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栩见她瞬间又换了一副嘴脸，心里更是鄙视，拍着她的小脸道：“还当你能硬气一会儿，不过如此。”
接着又道：“这回有些棘手了，那封信出现的突然，咱们又躲闪不及不小心在场，太后只怕会扣住不放。不过也好，这件事倒是可以拿出来做做文章，再许以国舅爷重利，总能找出机会来。”
窈姝郡主瑟缩一下，那个白衫如雪的青年，面如莲花，心却比十八层地狱的修罗还要狠毒。
“徐大哥，你怎么会来？”李思扬看了眼被击退的黑衣人，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徐劲英撕下一名尸体的衣衫擦了擦刀背上的血，重新装回刀鞘里：“有人花重金托镖，说是来到这里就能看见货物和接头的人。”
李思扬也来不及想这人是不是萧桢，只在脑海里飞快转着这些人的来历，却听徐劲英道：“这些人是大内的人？”
李思扬转头，见他一面低头检视着那黑衣人的身体，一面有些生气的道：“你又闯了什么祸？连宫里的人都敢招惹。”
李思扬想起那封密信，又想起卫太后的一贯作为，闭了闭眼睛道：“只怕是滔天大祸。”
徐劲英眉头一拧，还没问，就听她道：“徐大哥，你快些回去，装作今天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做过，这事也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从她的表情里，徐劲英也感觉出事关重大，一把抓着她胳膊道：“你胡说什么，且不说有人要我出这趟镖，即便是没有，我徐劲英堂堂大丈夫也没有在这个关头，丢下你一个弱女子独善其身的道理。”
李思扬看了他一秒，道：“好，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弄匹马，赶回家去。”还不知合欢他们有没有受到牵累。
徐劲英应好，不知从那里弄出了一辆马车，两人飞快往回赶。
李思扬一遍遍思索着，即将发生的后果和可以选择的后路。
“这……”两人到了地方，家里却是一面杂乱，李思扬心里打了个突，急忙朝屋里跑去，却听一声小心！
已被徐劲英左臂拉住，右臂使刀，击落了一枚飞来的羽箭。叮！箭头刺入廊柱，箭尾的翎毛还在轻颤，李思扬一眼就看出，箭是淬了毒的。
说时迟那时快，闪电间，又是三四个高手蒙面袭来，徐劲英一手护着她，单手搏斗，仍未落下风，李思扬摸出随身的短弩，射中一人右眼。
却又是四五个人袭来，徐劲英见寡不敌众，道：“我掩护，你先逃。”
“不……”李思扬又射出一箭，黑衣人有了防备，扑空了。
“快走啊！”徐劲英爆喝一声，猿臂一甩，将人掷出去半里地，折身将缺口堵上。
李思扬咬一咬牙，撒腿跑去。
她越跑越是疲惫，满头满脸都是汗，双眼皮也开始打架，越是这时候求生的意志越是强烈，似乎回到当初学校体育比赛时候，报名1000米跑，到最后一圈，她实在坚持不下来了，想着，输就输吧。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周遭的人影都模糊了，却看见终点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向不羁的唇角紧抿着，眼中充满着担忧和鼓励，他说：“青梅……坚持住，坚持住……”
“萧郎！”她喊了一声，跑完最后几步，一头扑入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青梅……青梅……”萧桢躺在床上，嘴唇干破了皮，额上满是密密的细汗，拼命想睁开眼，却硬是睁不开。
“皇儿？皇儿？”卫太后心急如焚，毓宁公主眼圈红红，正拿棉签沾水往他唇上涂着，若非这样，是滴水都不能进了。
“皇帝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卫太后勉强控制住语气，问屏风外三五成群的太医。
刘惠良道：“禀太后娘娘，皇上是急火攻心，牵动了旧伤……”紧接着拽出一大篇医理。
毓淳看了眼就要发作的母后，忙道：“刘院判，不必多说这些，自先帝时起，就对你格外看重，皇上更是器重于你，如今天下安危，乱与不乱，均系于你一身，本宫只问你，皇上的病，要不要紧？”
刘惠良忙双膝跪地：“臣不敢隐瞒太后和公主，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如今皇上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水米不进，用不下药去，臣总是有通天的法子，也无法施展啊。”
“青梅……你醒了？”耳畔传来殷切的问候，李思扬睁开眼，看见徐劲英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她转转眼珠，望了望四周，像是一座庙，才问：“这是哪儿？”
徐劲英道：“仓皇之中，我不敢投奔客栈，你又一直昏迷说着胡话，只好来城隍庙暂避。”
李思扬哦了一声，挣扎着起来，道：“徐大哥，你快回去吧，不要再被我连累了。”
