志,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一直未遇到识才用才的明君。
王稽兴奋:能否带他来见见?
郑安平回答:白天不能……因为他与魏国有仇,白天不敢出门见人。
呵呵,这有什么关系,那就晚上见嘛。
是的,在那么一个黑夜,在郑安平的引荐下,王稽会见了张禄。
我们在武侠小说中,经常可以看到一句描述名家高手的话:行家一出手,即知有没有。
只是几句简单的交谈,王稽即刻眼睛发亮:郑安平真没有乱说,此人的确才高八斗。
人才矣,得人才者得天下。这还真是恒古不变的真理,于是,远交近攻的著名典故,很快就将登上历史舞台。
接下来的事情,我相信我们的读者,我不说也可以大致猜出。王稽随即便将范雎偷运出魏国,而且直奔秦国而去。
那一天,他们到了秦国湖关的这个地方,远远即见一大队人马迎面奔来。
范雎警觉,问:来人是谁,如此威风?
王稽看了看,回答:看他的仪仗,应该是我们秦国的相国穰侯魏冉,他此行,多半是在巡查地方官府。
范雎沉吟:我听说穰侯在秦国独揽大权,一向不喜欢外国宾客,如果他发现了我,一定会赶我下车并驱逐出境,我还是在车里躲避一下吧?
估计王稽更了解穰侯。他本就负有为秦昭襄王招揽人才的使命,如果不是穰侯一手遮天,秦昭襄王会给王稽这样的秘密使命吗?
王稽当即让范雎躲进车里。
刚刚躲好,穰侯到矣。他们当然交谈了几句王稽出访魏国的一些个冠冕堂皇的事情,王稽也做了道貌岸然的汇报。最后,穰侯貌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没有把外国人带到我们秦国吧?
王稽信誓旦旦:当然没有,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穰侯狐疑地左瞧右看,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于是挥挥手,在前呼后拥下继续着他那威风凛凛的巡游。
等穰侯一行走远后,范雎从车里出来,告诉王稽:我素知穰侯是秦国智囊,不过,他处理事情总是慢半拍,其实,他刚才就怀疑车里藏匿有人,但却忘记搜查。等他想好检查的借口后,一定还会返回来检查的……所以,我还是下车暂避一下吧。
果然,并未多久,穰侯即派一大队快马返回搜查。
当然,无功而返。
范雎同学,再一次让王稽同志刮目相看。
其实,从这一点上,我们不难看出范雎能力的深厚以及学识的渊博……那个时侯,他其实已经掌握了人性。同时,也说明他对工作的认真负责,还未到秦国,他其实已经做足了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