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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那影子,那魂魄(2)
    有几条狼狗呼地蹿上了“土地屋”顶棚,打头的一条狠狠咬住了她的小腿肚。飞镖还横咬在她嘴里,取飞镖已经来不及了。她身子一偏,右手疾探,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掐住狗的颈脖,狼狗窒息地哑叫一声,松开了利齿。她一不做二不休,左手挽住狗尾巴提将起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被她活活憋死的狼狗尸体,朝冲上顶棚的狼狗横扫直劈,八面生风的挥舞开来。十五六岁时,她曾跟一位双目失明的师傅在江湖上卖唱卖艺,同一位雪峰山的武术高手学过一套“板凳功”。“板凳功”是在手头没有兵器的情形下,灵机应变防护自身对付敌手的办法。因为在乡下板凳随处都有,学会了这套用板凳拦、架、击、打、挑、舞的路数,便如处处备有兵器。她抓住狼狗,灵机一动,将狼狗尸体当作板凳——恰好狗身长短与板凳相近,也有四条腿,她施展“板凳功”的招数,四面出击,舞得如飞轮般旋转,呼呼生风,一时间狼狗倒也无法近身。

    毕竞“土地屋”顶方寸之地,施展不开。她怕黑暗中一失足摔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便一切都完了,于是瞅准个空档,千脆跳下顶棚,回到开阔的平地。脚跟还没站稳,顶棚上下的狼狗又饿虎扑食般一齐扑来。狗群失去了理智,嗅到血腥,也不管是它们同伙的血肉,冲上来张口便咬,咬得狗腿露出白骨,咬得狗肚皮鲜血淋漓。最后你一口,它一口,竟将那条当作“板凳”的狼狗撕得稀烂。她手里只剩下右手紧握的狗头,左手揪住的狗尾巴和狗腚,中间一根软软耷耷富有弹性的狗脊骨没有力,再也不好当作“板凳”挥动了。她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口渴如焚,而狼狗还在轮番冲击,撕咬她的衣裤,抓破了她的皮肉。她扔下狗头狗腚,挥舞飞镖又杀死了两条恶狗。她踉踉跄跄,就要倒下,只是想到一倒下去就要被狼狗撕得粉身碎骨,她才拚尽吃奶的力苦撑着,苦熬着。人和动物一样具有求生的本能。在这个黑暗悲惨的世界上,她出生不足三岁,母亲便病死了。她跟着丧魂失魄而又书呆子气十足的父亲四处漂荡。父亲靠摆摊为人看相算命,代写书信对联养活了她。十五六岁,她还是个对世事似懂非懂的少女,父亲便病死在街头……如今熬到二十多岁,身子被日本鬼子奸污,然而她忍辱而活下来了,因为她留恋这世界,留恋洞庭湖上的山光水色,芦荡荷花,留恋被鬼子“逼上梁山”,“落草为匪”,专杀鬼子汉好的铁篙嫂和众姐妹!这阵她心里对着苍天呼喊:我不愿年轻轻就死!更不能被狼狗咬死!

    苍天给她的回答是一串闷雷,一道撕破黑暗和暴风雨的久久不熄的闪电!她看见倒在沙地上的狼狗的尸体,看见残存下来的几条狼狗突然停止了对她的攻击,而且也不再嗥叫!

    矮墙上一条矫健的黑影,腾地跳进院子,朝她猛扑过来……

    “鬼子发现我了……”她的脑袋嗡地一炸,天旋地转,身子一晃,跌倒在狗的尸体上。

    昏迷中,她的潜意识似乎仍在活动,有时又分明想到:难道是因为那条黑影闯进来,制止了狼狗的撕咬?

    黑影停下来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胸膛。呆了会,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她,象举麻袋一样把她举到矮墙上,搁好。这时,她的神志略清醒了,但浑身骨头散了架,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她任凭那条翻过墙的黑影把她从墙头上抱下来,仍是那么拦腰抱着,走进小楼,穿过长长的黑暗的内走廊,送进一间漆黑的屋子里。黑影退出去,门被关死了。

    这一切发生得这么突兀,这么神秘!在黑暗中她活动了一下肢体,清醒地意识到她没有死,还活着。她倾听了一下外面渐渐转小的风雨声,屋子里死一样的静谧,仿佛没住什么人。用手摸了摸被她渍湿的地板,突然恐怖地想到:“那个把我从狼狗嘴里救出来的黑影,安的是什么心呢?”她不安地揣度:把她从狗嘴里抢出来,是为了对她进行奸污,还是真打算救她一命呢?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除了谷野一条色狼,还有十条百条同样的色狼,莫非在恶魔中还有一个善心的好人?也许在魔窟里还有被迫为鬼子做事的中国人,是同胞救了她的命吧?……

    突然楼顶上一声枪响,院子里顿时一片呼叫,一阵混乱。外面的雨点停息了,路灯一齐亮了起来。杂沓的脚步声一齐朝小楼拥来,冲上了楼梯。借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她看清了这间宽大的房间是个独身女子的住房,榻榻米上的被褥叠得好好为,没有人影。她站起来伴着墙挪了几步,把屋子里的桌椅木箱衣柜壁柜仔细打量了一番,想找个临时的藏身之所。这时,楼上的脚步声响了下来,门锁响了一下。她躲闪到门背后,等那条人影走进门,刚要去拉电灯开关,她便用飞镖顶住她的胸口,手帕塞住了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