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起来了,快起来。”一头发凌乱打结的老叫花子手里拿着两个脏兮兮的馒头,伸脚踢了踢那奄奄一息的两个人。
半晌也无人回应,那老叫花子不耐烦了,便加重了力道去踹。
“起来吃点东西,别装死赖活的。”
终于有一个男人睁开眼,干涸的嘴唇蠕动道:“老哥哥,行行好,给我们倒碗水。”
“真要我伺候你祖宗。”那老叫花子骂咧一句,倒是真乖乖拾起自己的破碗,从外间给他接了一碗水。
男人勉强喝了一口,又喂给旁边的人,给他润湿一下唇瓣。
“谢谢老哥了。”
他递过碗,露出手臂上的青紫淤痕还有腐烂的皮肉。
老乞丐瞳孔微缩,心里嘀咕:“这男人是得了什么病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这馒头你还吃不吃?”老乞丐有些犹豫。
“老哥留给自己吃吧。”他艰难地说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老乞丐看他这样抽搐昏迷,又高热惊寒交替,心想是无力回天了,过不了几天,这城隍庙就会多两具尸体。
他叹口气,到时他还得给他们收尸。
乞丐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自然是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吃,虽然男人用过他的碗,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将他的病联系到什么身上。
老乞丐在一块角落蹲下来,啃了两口馒头,觉得口渴,便去外间接了一碗生水喝。
……
第二天的夜里,那两个垂死的人果然咽了气,老乞丐爬起来,他们的身体都冰冷发僵了。
阵阵恶臭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他们的脸甚至都开始溃烂。
有几只老鼠爬到他们身上撕咬着,发出咯叽咯叽的声响。
老乞丐将老鼠驱赶,可那老鼠仿佛不怕人,立在远处幽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起来了。”老乞丐呦喝着另外几个乞丐。
他一个人可抬不动两个人。
有几个男乞丐伸手揉着惺忪的眼,嘴里咕哝着,“大半夜,吵什么啊!”
“快过来帮忙。”老乞丐粗着嗓子喊。
他在一众乞丐中似极有威信,小乞丐都敬重他,因为老乞丐不仅人不错,还会教他们如何取得同情,讨得银子,他更是知道在哪里讨钱最多。
故老乞丐一叫,他们就爬起来凑过去。
一个乞丐双手抱胸,脸上是吁嘘表情,“死了啊!”
“嗯,这样断气也比苟延残喘强。”
另外一个乞丐很熟练地从一旁扯过两张破席子,往死者身上一盖,“抬出去吧,死了倒也清静。”
两个乞丐抬一个死者,抬到门口时,一个乞丐没当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尸体便从他的手上滑了下去,露出身上的腐烂和青紫淤痕。
那乞丐看了一眼,便浑身恶寒起来,“老大,没事吧,这……”
“死人都这个样子,天气转热,腐烂也很正常。”
老乞丐不以为意,“好了,快抬出去埋了,这样也晦气。”
乞丐重新将尸体抬起,夜色遮掩,几个人进入城隍庙不远处的后山,随意找了个大坑,将两具尸体掩埋在了一起。
很快,这件小插曲就被大家遗忘,大家都不以为意,乞丐当中难免磕磕碰碰,所以当他们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类似的斑块和淤痕也没有在意。
当他们头晕目眩,身体高热惊冷交替发作,他们也只以为是受了寒的原因。
……
五天后,城隍庙的乞丐相继出现呕吐抽搐的现象,他们的身体绵软无力,口吐白沫,身上也开始腐烂,阵阵恶臭味飘出导致城隍庙就变成了乱葬岗。
乞丐们呻吟着,哀嚎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遭遇了什么,只有老乞丐心中隐隐猜测到什么,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大家。
若真是那两个死人感染到他们身上,只怕众乞丐会一拥而上,弄死他。
……
“咦,这什么味道,好难闻啊!”城隍庙,一个赶路的行人掩着鼻子,发出抱怨声。
“对啊,是死了什么东西吗?”
“这里面住的是乞丐,一定是死了谁,没有人处理尸体。”
“太不道德了,不是祸害我们吗?”
“要不要通报官府?”
“也好,这样发臭下去也不是办法。”
……
转眼春去夏至,可是整个夏天酷热难当,竟然没有下一滴雨,大地就像一个大烤炉,四处都是烧焦的灰暗之色。
稻谷饱受烈日的炙烤,都结不出谷子,颗粒无收,杂草乱生,蝗便来袭,蛇鼠出动。
靠近帝都的地方相继爆发瘟疫,人们怨声载道,暴乱接连不断,地下官员派兵镇压,臣子隐瞒不报,事情越演越烈,百姓生灵涂炭。
朝廷依旧歌舞升平,帝都一派祥和,可实际上,下面的官员也偶有听闻,底下,人心惶惶,可似乎大家都隐而不发,仿佛统一被警告过了,灾区上奏的折子都被人刻意压了下来,要不就是被打了回去。
……
裕王府。
“王爷,是否可以动手了?”
“嗯,也该让那死老头知道了。”低沉的声音透出丝丝阴婺。
“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握之中。”
“最多一个月,东陵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冷画屏上只倒映出一只漂亮的手。
……
“快让开,让开……”一匹马在大道上疾驰着,两侧的百姓四散开来,唯恐避之不及,可有的摊贩还是被撞倒,络绎不绝的叫骂声便响起。
那匹马上的主人身着武将官服,手里擎着一黄绢布帛,直奔皇宫而去,似有十万里加急密报。
……
金銮殿。
皇帝今日似精神不济,满脸倦容,眉宇间一团黑气,眼睛里也尽是红血丝,昨夜仿佛没有睡好的模样,身形都有些萎靡不振。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站在龙椅旁的内侍一甩拂尘,尖声道。
百官审时度势,见皇帝面色发青,眉宇一绺灰白,便不吭一声。
皇帝抬起手,正要说退朝,突然有禁军疾步进殿,跪下禀报道:“禀皇上,西部地区传来急报。”
皇帝眉色微沉,淡声道:“宣。”
一武将官服的男子走进来,“叩见皇上。”
“有何要事?”皇帝厉目深灼,嘴角噙着似怒。
“皇上,请看。”男子将黄绢布帛呈上。
皇帝使了个眼色,内侍立刻拾级而下。
皇帝从内侍手中接过东西,展开布帛,急急略了两眼,脸色却登时大变。
将手中物什揉成一团,随即重重丢了下来,东西顺着台阶直直滚到一位官员脚边。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该不该捡。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西部怎么会突然爆发疫情,百姓骚动?”皇帝目光深寒,眉目间已是一片怒气。
登时,百官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这事早在前些日子他们就有所耳闻了,只是上边一直压着,现在终于兜不住了吗?
皇帝若知失职之罪?
“这疫病是在乞丐之中传染开来的,所幸还不严重,还请皇上早做决断。”那武将又是深深一叩头。
“乞丐?”皇帝拧紧眉,“捡起来。”他冲着那个官员低吼。
官员身体一颤,立刻明白了,将东西捡起来,传给众官员相看,虽然只是过过套路,百官却装得茫然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