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佩蓉摔了门离开,仲水曼急忙追了出去,荆祥磊这会正发着高烧,若是柳佩蓉一气之下带着他回了娘家,真要再这么一折腾,受苦的还是孩子。
黎氏脸色铁青,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媳抱着孙子离开。柳佩蓉的那句“只当你是死了”是极其恶毒的一句诅咒,若是以前她听到有人这么唾骂自己儿子,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也要为儿子讨个说法。可现在黎氏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不然能怎么样呢,她也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柳佩蓉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过分。
仲水曼快走几步,生怕会来不及拦住人,好在柳佩蓉离开自己的院子后,并没有向大门的方向走去,而是拐了个弯径直进了厨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在橱柜里翻找煎熬的药罐,险些摔破了一只碗。
仲水曼叹口气,上前帮她找出了药罐,又将药材倒进去,加上水,点火熬药,期间仲水曼连一句劝柳佩蓉的话都没有,倒是柳佩蓉板着脸撑了半天,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嫂子,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娘家去,就算自己累死苦死,我也能把祥磊给养活了!”柳佩蓉抹了把泪,在衣襟上蹭了蹭,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
“佩蓉,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现在是当娘的人了,自己心里再苦,也得护好了自己的孩子不是?”仲水曼在听完柳佩蓉一长串的哭诉后,劝道,“祥磊的身子本来就有些弱,你要是真带他回了娘家,到时候少说也得折腾个几天,大人不觉得什么,遭罪的不还是孩子?”
柳佩蓉低下头,表情仍是愤愤难平,却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仲水曼清楚,柳佩蓉这是听进去自己的劝说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此刻说的若是多了,反而会找来柳佩蓉的抵触。
板着脸沉默了一会,许是想明白了,柳佩蓉咬牙道:“也是,凭什么是那东西造了孽,反倒要我以后受罪?想让我把位置让出来门儿都没有,他们越是想气我离开,我就越是要留在荆家,怎么也不能让那个下贱东西平白捡了便宜去。”
听柳佩蓉这样说,仲水曼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其实她看得出来,柳佩蓉嘴里总是三不五时地说着她对荆浩光寒了心、恨透了他,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人的,只是碍于面子又不会表达,每每见了荆浩光便总会口无遮拦的说出一些明明不该说的话,二人的关系便越闹越僵,终于造成了不可修复的一道沟壑。
待到晚上,仲水曼哄小祥薇睡下后,同荆一书说起了白天的事情,荆一书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怎么也没想到浩光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好一番感慨,就差没去把荆浩光提过来耳提面命一番了。
发了好一通感慨后,荆一书突然提起了账本的事,大意是该添置换季的衣服了,可他们手头的银子实在是有点不太够。
“不够?还差多少?”仲水曼很是惊讶,自从荆一书不再去武馆之后就再没同那些兄弟出去喝过酒了,光这就能省下一大笔开销,长远的暂且不提,起码下个季节的衣服还是可以勉强够的。
荆一书摇头,无奈道:“不是差多少,暂时做几件衣裳的银子还是有的。”
“那你担心什么?”
“说你笨还真是不聪明,这阵子是够了,往后呢?我今天闲着没事干算了算,若是做完了衣裳,咱们剩下的银子顶多还能够一个多月的花销,再往后就只能靠咱爹每个月接济咱们的那点了。”荆一书顿了顿,又道,“反正,在我能出去做工之前是这样。”
这阵子仲水曼为了柳佩蓉和宋叶儿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有段时间没有在意过开销的问题了,经荆一书这样一说也意识到了危机,顿时觉得头痛起来。
的确,荆老爷是会每个月都分给荆一书他们兄弟四人银子,但若是只靠这笔钱来生活,怕是连祥薇爱吃的最便宜的点心都买不起,更别提置办衣服之类的“大钱”。仲水曼揉揉额角,安慰道:“没事,不是还能再撑个把月么,到时候说不准就有什么转机了呢。再说了,浩光的铺子也开始回本了,估计很快就能还咱们的那笔银子了。再往下撑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愿吧。”荆一书叹口气,突然惊呼道,“不对!”
