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坚持在很久以前就成了她的困扰。
向锦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我安慰道:“我一直想要给你一个最后的离别,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用,以后其实还是会见到的,米兰的时装周和珠宝展很多,你终归还是要去参加的,其实我们还有很多相遇的机会。”
他说的的确没错,郁欢也附和着点头,脸上是恬静的笑,“其实我之前就说过了,说过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我们是朋友,你无须担心这个。”
可是他还是会担心。
Daniel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车已经停到了外面,向锦笙站起身,郁欢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很平静地面对面,不像是分离,倒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向锦笙最后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那我就走了,祝你……幸福。”
他到底是说不出来,祝她和别人幸福,在他心底,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也是可以给她幸福的。
只是她不需要而已。
郁欢点头,“一路顺风。”
停顿了一下,她却又道:“不要让一个爱你的人等太久,不会有人一直站在你身后等着你的,有时候你觉得时间很长,享受惯了别人的感情,可是或许哪天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不会再等你了。”
向锦笙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是指顾以宁。
地球永远不会为一个人而停止转动,也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死的。
他听从的点头,他也明白,他终归是要开始另一段生活的,又岂能一直对她殷殷切切?
这一次不再需要拥抱,郁欢目送着向锦笙离开,看着他坐上了车。
或许很多年之后他再回想起她,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吧。
她忽然想起了张爱玲的那句话,每个男人生命中都会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可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女人,也可以做两个男人的玫瑰。
就像如今的郁欢,是沈亦晨仰望的白月光,却也是向锦笙心口的朱砂痣。
两个都是骄傲优秀的男子,可是心只有一颗,她终归是要负一个。
沈亦晨说过来接她的,所以她连车都没有开。
她目送着向锦笙的车离开,黄昏的日光火红而刺眼,郁欢仰头看着,却惶惶然的觉得那么像血,刺得她眼睛生疼,更疼的是心。
她抬手捂在心口,胸腔里的肌肉砰砰直跳,跳的有些急躁和不安,郁欢慢慢垂下眼,不去看天边刺眼的红云,用力张口呼吸着,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一副几近窒息的模样。
郁欢呼吸的很用力,可是每一下都呼吸不到头,像是有东西卡在了喉头,所有的空气都被堵在那里了一般。
她有预感,一定是出事了。
郁欢紧紧地攥着拳,额头上沁出了薄汗,眼里有着惊恐和不安,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巨大的恐惧让她心悸,眼底都泛起了泪。
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郁欢一怔,急忙掏出来查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对方的声音很冷,在一瞬间震得她几乎有些站不稳。
“请问是郁欢女士吗?有一位沈先生因为车祸原因现在在我们医院就医,请您赶快来医院一趟。”
郁欢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沈亦晨的电话打不通,她只好一路问上去,她很急,从来没有这么急过,心慌意乱的感觉让她找不到头绪,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只好随便抓一个人就胡言乱语的问。
她是真真切切的讨厌医院里来苏水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味,竟被刺得眼睛发酸发胀,还不待她反应,就已经有温热的液体流了满脸。
她甚至来不及去擦,一路拨开人群直直的向前跑,路人被她推得七零八落,有人回过神来对着她的背影嚷骂,可是郁欢脑子里嗡嗡直响,那些声音乱七八糟,她完全听不真切。
她在路上幻想了一百八十种可能,沈亦晨为什么会出车祸,到底是怎样的境遇,现在他怎么样,她想强迫自己不要去乱想,可是思绪却不由得她控制。
郁欢一路向上,一直跑到急救室的门口,熟悉又刺眼的红灯亮在眼前,她看着那盏灯,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有些哽咽的喃喃了一声,“亦晨……”
她的步伐很沉重,仿佛推开那扇门,里面就是一片鲜红的景象。
一位医生从一边走过来,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摘掉口罩问:“你是里面急救患者的家属?”
郁欢猛地点头,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抽噎着道:“里面的人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疑惑的打量了她一下,继续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妻子!”
“妻子?”医生一愣,讷讷的说:“里面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孩,你认错人了吧。”
医生说完推开急救室的门就要进去,郁欢却一把拉住了医生的衣服,急急的问:“那有一位出车祸的男子,姓沈……”
“他已经转到病房去了,你去病房看他吧!”
郁欢听了医生的话,转头跑去查沈亦晨的病房号,也看到了沈亦晨的伤情。
头部重创,轻微脑震荡。
每一个字都看得她心惊肉跳。
郁欢跑向病房区,推门进去就惶惶不安的叫了一声,“亦晨!”
他的头上裹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有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渗出来,刺得郁欢眼睛生疼,心脏每跳动一下就带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疼。
沈亦晨应声转过头,看到她满脸的眼泪后不由得一怔,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
郁欢一个箭步冲上去,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别动!伤到那里了?!为什么会出车祸?!”
沈亦晨停了停身子,抬眼看向她的脸,缓缓地抬手拭掉她的泪,极其心疼的问:“怎么哭成这样?”
郁欢反手握住他的手,对着他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一遍,就是头上有伤,其他的地方还好。
“我没事的,你放心吧。”沈亦晨拉着她坐下,“只是头上撞到了,有点晕,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没大事的。”
郁欢的手穿过他的后脑,抱着他仔细的看了看,才心有余悸的问:“怎么会出车祸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去追曾维亚了。”
“什么?!”郁欢惊声道,瞳孔也不由得跟着瞪大。
沈亦晨抿了抿唇,眼锋撩起一阵狂狷,“我在去接你的路上看到他似乎在和什么人接头,就追上去想仔细看看,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了我跟踪,车开得越来越快,我当时追的急,没顾上那么多,他们后面还有一辆车,在我追的时候冲上来撞了我,所以才出了事……”
郁欢的眼底渐渐浮上担忧,沈亦晨却拉过她和她十指相扣,指腹轻轻的摩挲在她的脸上,“最近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他觉得那伙人不是好惹的,应该是一伙亡命之徒才对,如果他真的要追查这件事,势必会有危险,可是他一定要保全郁欢才行。
郁欢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声音有些暗哑,“为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让我很担心。”
“没关系的。”沈亦晨勾住她的脖子,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别担心,我没事的,我那边还有童非,我现在担心的是你。”
郁欢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有些忧虑地问:“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沈亦晨轻轻摇头,眼底有着阴鸷和晦暗,“但我能保证,这伙人应该是道上的,我想我需要找人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亦晨!”她有些急切的抬起头,“如果不行的话就不要去以身试险了,那件事都过了那么久,不查也没关系,你不要再出事才是最重要的。”
沈亦晨微微地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放心吧,没关系的,那是关于你清白的问题,不差怎么行?我答应过要还你一个清白,说出了就一定要做到的。”
“可是……”她惶急的开口,沈亦晨却已经俯首吮住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停下来,郁欢的进攻就更猛了,像是一只没有头绪的小兽,一边狠狠地吻着他,一边低声呜咽悲鸣的道:“亦晨,答应我,不要再追查了,我怕你出事,真的怕……”
她带着哭腔的哽咽让沈亦晨心疼,用力地吮了吮她的唇后,闷闷的应承道:“好,我答应你,即便追查,我也一定会顾及好自己,不会出事的。”
郁欢缓缓的抬起头,眼里聚满了泪,咬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