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这么冷,你们还在这待着挨冻呀?快回屋里去吧。”荆桂清上前摸了摸儿子的手,“瞧瞧,都冰棍儿似的了,还在外头杵着,进屋暖和暖和去!”
章源丰还是不愿意挪动,被荆桂清往屋里一扯,急的脸通红,直嚷嚷着不要进屋,要回家,章锦兰更是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荆桂清也是个暴脾气,甩开儿子不断挣扎的小手,眉头也皱起来,呵斥道:“又怎么了这是?!要闹脾气滚回咱自己家闹,别在这闹得你们姥姥姥爷心烦!”
仲水曼赶紧劝道:“大姐,别训孩子,孩子也是犯了点小错给吓着了。”
“又犯错了?你们两个就不知道安分点!”荆桂清狠狠地瞪了一眼章源丰,“又干什么了?”
章源丰低着头,手往鸟笼那一指,声音细的跟蚊子飞过一样,“姥爷养的鸟,不小心让我们给炸死了。”
荆桂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哎呀,你看看你们,不就死了只鸟么!就害怕挨训怕得不敢进去了?走,我去替你们说,弄死只鸟怕什么的!”
荆桂清嗓门大,这一通嚷嚷屋里的人已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听见荆桂清“死”、“死”的说个没完,荆老爷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仲水曼在荆桂清开口时一个劲的打手势示意她小点声,也不知荆桂清是真看不见还是压根没当回事,嗓门照样嘹亮。
当仲水曼跟在荆桂清身后,领着两个孩子进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公公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一屋人也没个敢抬头吱声的,仲水曼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等一下的战火会波及到自己。
荆桂清一把拉过章源丰,用特有的尖锐嗓音笑着说道:“爹啊,源丰这孩子调皮,把你养那画眉不小心吓死了,这笨小子,弄死只鸟还不敢进屋了。”
又是一连两个死字,荆老爷已经气得不想说什么了,黎氏极不高兴地扫了一眼荆桂清,责怪道:“桂清,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的,大过年的就图个喜庆,你在那一口一个死字算是怎么回事?”
“那要不怎么说呢?”荆桂清指指外面,“那不还躺在笼子里呢,腿儿都直了……”
荆浩光嘴角猛地抽了一下,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大姐,源丰该到识字的年纪了吧,你看是不是该找家私塾了……”
“你站到一边去。”一直闷不吭声的荆老爷突然开了口,声音极其威严冲着荆浩光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指着荆桂清沉声道,“说,你给我接着说,我看看你还等当着你爹娘的面说出什么来。”
荆桂清脸色僵了僵,挤出一张笑脸来,开始自己给自己打起了圆场,“都是我不对,又惹爹娘生气了,是我不会说话,这总行了吧?”
起初荆老爷在听到前几句的时候,绷紧的脸好歹有了一丝缓和,结果荆桂清最后那一句颇具敷衍意味的话彻底挑起了荆老爷的火气。
不用多说,又是一场战争,荆老爷嫌荆桂清说话晦气,荆桂清则一个劲的驳斥自己没说错,黎氏又在中间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虽然本意是在劝架,但却完全没有起到劝架的作用,反而有点火上浇油的意味,越劝越乱。
屋里吵成了一团,小小的章锦兰被吓到了,咧开嘴巴嚎啕大哭,章林云仍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也不晓得去哄哄哇哇大哭的女儿,没事人似的,章源丰倒真有一副哥哥的派头,抱着妹妹,又是擦眼泪又是哄的。
别看荆桂清个头小,同荆老爷闹起来却是旗鼓相当的派头,两个人都争到口干舌燥才算是熄了战火,荆浩光上去给荆老爷顺着背,好言好语地劝着,总算是让老爷子暂时压住了火气。
“啊呀——真是,就因为死了那么只鸟,就跟自己亲闺女闹成这样。唉——”荆桂清委屈地看向窗子,忿忿地甩了一下手臂。
得,这下可好,刚刚要消气的荆老爷火气又窜了上来,仲水曼真恨不得自己能冲上前找块破布堵住大姑姐的嘴,什么叫祸从口出,自打嫁进了荆家,仲水曼才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荆老爷又对着荆桂清发了几句脾气,看着自己的娘被骂了,章锦兰脖子一梗,哭得惊天动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伸出手要找娘亲抱。
仲水曼看得不忍,硬着头皮上前劝导:“爹,您先消消气,别的什么事都好说,别把自己的身子气坏了。”
“你听听你们这大姐说的话,叫我怎么能不生气?!”荆老爷虽说还在气头上,却也给仲水曼这个儿媳妇留了几分薄面,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事儿怪我,源丰跟锦兰两个孩子都还小,不懂事,他们在外头玩的时候我该跟去来着,爹你就别生气了,小孩子怎么说都是调皮了点儿。”仲水曼故意将话题扯到孩子的身上,避开了大姑姐说话晦气这一点。
“唉,水曼啊,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也不可能去跟孩子生气,你说自打你进了荆家的门,我什么时候对着这些个孙子辈的生过气……?”荆老爷也是气糊涂了,被仲水曼这么一引导,思维立马就转了向,絮絮叨叨地对着仲水曼讲起了他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长辈。
仲水曼做出一副虔诚认真的表情,边听边点头应着,荆老爷就这么说了一会,自己也说累了,开始端起茶杯闭目养神来了。
经过这么一闹,大姑姐一家也不好久留,挨个道了个别之后便离开了,在送大姑姐一家出大门的时候,仲水曼好巧不巧的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银子没到手就这么晦气,让你俩再伸手要!”
这话是冲着两个孩子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刚刚好让仲水曼听了个真切。起初仲水曼没回过神来,等关好大门,一个人往屋里走的时候,忽的明白过来了,登时便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噎的人难受。难怪都说好人难当,难当好人,今儿仲水曼算是彻彻底底明白这个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