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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1)
    何如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闲人。此时,何如蝉离开碧水花园已近八个月。除过一连串的碰壁,八个月里何如蝉近乎一无所获。惟一令她心神激荡的那次艳遇,也让姜芬丽给搅黄了。

    何如蝉至今还是想不明白,那天为什么就能碰上姜芬丽?她跟乔大伟一前一后走下子水桥,落日的余辉金子般地洒满草地,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有一种飞的幻觉。何如蝉走得有点头重脚轻,一俟乔大伟走近,便失重般地要把身子倒在他怀里。乔大伟看穿了她的心思,很体贴地伸出手臂,像揽住一团棉花一样揽住她。那种感觉立刻让她晕眩,她差点闭上眼睛,要不是突然地看见一脸苦相的姜芬丽,她的眼睛兴许真就闭上了。

    姜芬丽从碧水花园走出来,看上去也是要往小桥上走。以前姜芬丽的很多个黄昏都是在小桥上度过的,那儿曾留下她跟何如蝉偎依着看落日的朦胧幻影。姜芬丽几乎一眼就瞅见他们,落日下她的眼睛很别扭地挤了一下,然后便放大了几倍。等看清轻揽着何如蝉的是银城声名显赫的企业家乔大伟时,姜芬丽换了一种步态走过来。何如蝉一时有些惶乱,怕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女人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她十分警惕地盯住姜芬丽,同时双手牢牢地抓住乔大伟,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刚到手的男人便会像空气一样流走。姜芬丽的步子越来越轻捷,面色也越来越生动,终于,她停在了他们面前。令何如蝉万万想不到的是,姜芬丽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简直就是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乔大伟面前,用一种很女性的声音说,您好,乔先生。

    乔大伟一怔。

    当时的情形看,乔大伟已经想不起来这个问他的女人是谁。他被这个黄昏的奇遇弄昏了头,怎么能接二连三碰上水妖般的女人呢?但是,乔大伟已经在努力想了,就在何如蝉为姜芬丽的视若无睹暗自赌气的空儿,乔大伟已调动起全部回忆,他显然是很想想起来这女人是谁的。这情景在很长的时间里折磨着何如蝉,他为什么那么想想起来呢?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忘却的女人还如此在意呢?难道讨厌的姜芬丽就那么值得他上心?

    哇!乔大伟很快哇了一声,紧跟着他毫不留恋地从何如蝉手中挣脱手臂,近乎用夸张的声音说,姜小姐,你是姜小姐!

    姜芬丽。姜芬丽浅浅地笑了笑,伸出那只已经不再掌管何如蝉前途和收入的手,软嗲嗲地报上了自己的名。

    太夸张了,真是太夸张!何如蝉被乔大伟的声音激怒,差点就收拾不住地要发脾气。可是,她看到乔大伟居然握住了姜芬丽的手,而且还用阳光一般的笑容庆贺他们的重逢。

    真是谢谢您,这么久了还能记得我。姜芬丽又说。说完这句,她把目光轻轻挪到何如蝉脸上,只是扫了一下,便又重新投向仍处在激动中的乔大伟。

    那个倒霉的黄昏,何如蝉一想起来就生气。她非但没能延长跟乔大伟的艳遇,反而白白受了姜芬丽一顿侮辱。是的,当姜芬丽跟乔大伟有说有笑地走在黄昏的草地上时,何如蝉已经感觉到是在受侮辱了。她恨恨跺了下脚,真想扑过去搧一顿这个可恶的女人,但是姜芬丽没给她任何报复的机会,她完全掌握了主动,等她跟乔大伟把遥远的往事重新叙述了一遍后,暮色已牢牢裹住了子水河。乔大伟这才从泛着白光的水面那边走过来,很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太晚了,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吧。

    丢下这句,乔大伟便像流星一样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直到今天,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只是从姜芬丽嘴里听到他姓乔。

    乔先生?

    何如蝉已经认定这个乔先生该死。

    该死的还有这灰蒙蒙的日子。从吴富贵手里狠敲一笔的快感早已荡然无存,睡在那幢有点张扬的小别墅里,何如蝉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凉。难道自己的生活就要因一套小别墅而止住步子?难道她精尽编织的梦想就要因吴富贵和姜芬丽的百般阻挠而搁浅?何如蝉真是不甘心!