徐劲英道：“说什么傻话，你我兄弟之间，何分彼此，还是快计较一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吧？”
李思扬道：“我临回家之前，已粗粗计划了，我在城郊有个庄子，未过明路，想来那些人一时半会找不到那里，我先去那里暂避，如果……合欢她们没事，应该也在那里吧。”
徐劲英道：“好，那我护送你到了那再说。”
李思扬忙道：“使不得，徐大哥你救了我，已是感激不尽，若一而再，再而三，那些人抓不到我，势必恼羞成怒，拿你来顶缸，莺歌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她和孩子考虑考虑吧。”
说起老婆孩子，徐劲英倒是露出一丝犹豫，想了想道：“无妨，我还有些朋友，把莺儿托付给他们即可。”
李思扬笑道：“好，那你先去安顿她们娘俩，我在这等着，然后再去庄子。”
徐劲英想想，这已是最好的选择了，便让她藏好，再三嘱咐才去了。
“徐大哥。”她叫住他，露出一丝稚气的笑来。
他转头，质询的望向她。
“你是个好人，若有来世……算了，你快去吧。”她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唇角却依旧荡漾着如春的笑意。
“记住，一定等着我回来！”徐劲英满脑子都是老婆孩子，实在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发现李思扬的不正常。
交泰宫大殿里，只点了几盏灯，阴影投在蟠龙金柱上，更显得图案狰狞肃杀，像是随时可能扑出来吃人的恶鬼。
卫太后站在那殿前，凝视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像，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良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空阔的大殿回荡着这一声，像是有人在应和一般。
“先帝，萧郎。”她又轻轻道，语气中难掩落寞与埋怨，还有一点点，永不消逝的美好的思念。
“母后。”身后传来毓淳公主的声音。
卫太后没有转头，仍只是痴痴的凝望着先帝的容颜，嘴上道：“皇上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太医们无法，只好用玄参吊着，慢慢琢磨法子。”毓淳公主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卫太后回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她眉目英朗，透着骨子里的豪阔，远不输儿郎，许久她才道：“可惜你了。”
若她是男儿，便不会有今日之困局吧。
对于这个，毓淳也猜了个七八，可她毕竟是女儿，皇家的女儿，在尊贵，嫁了人也算是别家的人。
对于这样的秘密，她没打算知道。
卫太后却打开了话匣子：“十九年前，哀家十月怀胎……”毓淳公主吃惊的抬头，见母亲又将视线重新锁在先皇的画像上。
“皇上高兴的什么似的，他登基十数年，膝下却始终空虚，却为了对哀家的一个承诺，不曾纳过妃嫔。哀家既喜且忧，终于盼来这个孩子，不止皇上，连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本宫。
不久，陛下请了龙虎山的张天师来为这孩子祈福，张天师却一口断定，这一胎，贵不可言，大周朝要出一位太子。
本宫高兴极了，结果十月之后，瓜熟蒂落……”
毓淳紧紧的盯着母后的背影，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母后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生生掐断。
“结果啊，本宫果真生了个漂亮的皇子……”
毓淳却不解起来，那……就是皇兄，有什么问题么？
“当时满朝轰动，皇上亲口点了这孩子的太子，册封的东西都一律准备妥当，只待这孩子满周岁之后，便行大礼。”
她遥遥一叹，想起当年那一幕，手紧紧的攥着衣裳的前襟，眉头紧攒，毓淳心痛，遂上前握了母亲的手，冰凉，苍老，似乎在昭示着生命力一点点的流尽。
“母后，别说了。”她柔声道，有些秘密，何必翻出来，当时皇兄那般生气，其实也只不过恨李思扬，若非她，这个秘密将永远埋葬。
“谁料，苍天不祐啊……”她突然昂起了脖颈，脸上的光华丧尽，瞬间变回一个苍老平凡的妇人：“那孩子落地三天，只是三天……就……就去了……”
毓淳身子颤抖了两下，双目瞪得大大的。
“哀家当时害怕极了，一切都已是箭在弦上，这个孩子在众人的注目下出生，就注定他的一举一动，关系着太多人的生死。
哀家百般考虑之后，惆怅满怀。刚好此时，有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被皇观的观主收养，哀家便用他……偷龙转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