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来就老实交代,估计是被锦衣卫训服帖了:“小人在晋王府当差,小的婆娘曾是尚书邱博渊大人府上做过奶娘,当初邱夫人生下一个女孩儿,因怕邱大人宠妾灭妻,便要拿小的的儿子换她家的女孩,因他家权势薰天,小的不敢反对。小的都坦白了,求太后饶命,求皇上饶命呀!”
木槿一听,更是全身发抖。
萧桢走到木槿面前,半蹲下道:“当初我们在大同的时候就知道此事,是青梅她,求我再考虑考虑,给你们一家个体面。”
木槿一怔,他已走开,道:“刘如霜,朕来问你,是谁把毒药给你?”
刘如霜怕极了,那叫高睿的锦衣卫,用尽了各种方法折磨她,忙道:“奴家全都招,只求皇上,念在奴家全心全意伺候过你的份儿上,赏奴家一个全尸。是……是曹公公给的奴家。”
“哪个曹公公?”毓淳追问,突然觉得福兮祸所依,有些好事要发生了。
“自然是……”刘如霜说到这,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更怕那个叫高睿的汉子:“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锦曹公公。之前,他还教唆太医院院判王士彬陷害李太医,想除了她!”
萧桢的眼皮跳了两跳,道:“你说的可真?若有半句虚假,朕叫你求死不能。”
刘如霜吓的娇躯乱颤,一个劲儿的叩头道:“奴家不敢,奴家不敢,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啊。”
卫太后道:“宣司礼监掌印太监曹锦!”
不大会儿,曹公公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赶来了,事出突然,他也没摸着个门道,只看见这一屋子哭闹的哭闹,求死的求死,心头肉乱跳。
“曹锦,这刘氏如霜指认你给她毒药,谋害太医院太医李思扬,你可有何话说?”卫太后终于掌握了主动权,正襟危词道。
曹锦忙道:“奴才冤枉啊,这个刘如霜,就是条疯狗,是乱咬的啊。”
刘如霜哼笑道:“曹公公,您可以不认账,你忘了,你跟奴家约定好了,奴家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替你探听皇上的行踪,您扶奴家登上后位的嘛。”
靳淑敏心道:贱蹄子,活该你这样,还敢算计本宫,哼。
曹锦忙把嘴硬的功夫搬出来:“皇上,奴婢冤枉,这个疯女人冤枉老奴。”
其实,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曹锦这些日子越发没个分寸,什么话都胡沁,加上贩卖假药的事,他都知道。
王士彬的供词里也都写的清清楚楚,但他总是想念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可他呢,竟然伤害他最心爱的女人。
“曹公公,您还记得奴家送你那箱子特产吧,”刘如霜笑道。
曹锦大惊,失措了,道:“你个贱婢,你胡说,咱家哪里收你的什么鬼特产了?”
刘如霜笑容因脸上的伤疤显的十分诡异:“那箱珠翠锦缎,都被我标上了记号,皇上只要一搜便知奴家的话,是真是假了。”
“你……是,咱家是收过你些东西,但是绝没给过你什么毒药!”曹锦继续向煮熟的鸭子学习。
萧桢实在不愿听他们在这扯皮了,事实怎么样,还不清楚么?“都退下吧,曹锦暂且停职,着司礼监太监章容暂代,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吧。”
乾清宫的人是怎么一个个走的,他已然记不清,只有个声音在心里说:青梅中了海棠春睡的毒,她真的中了毒,那她的尸首呢,是落在深山野坳里,被野狗啃,被野鸟啄。他会想,她那对灵动的黑白分明的眸子,被乌鸦啄走,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皇上,您想开这些,小姐福大命大,况且徐表头不也说,小姐跟了他一直到城隍庙么?中了毒,如何撑得了这么久?说不定小姐提前察觉,自行解了毒也说不定。”合欢安慰着。
“真的么?”萧桢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握得她胳臂都疼了。
“嗯。”合欢努力点点头。
“她怎么样?”待天枢诊完脉,转出了屏风,萧栩才问道。
天枢捋须思索着,良久才缓缓道:“这毒,非常罕见,李姑娘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死去了。”
“哦?”萧栩问道:“怎么说。”
天枢道:“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失传许久的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药‘海棠春睡’,少主有所不知,这药,原是天山派圣女所用,被当作长生不老之药。可这药极为挑人,有的人吃了,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而有的人吃了,便是速死的毒药。”
他一面踱步,一面道:“吃了这药,尸身即便相隔千年,也是不腐不烂,只要能得到解药,就能重返世间。期间,人会陷入休眠状态,不吃不睡,血脉也不流动。可看李姑娘这脉象,又不像。”
他再走两步,道“许是她之前食用过一些解毒药,便将药性压抑住了些,加之她体质阴寒,故而……”
萧栩瞧了眼水墨山水的苏绣屏风,淡淡道:“她还能否醒来。”
天枢道:“这倒不好说了,亏得这姑娘之前服用了不少天山雪莲,只是不知她都吃了些什么药。”
萧栩突然想到了什么,折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道:“这个是在发现她的湖边找到的,我粗粗看了看,是些药材,你看看其中少了什么,不就说明她曾服用过什么。”
天枢心道:好主意,嘴上却淡淡道:“这小姑娘,倒还有些意思嘛,既如此,老朽便试上一试。”
萧栩知道他一贯的嘴硬,也不多说什么,又问:“若她醒来,有没有可能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天枢又开始揪自己本就不多的胡子:“这就更难说了,人的心,是这世上最难掌握的东西。一般来说,人总是更愿意保存一些美好的回忆,而那些痛苦的,会自行隐藏,若李姑娘重获新生,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萧栩点点头,眸色一深,语气便有些淡如云烟:“她……可还是完璧?”