    几乎整个银城房产界,都知道来自百石湾子的年轻女人何如蝉狠敲了吴富贵一笔,而且地产界还传出这样的闲话,说百石湾子的何如蝉是一个暗藏杀机的女人,她唯一的目的便是靠上床来榨取男人们的血汗钱,而且一口能吞下一只象。有了这样的传闻,何如蝉还能在银城地产界找到立锥之地么?不敢想。

    何如蝉几乎要动逃的念头了,她可不想再在银城搁浅下去,要不是在一张旧报上看到那则小广告,也许她的梦想早就成了一汪洒在碧水花园的清泪。

    推开门的一瞬,两个人都怔住了。乔大伟表情僵在脸上。这是开张两个月来第一次有人敲响门,房间里的寂寞和清冷已让他习惯用一种等待的心情去面对生活。看到突然而至的何如蝉,乔大伟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更吃惊的是何如蝉。她怎么也想不到,开这么个小公司发那么点小广告的会是这个乔先生。她有种进错门的感觉,一时之间,她为自己穷途末路时的选择后悔不叠。但一看到乔大伟那幅表情,她马上将后悔收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想着,她理直气壮走进来,坦然落坐,跟仍在惊讶的乔大伟说,你这儿需要人?

    弄清何如蝉是来应聘的后,乔大伟不那么惊讶了。略带自嘲地说,我这地方,你能看得上?

    地方是小了点,可比没去处强。何如蝉实话实说。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跟乔大伟讲实话。兴许,乔大伟这儿的清冷勾起了她的伤感,看着孤单的乔大伟,何如蝉内心忽然涌上一层复杂的东西。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她问。

    乔大伟笑笑,没有,一切都很好。他替何如蝉倒杯水,毕竟算是有人敲响了这扇门,乔大伟心里,还是对何如蝉充满了感激。

    那个晚上,乔大伟请何如蝉吃饭,地点选在银城一家并不起眼的小餐馆里。乔大伟告诉何如蝉,别看公司目前门庭冷落,但相信有大主顾等在后面。何如蝉并不真信,但她还是装做很信地点点头。两个人的话题因此多起来,气氛也随之而活跃。谈着谈着,乔大伟忽然问,你知道玩钱这个概念么?何如蝉摇头。你当然不知道,乔大伟接着说,其实它是经济狂躁期的一种后遗症,先富起来的人忽然不知道钱往哪花,就变着法子折腾。表面看他们是在热火朝天干事业,其实说穿了就是在玩钱。你看看银城,哪儿不是玩钱的世界?何如蝉听得不明不白,玩钱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不就从吴富贵手里敲了那么一笔么,用得着玩?但她被乔大伟说话的姿势吸引了。餐桌对面的乔大伟一讲起话来便神采飞扬,双目灼灼,而且善于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思想。他的手势每变动一次,何如蝉的眼便亮一下。太吸引人了。晚上她躺在孤独的碧水花园,脑子里仍是乔大伟明亮的眼神和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们就从玩钱做起,乔大伟并不认为何如蝉没听懂,何如蝉过于专注的眼神让他误以为他们的心灵已默契在一起。钱这个东西,是很能操纵一个人的,先富起来代表着什么,就代表这部分人敢做敢想,敢去踩陷阱。如果有人巧妙地给他们布下陷阱,你说他们会不会钻?

    你是说要布陷阱?何如蝉吸了口冷气,她已隐隐感觉到他的危险来。

    不。乔大伟给何如蝉夹了一筷子菜,他不喜欢讲话的时候被别人打断。看着何如蝉低头吃菜,他接着道,陷阱无处不在,根本用不着去挖,关键是我们得做好桥梁,有人迷路了,有人茫然了,我们只指给他方向。

    听到这儿,何如蝉完全懵了,她有限的知识和经验根本没法帮她走进乔大伟的思维里,尽管她那么愿意走进去。她已相信,这个男人在玩一个很大的游戏,这个游戏充满冒险充满刺激,也一定情趣横生。

    好了,关于公司的性质,我已讲得很清了,能不能做下去,就看你自己。乔大伟终于停下他的演讲,有点自恋地看着何如蝉。他这才发现面前的女人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魅力,绝不是漂亮,是魅力。这个女人天生是做这一行的,她眼里有一股妖气,能把所有迷途的男人迷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