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满屋的人都面面相觑了，这还是当着自己爹娘的面儿，就能骂公婆是“老东西”，这要是在章家，指不定怎么对待章家二老呢。



    荆桂清今日在荆家的所作所为，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最后会被嘲笑的还不是荆老爷同黎氏的教女无方？



    荆老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胸口喘息了半天，抬手就要给荆桂清一巴掌，黎氏赶紧撕扯着荆老爷的袖子，拦下了这一巴掌。



    被黎氏这么一拉扯，荆老爷的火气往上更上了一层，荆老爷这人的脾气很是有些倔强，他要做什么事情，别人越是阻拦，他就越是要去做，于是扬手冲着荆桂清又要打下去。



    黎氏慌忙挡在中间，一边好说歹说地劝着荆老爷，一边用眼神示意两个儿媳妇也来劝劝。



    仲水曼二人早就不知恼了这大姑姐多久，这会子哪个也没有想上前阻拦荆老爷的意思，两个人都低下头哄着被吓到了的荆祥薇，装作没看见黎氏的暗示。



    那边三个人正闹得一团乱，这边妯娌二人悄声说起了私房话。



    “看不出，咱这大姑姐还是个护犊子的。”柳佩蓉悄声笑了一下，“真有那本事，怎的不闹到人家私塾里去，跑咱家来耍什么横？”



    “谁知道她成天都在想什么。”仲水曼很不满地说道，“正儿八经的道理一句都没有，撒起泼来倒是一把好手。”



    柳佩蓉瞄了一眼正在同荆老爷大声争执的荆桂清，摇了摇头，讥讽道：“这平日里也没见咱这大姑姐对她儿子多心疼，今天这是又抽了什么风了。”



    仲水曼附和的点点头，往常荆桂清对待自己的儿女，实在算不得多宠爱。她清楚的记得，有一年冬天，章源丰想吃绿豆糕，绿豆糕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名贵到吃不起的糕点，几分钱就够孩子吃个饱的，可就是这么便宜的糕点，荆桂清就是不买给章源丰，说是什么浪费银子。于是章源丰就只能在脑子里幻想着甜甜的绿豆糕，可怜巴巴地流着口水，最后还是仲水曼看不过去，带着章源丰去点心铺子买了几块糕点。



    自打那时起，仲水曼对这个大姑姐便开始厌恶至极，虽然平日里在面上表现的和和睦睦，心里却对大姑姐极为不屑的。



    自己身上穿金戴银不嫌奢侈，孩子闹着要吃几块绿豆糕就是浪费，大姑姐的这种自私的逻辑，仲水曼最是看不顺眼。



    仲水曼并不认为女人就非得一门心思只顾家人不顾自己，但只顾自己完全不理会家人着实也有些太过自私，至少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仲水曼叹口气，接着柳佩蓉的话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两个姑姐，还有咱娘在一起玩叶子戏？”



    “唉，记得呢，我还记得那会手痒，也想上去玩两把消遣消遣，亏得嫂子你偷偷拦下了，要不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拿我出气。”柳佩蓉努努嘴，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屑，“平日里显摆那会，几两银子的钗都不算什么值钱玩意，玩了几把叶子戏，才输了几十文钱就跳脚了，啧啧，以往不是显摆她钱多得能压死人么。”



    “最可怜的就是源丰，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让咱大姑姐拎起来一顿打。”



    直到现在，仲水曼想起那天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一天，荆桂清的运气不知怎的，背的不像话，自从坐下来就没赢过一文钱，几圈玩了下来，尽往外掏钱了。



    说是输了好多回，但总归不是赌博性质，自家人玩，也就是几文钱几文钱一回，总共也不过才输了几十文钱，可大姑姐却恼了，脸色难看的像是抹上了锅底灰。一圈打完，荆桂清又输了，正巧章源丰进屋找水喝，一个不小心洒了几滴水在荆桂清的鞋上。



    这下章源丰是直接撞到了枪口上，荆桂清挥手一记耳光就打了过去，打得章源丰愣在原地半天才哭出了声音。



    仲水曼心下感慨，若是章源丰能够自主选择的话，想必他宁可去刷十回马桶都不想要挨这一顿打。



    “凡是跟银子沾边的，甭管她们喊你玩什么，直说不会就成了，何必为了那十几二十个大钱招人家的白眼。”仲水曼叹气道。



    好不容易盼到这场闹剧结束，荆桂清显然没有占到上风，走的时候眼里含着满满的泪水，不知情的人搞不好还以为她在娘家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个桂清，真真是莫名其妙！”荆桂清走后，荆老爷气得将茶杯都摔烂了一个。



    看见地上碎成几片的茶杯，仲水曼很是心疼，那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要是大姑姐回来一次荆老爷就摔一次，赚再多钱都不够买茶具的。



    荆一书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很是纳闷地问仲水曼：“不可能啊，这说不通。”



    “我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问弟妹去，当时她也在场。”仲水曼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荆一书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要真是为了私塾先生的事生气，依咱大姐那个脾气早就打上门去了，还跑回来骂什么。”



    “这种事我哪里会晓得，对了，上回你说不合适那衣服我今天送过去让人给改了，等下你试试现在合身不。”



    仲水曼故意将话题岔开，有关荆家人怎样怎样，特别是不太好的那些方面，她总是很避免同荆一书提起，总是能不说就不说，避开任何有可能发生的争端。



    又过了没多少日子，大家都已经快要忘记这回事了，二姑姐回家时又提起了这件事，经二姑姐这么一说，仲水曼才恍然大悟，那倒霉的教书先生不过是做了一回大姑姐气不顺时的出气筒罢了。



    那时黎氏同荆老爷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荆桂清的不是，荆桂蕊听了半天，一拍巴掌，委屈道：“爹，娘，你们这是有所不知啊，大姐她也是心里难受才那么说说，哪里就是真的对着你俩发起了脾气？依大姐那个性子，怎的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破口大骂的。”



    荆桂蕊说的极其认真，在一边听着的仲水曼和柳佩蓉却齐刷刷地打了个冷颤，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话将大姑姐美化的也有些太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