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婆婆的先赔了笑脸,她这个儿媳妇要是再板着一张脸硬要抗争到底就有些说不过过去了,柳佩蓉也只能跟着露了笑脸,要是没人再插嘴的话,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荆浩光偏偏就不识时务地又嘟囔了一句:“就是不好喝嘛,这怎么尝味道都是一般还要差些,真就不如爹上回买的。”
无论这茶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到了这个时候荆老爷都该站出来说句话了,毕竟这茶是荆桂蕊点明了说是特意带回来给他的,只是这会他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荆家在彻底败落之前,也是有过几年好日子的,荆老爷跟在父亲身边也喝过,晓得什么才是上等的茶叶,而荆桂蕊今儿拿回来的这茶,怎么也称不上个好字。若自己实话实说,二闺女免不得要伤心,这事实在有些难住了荆老爷。
若是他为人圆滑一些会应付几句也就过去了,但荆老爷偏偏又是个从不会撒谎的老实人,因此这会便三缄其口,在一旁装聋作哑默默地喝着茶水。
“怎么不如咱爹买的,你真是不识货,这可是人家求你姐夫办事的时候送的,不是值钱的玩意,人家也能好意思提了来求人?”荆桂蕊的话里已经隐约带了丝火气,“人家喝了怎的都说好,就你在这意见一堆,我看你就是让咱爹咱娘给惯的,有什么好的都尽着给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挑挑剔剔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那句“有什么好的都尽着给了你”触动了柳佩蓉敏感的神经,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他们现在借用的荆老爷的那间店面,气不过便轻笑了一声,道:“二姐这话说的,咱娘刚才不也说了么,人跟人的口味都是不同的,难不成自己尝着味道不好还非得贴着笑脸没命的夸才好?这算是什么道理。”
柳佩蓉这样一接话,顿时又是一阵的你来我往,明枪暗箭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仲水曼没心思去理会她们吵嘴,还在想着刚才二姑姐的话,再靠近了打量几眼那小小的纸包里的茶叶,心里登时便明白了几分。
那茶叶一看便是放置时间太久受了潮的模样,再一看那包着茶叶的纸包也不太像是原装的,再想想这茶叶的来历,仲水曼便在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就凭她对二姑姐这人的了解,仲水曼完全可以断定,这包茶叶绝对是在汪家放了好久又被荆桂蕊翻出来的,一看受潮了味道有变,丢了又觉得可惜,就屁颠屁颠地拿回荆家当宝献来了,难怪自始至终二姑姐都没有动过自己杯里的茶水。
仲水曼的目光扫到荆桂蕊的茶杯上,里面满满的茶水不曾少过一滴。若是依着二姑姐那有便宜必占的性格,今儿这茶但凡有那么一点点上档次,她就算撑破了肚子也得喝一半回去。
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兄弟都吝啬至此,仲水曼算是实实在在地开了一回眼界。
黎氏挂心着柳佩蓉肚里的孩子,极其难得的在这一次的斗嘴中保持了中立,甚至还有些偏袒儿媳妇,荆桂蕊向来是个要靠别人撑腰才成事的,见黎氏没有帮自己的意思也就硬气不起来,软软地回了几句便偃旗息鼓了。
一直在旁边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热闹的大姑姐见没热闹可看了,这才放下杯子开了口,眼神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
“正好现在人都齐着,各家的都在,正好也省的我一个个的跑腿去请了。”荆桂清说道,“我家小姑子小个月订亲,你们到时候都记得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咱一起聚聚了。”
想小辈订亲这种事,有这些儿子儿媳在,除非是特别亲感情特别深厚的,其他时候都没有荆老爷和黎氏老两口什么事,只需要让去贺喜的人带上贺礼便成了。
荆老爷从来不关心这种事,但黎氏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她尤其喜欢热闹,可自从最小的儿子荆浩光也成了亲便再也没见过什么热闹的喜事了,今儿一听说章家的姑娘要订婚,便兴致勃勃地问起了订亲的一系列准备。
同黎氏的兴致勃勃比起来,荆桂清那有一句每一句懒洋洋的回答听起来便有些恹恹的,当提到嫁妆的问题时,荆桂清彻底拉下了脸。
“这有什么好问的?他章家嫁闺女关我什么事,嫁妆是多是少,又关我这个外人什么事?”荆桂清懒懒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黎氏一愣,有些不满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是人家的大嫂,章家现在又是你当家,你这么说就不怕让人家外人戳脊梁骨?”
黎氏这话说的没错,像章家这种儿媳妇当家的家庭还有不少,她们对待公婆如何外人没办法得知,因此对这些当家长媳的评价如何就要看她们是如何操办小叔子和小姑子的婚事,若是婚事办的体体面面,嫁妆准备丰厚得当,外人自然没话说,若是婚事办的急促草率,或是给小姑子准备的嫁妆寒酸了,那可是一定要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的。黎氏就算再偏袒自个闺女,这些道理还是懂的,更何况一听荆桂清说得那话就知道,章家一定对她置办的嫁妆不满意,搞不好意见还不小,再不提点提点,她真怕荆桂清最后会被街坊邻居看低了。
“先说给我听听,嫁妆你是怎么给置办的?”黎氏问道,“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也好帮你拿拿主意。”
“有什么好拿主意的,反正人家横竖不满意,你再拿主意有什么用?又不是咱们荆家嫁闺女,说来说去,我在那章家就算是个外人!”荆桂清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大姐,你先别哭,先把事情说清楚,你要是不说出来,我们又怎么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呢?”荆桂蕊心疼地掏出自己的帕子,塞进了荆桂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