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自打黎氏伤到了胳膊和腰，就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压到仲水曼的身上，还好荆老爷是个勤快的人，多少能帮着分担一些体力活。



    大年初三那天，二姑姐荆桂蕊带着女儿汪巧锦来串门，见到歪在床上的黎氏，大惊失色，靠着黎氏坐在床上，连声问着除了什么事，黎氏还真够不给两个儿子留脸面，脸色一沉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气得荆桂蕊当即就要找两个弟弟来好好训斥一通。



    虽说年三十那晚荆一书做的事也让仲水曼有些火大，但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听着荆桂蕊一声接一声地责骂心中始终不太舒服，于是便去了别的屋子，端来蜜饯芝麻糖之类的吃食给汪巧锦。



    两三岁的汪巧锦长相同荆桂蕊出奇的不相似，荆桂蕊长了张娇俏的瓜子脸，五官也是精致而略微深邃的，但这汪巧锦的脸却似发面馒头一般，肉墩墩的，眼神看起来也是憨憨的样子，一点类似荆桂蕊的灵动都没有。



    “谢谢舅妈。”汪巧锦拈了一块绿豆糕，礼貌地道谢，然后便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的吃食，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一点都不闹，乖巧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喜爱。



    绿豆糕在吃起来时很容易往下掉碎屑，汪巧锦肉呼呼的小手小心地接着，还是有不少撒到了身上，许是觉得这点心味道好，咬了几口，汪巧锦晃着身子，扭啊扭地靠过去，举着咬了一半的绿豆糕让荆桂蕊尝尝，娇憨可爱的模样看的仲水曼心里软软的。



    荆桂蕊正同黎氏说得起劲，只匆匆地瞥了一眼汪巧锦，道：“听话，自己先去边上吃东西，巧锦乖，我还要同你姥姥说会话。”



    汪巧锦还是举着绿豆糕，执着的举到荆桂蕊面前，奶声奶气道：“娘你尝尝，这个可好吃啦。”



    荆桂蕊被缠的没辙，侧过身子咬了一小口，登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哎呀呀，巧锦，你看你把衣裳给弄的，这么甜的东西在热屋子里一会化了你那衣服黏糊糊的还怎么穿？！”



    汪巧锦本来兴冲冲地小脸一下子僵住了，委屈的眼泪闪啊闪的，仲水曼有些不看不过去了，劝道：“二姐，一点点饼渣，到屋子外头扑打两下就没了，巧锦多懂事的孩子啊，有好吃的还知道赶紧拿给你，是不是啊巧锦？”



    “懂事什么，跟她爹似的，一点常识都不懂。”荆桂蕊的脸色还是有些绷紧，拉起汪巧锦的手，“走，出去洗洗，脸上都沾的脏兮兮的，都是跟你那个爹学的。”



    一扯到二姐夫的头上，仲水曼也不好多说什么，往盆子里倒了干净的水让汪巧锦洗脸，倒水的时候怕湿了衣裳，仲水曼将袖子挽了上去，成亲时黎氏送的玉镯便完全露了出来。



    这只镯子的成色并不好，但仲水曼天天都将它带在手上，怎么说这也是婆婆的一片心意，要知道，能多送给媳妇一件见面礼的婆婆可不多见。每回瞧见自己手上这个镯子，仲水曼总觉得心里挺舒服。



    “哎？水曼，你手上这镯子……”



    “喔，这啊。”仲水曼笑着说道，“这是刚进门那会，咱娘给的。”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荆桂蕊笑笑，“这是去年我给娘买的，敢情是给了你，我说怎么没见咱娘戴过呢。”



    仲水曼心里呆愣一下，起先她还以为这玉镯是婆婆特意给自己预备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件二手货，还是别人送给婆婆的，这让她的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她倒不是嫌东西旧或者成色不好，只是在那种场合送这种东西给自己，怎么说心里都是舒服不起来的。



    当着二姑姐的面，仲水曼忍下心头的不舒服，对着荆桂蕊笑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荆桂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是多么的不应该进行下去，嘴角咧得更开了，像是在讲什么了不得的趣闻一样。



    “你别看咱娘这人年纪大了，眼光可好着呢，咱给买的东西人家都瞧不上眼了！”荆桂蕊眉开眼笑地说着，“还想着用个便宜物件讨她个欢心，结果还糊弄不了呢。”



    要不是仲水曼脾气温顺，估计还没等听完就甩袖子走人了，刚这一番话不明摆着是在说黎氏拿了看不上眼的便宜东西来糊弄自己么，真不知道这二姑姐是真傻呢，还是在有意挑拨是非。



    仲水曼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袖子拨弄下来，遮住手腕上的镯子，原本那抹不起眼的绿色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刺眼，怎么看怎么别扭。



    回去房间，仲水曼只顾着自顾自地逗汪巧锦玩，床上那娘俩说了些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听见，反正这荆家的人说出口的话一般都不会好听到哪里去，还不如哄孩子玩，至少心里舒坦。



    只是房间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尽管那边的黎氏二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字眼还是飘进了仲水曼耳朵里，断断续续地，听得也不真切，只是隐约似乎听到了“镯子”二字。



    临走时，黎氏突然将汪巧锦叫到了床边，要给外孙女压岁钱，小孩子不懂事，懵懵懂懂地伸出手要去接黎氏给的银子。荆桂蕊拦住了汪巧锦，将女儿抱起来，柔声道：“来，跟外婆说，巧锦不要压岁钱。”



    “拿去，给孩子置办件新衣裳也好，快拿去！”黎氏硬是要把银子往孩子的怀里塞，又一次被荆桂蕊拦下了。



    “娘，都是自家人，你这样客气以后我怎么还敢带着孩子回来。”荆桂蕊一个劲的推辞。



    “大过年的，哪能不给孩子点东西。”黎氏将银子收回去，摸摸索索地摘下了腕上的一只镯子，“来，巧锦，不要银子，姥姥就给个镯子，等我们巧锦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好戴着。”



    荆桂蕊又是推辞了几句，最后还是接过了玉镯，那玉镯的成色与仲水曼手上的那一只相比，但凡有点眼力的就知道哪个才是纸钱的好东西。荆桂蕊拿走的那一只，玉质莹润，绿汪汪地细腻色泽，称不上是价值连城的精品，却也是花了黎氏一小笔银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