天枢神色一变,道:“如属下没断错,李姑娘还****。”
萧栩便不再多说话,转身走到门口,抬头望着星空那寥寥几颗星星,不知是悲还是喜。
“或许,能因祸得福,李姑娘身子能重新受孕也说不定。”天枢又咕哝着说了句。
“静王反了……”“东海倭寇来犯”“暹罗蠢蠢欲动,有进攻之势,娅哈太后有意撕毁国书”“沐王爷称病,大军迟迟不发”
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萧桢的案桌上。堆成小山高。
而贫民百姓们,只怕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听说。
卫太后听说第一个消息之后,面上便不太好看,那时候萧桢病重,可是她主张把人送走的。
萧桢什么也没抱怨,每日晨昏定省,还是恭恭敬敬的,倒让经过一番变故的卫太后有些下不来脸。
“东海倭寇,乃是一群流民,性质恶劣,必须要靠武力震慑,”萧桢一语点到重点,朕意欲派镇东侯戚老侯爷的三子为将,以快打快,以安定民心。
至于暹罗国,则更不足为患,朕方才得到情报,苏曼夫人豢养男宠,还意欲收威武将军之孙为**,激起民怨,现在国内已是自顾不暇。
沐老王爷,朕一向敬重,单看他是否忠直,朕意欲派驸马都尉孙巍前去探病为名,伺机而动。
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爱卿且看,”
萧桢并指,点着行军图道:“朕已在这布好了局,让萧栩自以为在南京有了坐探,只要在这一带佯动,装作败下阵来,引的他倾巢而出,起了攻打南京的念头,这儿,谢泽涵就可以从此地开始,一路招兵买马,袭击他大后方。等他意识到老巢不保,再想后撤的时候,两广的狼兵便早已在此埋伏下,守株待兔了。”
兵部尚书王佶心中赞叹,道:“原来皇上都已胸有成竹了。怪道暗示老臣,把兵符给了谢泽涵。”
“只是……他以文职领武事,不知会不会让那帮子大老粗信服。”兵部给事中提出了心中疑问。
“所以……”萧桢刚说了两个字,王佶便猜了个大概,“皇上还想学上次,玩金蝉脱壳?可在一再二不再三,百官们有了防备,皇上没那么容易得逞了。”
他说得不错,皇上尚未立太子,没有监国的人,若皇上有个闪失怎么办?
萧桢耸耸肩,笑道:“朕可什么都没说,王尚书,你居心何在啊?”
王佶见皇上开起了他的玩笑,忙道:“皇上,国事不可玩笑。”
正说着,有锦衣卫进来,在萧桢耳边耳语几句,萧桢先是面色一冷,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那一双黑曜石般的星眸,更加深邃,似乎让人穷极一生也看不透。
瞧见众位大臣探寻的视线,他只淡淡道:“曹锦被朕除职在家,却不自思己过,反而起了谋逆之心,想在京城发动政变,已被御马监平息了。同时答应策应他的同党,夜未央也被彻底查抄。”
一面又道:“曹锦谋反,已不是朕一家之事,还是由三司会审吧。众卿再商议商议,拟个章程出来,明晨呈上来给朕。朕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武英殿内的众臣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年轻桀骜,倔强任性的小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