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只管送去就行,省得再跟他废话,放下后回来就成。”柳佩蓉道,“要不是这两天身子犯懒,索性我直接就自己过去了。要不,咱俩一起去得了,顶多走得慢一些,不耽误什么事儿的。”
仲水曼想都不想地就直接回绝了柳佩蓉这个想法,天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宋叶儿其人,万一真的有,又万一碰巧这会在铺子里,甭管那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只是看见了也够柳佩蓉闹心的,就凭她那个从不吃亏的泼辣性子,到时候免不了要闹起来。
快走到铺子的时候,仲水曼多了个心眼,磨磨蹭蹭地贴着巷子边儿,慢吞吞地一边向前走,一边往铺子里打量,这个时候会到成衣铺子的人还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看得仲水曼花了眼,看到头晕眼花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压根就没见到荆浩光同哪个姑娘特别亲近。
回到家,仲水曼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柳佩蓉,说她只不过是多心了。柳佩蓉笑笑,反问道:“嫂子,你去送饭不过就是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再说了,你见过哪些人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丑事还不知道避着人的?”
仲水曼也清楚这个道理,她只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柳佩蓉宽心罢了,可如今看见,柳佩蓉却是已经较上了真,估计她再怎么劝也是劝不住的了。
晚上,仲水曼先伺候着荆一书吃完了晚饭,收拾好碗筷才回到厅里,这时的荆浩光还没有回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像这种时候铺子应该没什么生意了才对。仲水曼正胡乱猜测着,就听到荆祥薇委委屈屈地喊着饿了。恰好这时,荆浩光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举止很是自然地做到了柳佩蓉身边。
仲水曼开始紧张起来,猜想柳佩蓉会不会突然发难,岂料柳佩蓉竟好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饭,时不时地还帮荆浩光夹菜。
就在柳佩蓉第三次夹鸡翅膀到荆浩光的碗里时,荆浩光抬抬碗,笑道:“我已经吃饱了,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得吃啊。”
“我这不是看你今天胃口不怎么好,才想让你多吃一点的么,看看,才吃了半碗饭就说饱了,平日里你可至少要吃一大碗的。”柳佩蓉笑吟吟地将鸡翅膀放到了荆浩光的碗里,“多吃点,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吃这红烧鸡翅膀的么,今儿娘可是专程为了你才买回来的呢。不多吃一点,怎么对得起娘的好意。”
“可是,我可真的是有点吃不下了。”荆浩光看着碗里剩下的米饭和游亮亮的鸡翅膀,胃里一阵难受,那种饱和的感觉真的令他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但抬头对上妻子殷切的目光,又不忍心拒绝,只得埋头吃了起来,又吃了大半只鸡翅膀,胃里便涨的打了个饱嗝。
“今日吃这么少便饱成这样,你是不是在外头一个人偷着吃什么好吃的了?”柳佩蓉起身去倒了杯茶水递给荆浩光,“还是中午吃的太饱了?”
荆浩光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似的,点头不迭,“可不是么,今儿中午咱嫂子给送的饭有点儿多,剩下又觉得浪费了怪可惜就全吃完了。”
“哦——?”柳佩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唇角动了动,忍了又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今儿中午的饭,是我帮忙给你盛的,全部都只有平日的一半,你的饭量我最清楚了,你现在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只有小半碗饭,你是怎么能够吃撑到现在都吃不下饭的?”
荆浩光愣了,荆老爷和黎氏也木呆呆地转不过神来,怎么刚才还是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情真意切,现在的气氛却忽的急转直下了呢。
许是心虚,荆浩光愣了小半天都没有吱声,黎氏又看不下去了,心想至于么,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平日吃的多,怎的也不至于这样居高临下地来逼问自己儿子吧。
清清嗓子,黎氏开了口,语气显然是对柳佩蓉的举止有些不满:“佩蓉啊,知道你这是好意,心疼浩光,大概是这些日子铺子生意忙,累着了,浩光一累就容易起胃火吃不下饭,这是他老毛病了,他不想吃便不吃了吧。”
柳佩蓉有点恼了,黎氏这话的意思,细细那么一听就会感觉出她是在指责自己对丈夫不够细心,连他上火吃不下饭这种老毛病都不知道。
柳佩蓉气恼地剜了一眼荆浩光,看那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样,哪里像是起了胃火吃不下饭的,就算有火,也是别的“火”!
