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桂蕊眉开眼笑地出了门，仲水曼拿了簸箕和扫帚回到屋里清扫着吐到地上的瓜子壳，听到黎氏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过年过节的，就是得给小辈点东西，水曼你也早点给我生个长孙出来，我也好给我大孙子塞红包。”



    “娘，这回事急不得。”仲水曼脸一红，弯下身将脏东西仔细扫进簸箕里，出门倒垃圾时，正好撞见了带了老公孩子来拜年的大姑姐。



    章源丰见了仲水曼，拉着妹妹笑嘻嘻地靠近仲水曼，抬着干干净净地笑脸道了一声新年大喜。仲水曼也笑着有模有样的回了礼，两个小家伙却还不离开，依旧笑眯眯地抬头望着仲水曼。



    仲水曼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两个小东西是在要压岁钱呢，想起身上还踹了几两碎银子，正想要掏出来，只见荆桂清一把拦住了两个孩子，笑着嗔怪了一句：“没规矩的，你们舅妈还没孩子呢，怎么敢伸手管舅妈要压岁钱！”



    经荆桂清这么一说，仲水曼也想起来了，年前荆一书还告诉过自己，在这里的风俗是有了孩子的长辈才会有资格给别人家的孩子压岁钱，否则就是折了人家的福，来年要触霉头的。幸好银子还没掏出来，要不然依大姑姐这脾气，看见自己要害她孩子折福，还不当场跟自己撕破脸才怪呢，仲水曼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



    同大姑姐大姐夫客气了一番后，热热闹闹地进了屋，这下屋里可热闹起来了，干果壳碎饼渣让两个孩子折腾了一地，大人们各自说这话，章源丰就带着妹妹玩，仲水曼哪一边都插不上嘴，就待在一旁闲闲地磕着瓜子看两个孩子玩。



    章源丰的长相要比一般男孩子清秀许多，若不是穿着男孩的服饰鞋帽，真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但毕竟有着男孩子天生就不安分的特性，哄着妹妹玩了一会，点心也吃腻了，听荆老爷说买了小孩玩的烟火棒便兴冲冲地扯着妹妹跑去院子里玩了。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玩的烟火棒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又细又长的，可以直接捏在手里，噼噼啪啪一路烧上去，火星没见到多少，烟反而多的能熏死人，另一种则是将小小的一只炮仗，用香点燃了马上扔出去，半晌能听见一声响，由于比前一种刺激，所以男孩子大抵都爱玩这种小炮仗。



    章锦兰还太小，不能自己玩那些烟花爆竹之类的，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哥哥一个接一个的点燃扔出去，咯咯地笑个不停。



    过了没一会，院子里没了鞭炮的动静，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干什么，仲水曼在倒茶水的时候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两颗小脑袋靠在一处，表情很认真地拆着那种小小的炮仗，将抠出来的火药堆成一小堆。



    仲水曼本打算制止这种浪费行为，又转念一想，反正都要给孩子们玩的，怎么玩最后不都是会没了么，孩子们开心就由着他们去吧。更何况，再看到他们专心致志做事的可爱模样之后，仲水曼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打断他们正在兴致勃勃地做着的事情。



    但是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再面对着这两张小脸，仲水曼却怎么也没办法称赞他们可爱了。



    那时屋里的众人都说得有些口干，差不多正每人都手捧一盏茶慢慢地喝着滋润喉咙，只听到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声，然后便悄无声息了。这有点不太对劲，之前章源丰放鞭炮被妹妹看的时候，总能听到小丫头乐呵呵的笑声，而此刻院子里却静悄悄的，一丁点声音也听不见，就连荆老爷最爱的那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画眉鸟儿也没了声音。



    屋子里的人很有默契的集体沉默了一刹那，黎氏笑笑，道：“两个小捣蛋鬼，又不知道闹得哪一出呢。”



    众人附和着说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只有仲水曼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那一串爆炸声听起来不太像是在院子里，倒像是就在隔壁的房间，想到这，仲水曼有些担心，两个小家伙该不会嫌外面冷，跑到屋里面来玩烟花了吧，可别引起火灾才好。



    仲水曼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章源丰二人，兄妹俩正神情古怪地站在门前，一见到出来的仲水曼竟像是吓了一跳，笑容极不自然地喊了一声舅妈。



    章源丰能忍耐住，年纪小的章锦兰就没那么好的忍耐力，嘴巴瞥了瞥竟是要哭的样子，被章源丰警告似的瞪了一眼才好不容易忍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被香烛烫到手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仲水曼柔声问道，“还是调皮闯什么祸了？”



    一听到闯祸二字，章源丰的眼神明显抖了一下，视线斜斜地往屋子的一个角落瞄去，仲水曼顺着章源丰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那个角落放着的，是公公荆老爷最心爱的一只画眉鸟，过年这几天怕外面的鞭炮声会吓到鸟儿，特异在白天也将鸟笼收进了屋里僻静的角落，荆老爷觉得鸟叫会为新年增添喜庆的气氛，于是在白天便不会用黑布遮住鸟笼，任由那只画眉婉转鸣啼。



    仲水曼往鸟笼里扫了一眼，原本活蹦乱跳的鸟儿现在直挺挺地躺在笼子底，旁边还有燃放过鞭炮的残骸和火药燃烧过的痕迹，联想起刚才那一串鞭炮响声，仲水曼立马想明白了整件事。



    这两个小家伙这回可真真是闯大祸了，仲水曼心急火燎地想，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吓到两个孩子，只能柔声细语地说道：“你们犯错误了知不知道？”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它害不害怕，没想炸死它……”章源丰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没事的，源丰乖，领着妹妹，乖乖地去姥爷跟前认个错，姥爷肯定不会惩罚你们的。”仲水曼耐着性子劝着，事到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章源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似是胆怯，又似是不太情愿，仲水曼正想再开口劝几句，大姑姐推开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