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桂蕊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十足十的将样子做了个够，似乎荆老爷和黎氏不是将大姐训斥了一顿这么简单，倒像是荆老爷二老大义灭亲将那荆桂清被帮去了衙门，看起来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们是不知道的，大姐她呀，唉，可是要遭罪了呢。”荆桂蕊抿口茶，看起来对大姐挨训的事情要多不满有多不满。



    黎氏不以为然，道：“能多遭罪？我活这几十年，也还真没听过学生犯了错儿先生还罚不得的道理，”



    荆桂蕊立即辩驳道：“哪里就真是为了源丰挨罚这事，让大姑姐烦的，还不是她那个多事的婆婆。”



    有荆老爷在场，荆桂蕊多少还有些忌惮，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压了压，且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不那么厌恶。



    “亲家母？”荆老爷疑惑地开了口，亲家老两口的脾性他是了解的，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性子憨直的人，自打荆桂清嫁了过去，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得仔细，亲家母从来就不是个多事的人。



    “可不就是她那个婆婆么，最近不晓得又看大姐哪里不顺眼，成天嚷着自个的身子这疼那不舒坦的，白天喊了夜里喊，就是不让大姐有天舒坦日子过。”荆桂蕊说的义愤填膺，话里话外地都在暗指那个安氏不是个好东西，是个喜欢以折磨媳妇为乐的恶婆婆。



    仲水曼听得胃里一阵阵的不舒坦，当时大姑姐要被休那会自己也在场，那章家的公婆一看就是个温厚的老实人，荆桂清闹得再过分，二老也没做出什么让荆家难堪的事情来，实在是难得的好人了。要说安氏会存了故意欺负的心思，她仲水曼可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但是仲水曼不相信，不代表黎氏不信。



    普天下的母亲似乎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对自己的孩子有着近乎偏执的信任，哪怕这话再不可信再离谱，只要是从自己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假的也是真的。



    因此黎氏的心里便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大女儿来，对那亲家母也生出了几分不满，但碍于两个儿媳妇也在场，才不得不开口说：“唉，这话说的，身为人家的儿媳妇，就等于半个闺女，孝顺公婆是应该的，婆婆身子不舒坦，做媳妇的自然是任劳任怨的伺候着，那都是你大姐应该的。”



    话虽这么说，但仲水曼和柳佩蓉二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黎氏这番话说得有些违心，目的不过是要说给她们两个同样身为人家儿媳妇的人听罢了。因此二人也不应承也不反驳，只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荆桂蕊一听母亲这话，登时便有了三分恼意，蹙眉道：“娘，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公允。没错，我承认，为人子女的就是该孝顺，可也有那故意欺凌儿媳的恶公婆不是？”



    荆老爷也动了怒，叱道：“胡说八道，章家你那伯父伯母，有哪个像是你嘴里说的恶公婆？！”



    一见荆老爷发起了脾气，荆桂蕊的表情登时便软了下来，也有了笑意，柔柔道：“哎呀我的爹哎，我只是说这世上有那种恶人，也没就指名道姓地说就是谁呀。而且，我不也是从大姐那听说的么，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我又没亲眼见过哪里晓得。”



    “反正听大姐说的，像是真有那么回事。”荆桂蕊又补充了一句。



    “桂清怎么跟你说的？”黎氏问道。



    荆桂蕊的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似乎早早等着的就是黎氏的这句话，当下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将荆桂清在那章家是如何如何受欺凌的事情说得详详细细，生怕漏了一字半句。



    这下不只是仲水曼两个儿媳妇，就连荆老爷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荆桂蕊的描述中，安氏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婆子，天天假装生病从儿子的手里剥削走大半的银钱，儿媳妇想给两个孩子扯块布做新衣裳都不行，家里大小支出必定要荆桂清这个儿媳到婆婆跟前仔细汇报才许支走银子，多拿一文钱回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柳佩蓉没见过章家二老，偷偷地问仲水曼大姑姐家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位恶婆婆，仲水曼想了想，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万一传到了大姑姐耳朵里，少不得又得记恨上自己。



    听完荆桂蕊的描绘，荆老爷还是有些不相信，上一回荆桂清回荆家时，看那白胖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在家受婆婆欺辱的样子。



    “爹你怎的就不信呢，这可是大姐她一字一句说给我听的。”荆桂蕊叹气道，“可怜我那个大姐，平日里为了章家没日没夜的操劳，唉。”



    仲水曼默默地摸摸自己的腹部，得，这一番演讲听下来，估计今儿一整天的饭都能省了，实在是让人反胃至极。



    为了章家没日没夜的操劳，这种弥天大谎也亏得二姑姐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光是看大姑姐那一双白白胖胖的嫩手也知道，平日在章家能洗个衣服做个饭就是不错的了。



    很显然荆老爷的心里是不相信刚才那番话的，因此便沉默着嗯了两声，也没做出个什么明确的表态来。



    但黎氏确是十二万分的相信了荆桂蕊的话，她认定了大闺女在章家就是处在水深火热中，天天要伺候着一大家子的人吃穿用度，还得日日夜夜地忍受着蛮不讲理的婆婆的欺凌。



    这让黎氏怎么能忍下去，当即便拍了桌子要去章家同亲家理论，被荆老爷一把按回到椅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咱闺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不许我这个当娘的去理论理论了？”黎氏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当着这几个小辈的小面，荆老爷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丢尽了，“听风就是雨，桂清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样找上门去，以后还让咱家桂清怎么在章家过日子？！”



    实际上荆老爷的心里压根就不信荆桂蕊说的那一套，荆老爷为人是迂腐冲动了点，可他不傻，若是亲家母真的有那样坏的心思，哪用得着等到现在才折腾儿媳妇，早些年干嘛去了？因此荆老爷断定，搞不起是荆桂清自己耍小脾气，跟荆桂蕊这个妹妹发了两句牢骚被当了真。



    要是因为几句牢骚就找上亲家门，这事要传开了荆家的脸也就没了，因此荆老爷坚决不同意黎氏要上门理论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