“娘说的是,身子不舒服吃不下饭是平常事,你也真是的,若是不舒服就该说出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疑,柳佩蓉将“见不得人的事”几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荆浩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解释,柳佩蓉又满脸堆笑地开了口,“你这样瞒着我,哪能怪我起疑心呢,还以为你是在外面吃多了狐媚子做的好菜肴,吃的这家里的粗茶淡饭,都入不得你的眼了。”
荆浩光闻言脸色一变,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话语里已然没了什么底气。
“什么狐媚子,哪里来的狐媚子,你可莫要乱听外面的人嚼舌头。”
“你若是什么都没做,又怎么晓得外面的人在乱嚼舌头呢?”
柳佩蓉冷冰冰地反问了一句,就这样一句,竟堵得荆浩光噤了声。
现在已经不用说什么了,荆浩光的反应就是再有力不过的证据,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情真的冤枉了荆浩光,他早就将那套之乎者也的刻板道理拿出来同人家理论了,像如今这样尴尬沉默的反应,足以表明他是在心虚。
荆老爷隐隐约约地也明白了点什么,脸色严肃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荆浩光等他解释。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干吗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没做什么。”荆浩光挺直胸膛,眼神却心虚地瞟向了一旁。
柳佩蓉这下是真真的恼了,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场,张口便道:“好,你没做什么,你是坦荡荡的君子,那你便当着咱爹娘跟嫂子的面儿,好好说道说道那个宋叶儿!”
宋叶儿的名字一从柳佩蓉的嘴中说出,荆浩光彻底呆愣住了,老半天才开始辩驳,说他同宋叶儿只是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并无任何男女苟且私情,但那语气里的不坚定,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
“淡如水?既然你俩的交情都淡如水了,那你还吃她亲手做的吃食?!”
柳佩蓉也是气急了,起身捋起袖子便要同荆浩光撕扯。仲水曼一看不好,赶紧上前拦住,安抚了老半天才让她坐了下来。
仲水曼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个柳佩蓉千好万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性子,一旦真的被逼急了眼就会变得有些乡村野妇似的泼辣不讲理,越是冲动,就越发显得她蛮不讲理。
荆老爷板起脸,冲荆浩光说道:“浩光,咱们荆家自古便是清白人家,不做那些个污糟事情。现如今你就算不能为荆家光耀门楣,也不要轻易就丢了荆家的脸!”
这几句话戳痛了荆浩光的痛楚,不能考取功名混个一官半职,一直都是荆浩光心里结不了痂的一道伤疤,如今听荆老爷这么一说,非但不觉得自己有愧,反而还激起了他不小的逆反心理。
“你们这些人,当真是俗不可耐,可笑至极!”说完,荆浩光便气冲冲地甩着袖子走出了房间。
柳佩蓉这下子再也忍不下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种事情,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那些个深宅大院里的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才会有这种妻妾争宠的情况出现,当时嫁进荆家的她还沾沾自喜的好久,以为自己嫁到了一户好人家,吃穿不愁,也没有多余的钱财来给丈夫养小,可哪里想到,如今居然平白就跳出了个女人来跟自己争丈夫,她怎么可能会忍得了这口气。
荆老爷这下也恼了荆浩光,虽说还不清楚自己儿子到底在外面做什么糊涂事,但很明显如今是他们荆家对不住这个儿媳。
“佩蓉,你先别哭。不用难受,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个逆子就别想在荆家翻了天!”
黎氏有点不乐意了,嘀咕道:“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们这么急赤白脸的干什么,浩光不是还没说什么吗。”
仲水曼在心里狠狠地对着黎氏翻了一记大白眼,就算她再怎么想要偏袒儿子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柳佩蓉本来就够窝火的了,如今再听到黎氏如此偏袒的话,简直就是往人家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黎氏还在不自觉地嘀嘀咕咕地讲着,直到被荆老爷狠狠地瞪了一记才噤了声,却又不肯罢休,闭上嘴巴前还不往嘀咕一句自己说的没错,气得荆老爷火冒三丈。
“走,先去我那里坐坐,前阵子我闲着没事,找了快软和的布料缝了件小衣裳给你,正好你跟我去看看合不合适。”
眼见荆老爷和黎氏又要吵起来,这饭是没饭吃下去了,仲水曼便找了个借口,陪着柳佩蓉一起去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