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进室内,一股异香便飘飘渺渺地窜入了我的鼻孔,似带着一丝令人迷醉的气味,让我的思绪有些微的怔忪。
心下有些讶异,这勤政殿的香料不是一直都用的安息香么?如今怎么换了?
记得那时因父皇的心绞痛常犯,母后看了心疼不已,那段时间几乎是彻夜不眠,翻遍了所有医书,花了几个月的心血针对父皇的体质特意配了好些香料,而父皇自此开始,无论是在寝宫还是在勤政殿也都是一直用的安息香,为什么如此突然就换掉了?难道是因为母后的辞世么?
“夕儿来了?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瞧瞧。”御案后传来了父皇有些疲惫的嗓音,惊醒了沉思的我。
压下心中的疑问,我福下身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万安,这才走上前去,在距离御案三尺远的地方站定,再也不肯挪步了,只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夕儿你的脸……”
“回父皇,夕儿的脸只是因昨日逛御花园时沾了些夹竹桃的花粉,今早上起来长了些红疹,这才用白纱覆了脸,请父皇原谅夕儿的不敬。”
“夹竹桃?是啊,父皇记得你从小就对夹竹桃花过敏,那时你母后……”他的眼光浮出一抹迷离之色,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叹口气,转口道;“那要不要紧?可是请御医看过了?”
“恩,已经搽过药了,多谢父皇关心,夕儿以后会小心的。”我轻轻地又福了福身,敛下眸中所有的情绪,淡淡地道。
父皇看到我带着疏离的仿似无波的眼,重重地叹了口气,阖起案上摊开的奏折,揉揉眉心,离开御案朝在下面站着的我走过来。
“朕知道你因你母后之事怨恨朕,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朕……朕真的是没有想到漪月会……”
“父皇,其实您不必对我解释,该听到这番话的人是母后才对,如果您真的觉得对母后有所亏欠的话,那就请您到地宫去亲自和母后解释清楚吧。”知道他下面欲说出的话,我立即打断他,紧紧盯着他的眸光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悲哀和怨怼。
“夕儿……你还是无法原谅父皇么?哎,事到如今,父皇也不想再隐瞒于你,其实父皇……”
“启禀皇上,上官将军传来急报,云召已快攻击洛阳城内。”一声带着惊慌和急促的禀报将父皇未尽的话生生打断。
“什么?怎会如此之快?”
“父皇!父皇!……”
我惊慌地扶住父皇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腔内的恐惧与惊悚令我有些呼吸不畅,大脑里像是有什么猛然爆裂开来似地,碎片将所有思绪阻隔掉,找不到出路。
云召攻打洛阳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如此突然?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夕儿放心,父皇没事。”安抚地拍了拍我搀著他的手,随后眸光陡然一变,射出冷厉之色。
“马上传朕的旨意,任命上官靖为镇国大将军,赐飞龙符,见飞龙符如朕亲临,全国所有将士皆要听命于他,无论如何也得给朕拼死守住洛阳城,那是我们风鸣北部最大的商业之都,万万不可失守!”
“末将领命!”
待那侍卫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殿门时,我的心才回复了跳动。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起了战事?”
“哎……是前段时间你母后逝世之时,虽朕已经尽力封锁住消息,却不知轩辕昊是如何得了这消息,居然在此国丧期间,派出十万铁骑攻打我风鸣,让人措手不及……”
父皇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显出仿佛已倦极的苍老之态,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十岁,鬓边的白发一丝丝在晨风中飘摇,背起手,缓缓踱到窗前,两眼无神地眺望着远方。
“那情况再危急您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将飞龙符赐给上官靖呀,您明明知晓他……”
心内一慌,我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劝父皇说回成命,如果再让那上官靖得了飞龙符,那风鸣的江山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夕儿,朕又何尝没有预料过此举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可是面对现在的境况,你要朕怎么办?
这些年来上官靖已经把住整个风鸣的军权,其实飞龙符早在多年前便已是形同虚设,所有的将士全被他驯服了,只听他一人的指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所有可用之才几乎全是他的门生,朕现在都必须依靠他,相信他,才能为风鸣的百姓赢得一丝生存的机会。
如果今日朕不将飞龙符交给他,反而会给他一个起兵造反的借口,他们上官家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一向甚高,如果连军中也结成一体,那风鸣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而现在朕将那道符赐给他,其实是一种姿态,一个讯号,告诉他,朕依旧相信他,当他是心腹手足,朕在跟自己打赌,赌的是他的对这片国土的忠心和对上官家祖训的忠诚,而赌注……则是风鸣国的江山……”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落在窗外的视线转回来,定格在我的身上,继续道:
“如今江山社稷已是岌岌可危,朕一人受辱,总强过生灵涂炭啊,朕不想成为亡国之君,否则有何脸面去见君氏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