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记忆中的父皇是仁慈的,也是威严的,似乎世上没有任何难题能够难得住他,他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谈笑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声号令,足以令整个江山风云变色,在我的记忆中,他是强悍的,是坚韧的,是无坚不摧的。
可是今时今日,他却居然在他的女儿面前流下了从不轻弹的男儿泪,到底是怎样的悲凉和哀绝,才让这个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众生的君王,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往日那些怨怼和疏离,此刻变得那么的渺小和单薄,我再也控制不住翻涌而上的心疼,飞快地奔上去,紧紧抱住父皇,诺诺地唤着:“父皇!父皇!”
“夕儿,这是父皇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你,你的眼睛里终于不再对父皇存有防备和疏离之色了,父皇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好!……真好!”
温热的呼吸静静地拂在我的颈项上,父皇的声音中有一丝感叹和欣慰,这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隔父皇这么近,这么近,仿佛没有一丝的距离。
父皇,您都看出来了么?原来您一直都知道我对您刻意的防备和疏离,可是您却一直不说,不怨,只是默默地我不知道的地方看着我,关心着我,期盼着我的亲近,原来我竟是伤您伤得如此之深么?
“对了,凌哥哥不是还在我们风鸣么?难道那云召的皇帝就不怕您拿他要挟?”沉默了半晌,突然一个疑问闪过我的脑际。
“凌儿么?其实你也听说过,当年凌儿其实是作为云召的一枚弃子被送到风鸣来的,他父皇尚且不顾他的死活,何况如今当政的是他皇兄。”父皇拉过我走上御案旁的榻上坐下,看着我感慨地道。
“而你二哥哥,却是我们风鸣国真正的嫡长子,如今却……朕真是愧对你母后的在天之灵啊,所以这次朕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一定要取消掉这两国间的质子协约,让你哥哥回到风鸣国来。”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我看到父皇的脸上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狂傲姿态,跟刚才的落寞完全判若两人,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又变成了那个霸气的君王和主宰了。
“夕儿也好些年没看见过二哥哥了呢,不知道他现在在云召过得怎么样,云召的皇上和皇后会不会也像您和母后疼凌哥哥那样疼他呢?他一个人在那里,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就连……就连母后去世……都来不及回来见上她最后一面……”
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起来,任父皇将我拉在怀中,静静地伏在他的肩头。
“对了父皇,云召什么时候换了新王了?不是一直都是凌哥哥的父皇吗?怎么又变成了他皇兄了?”
“云泽帝因身体日渐衰弱,所以提前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嫡皇子,也就是云召正宫皇后唯一的儿子,新皇已于五月一日登基,改年号为太和。而这场战争其实就是他派兵来发动的,还是初生牛犊啊,刚登基就急于扩张势力,如果是云泽帝的话,或许这场战争尚有转圜的余地,如今是他……”
父皇似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苦笑出声。
“那云召的新皇真的如此可怕么?”仔细瞧着父皇的神色,竟是可以从他的眸中看到一抹欣赏之色,心中很是讶异,难道这云召的新皇真是有如此过人之处么?竟然让父皇这样一向眼高于顶的人也露出赞赏的神色。
“他从小便被云泽帝立为储君,用心栽培至今,想当年在消灭西突厥时他硬是以三万兵马对抗突厥王的十万铁骑,仅用一天的时间便奇迹般地斩下突厥王的头颅,将那些残兵余将赶出了中原大陆,这才让风鸣和云召的百姓免受外族人的欺凌,那场战役,至今让人们津津乐道,他在云召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在我们风鸣,也有不少的青年志士将他视作楷模来效仿。”
在说起那场战役的时候,我可以清晰地瞧见父皇眼底的那抹深深地欣赏还有淡淡的遗憾。“不知朕的凡儿现在怎么样了?也是如此优秀?是朕愧对他,想必他在云召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吧!哎……”
“父皇,哥哥那么好,一定会得到上天的庇佑的,您不是天子么?有您这样惦着他,念着他,想必他一定会很好很好的,这次战役过后,我们就一起接他回家好么?”
“好,父皇一定会将你哥哥接回来的,夕儿放心!”
“恩!夕儿相信父皇。”
六月的风透过薄薄的轻烟罗吹进来,静静地拂过这一室的静谧和温馨,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日子里,我和父皇那长达十几年的隔阂竟奇迹般地轻轻融化在了这柔和绵密的微风里,温暖了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