“又怎的了,都说暂时没什么事了,你还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下个月你忘了?咱大姐小姑子要成亲了,咱们过去多多少少也得塞点银子表表心意吧。”荆一书道,“像这种事,给的太少又拿不出手,这又是一笔花销呢。”
一声叹息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谁都没有说话,但两人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那点少得可怜的银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荆一书恢复好身体外出做事。
“要不,从明儿起,你别给我炖那些个肉汤鱼汤的了,太费钱了。”荆一书突然开口说道。
仲水曼一口回绝:“不行。别的都能省,这个绝对不行。”
在为人妻子这一方面,仲水曼做的相当称职,自从荆一书受伤以来,仲水曼便两三天煲一次汤,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她总爱煲一些滋补营养的汤来喝,如今有了用武之地,更是十二分用心地将汤煲出了最好的味道,好让荆一书天天喝又不会觉得腻。也多亏了仲水曼的营养汤,荆一书的伤恢复的很快。
“往后咱家还得指望你赚钱呢,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以后怎么好好赚银子回家,得不偿失的事情做它干什么。”
荆一书再三的表示可以停了汤水,仲水曼就是不允,以往的仲水曼很少有如此坚持的时候,不管荆一书怎么说,答案都是不行。
“你也不用担心,明儿我就去找佩蓉和浩光商量商量,浩光的铺子现在生意不错,估计先还给咱们点银子也是不成问题的。”仲水曼道,“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伤口完全养好了再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荆一书还伤到了头部,虽说现在看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但仲水曼知道,荆一书的伤口还是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尤其是脑袋上的伤口,隔三差五就要疼上一回。
为了不让荆一书挂心得太久,第二天仲水曼早早地便去了柳佩蓉的房间,她也不担心同荆浩光之间的避讳什么的,反正荆浩光一定不会睡在柳佩蓉的房间。
柳佩蓉听说了仲水曼的来意,叹气道:“嫂子,我倒是想赶紧都还给你们,只是我现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要是之前,我节省一下这儿的开支估计还能拿出来,可现在多了个人要吃饭,我给的少了,那人又要同我闹。”
说罢,柳佩蓉苦笑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没料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仲水曼很是失望,却也没有因此恼了柳佩蓉,只因她清楚,方才柳佩蓉同自己说的那些半句夸张的或是假话都没有,荆祥磊隔三差五生病,光是药费就占了这边不小的开支,这会又多了个宋叶儿,就算事先有黎氏开了口,但给的再少总也得够人家添件换季衣裳吧,这样七扣八扣,一个月下来柳佩蓉手里的存银顶多也就有只有几个铜板。
柳佩蓉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当日他们有难的时候,大哥大嫂可是竭尽了所有来自己,如今人家开了口,自己却连半分力气也出不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要不,嫂子你去跟那没良心的提提这事,我试着再把这的花销往下压一压,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去?”仲水曼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要节俭开支,肯定不会只节俭在柳佩蓉一个身上,宋叶儿那边肯定也会减少,这事若是由柳佩蓉开了口,就凭荆浩光现在心态,难免不会认为柳佩蓉是在借机生事,想要让宋叶儿的日子难过。
往日里荆浩光同柳佩蓉二人虽称不上是什么天生一对,平日里多多少少也是颇为恩爱的,哪像现在这样连说句话都要忌讳这避讳那。看着眼前明显消瘦了的柳佩蓉,仲水曼心里泛起了一阵淡淡的心酸。
“成,我去找浩光说一说,你这些日子可别再乱走了,好好照看着祥磊才是。”仲水曼问道,“祥磊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吧?”
提起儿子,柳佩蓉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许是老天爷保佑,荆祥磊这场病只是有惊无险,此刻热已经完全退了,正趴在自己的小床里舒舒服服地睡着觉。
妯娌二人又说了会闲话,听见宋叶儿那边开房门的声音时,柳佩蓉的眼皮狠跳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荆浩光对铺子很上心,早晨醒来之后往往连饭都顾不上在家吃便赶去开店门,仲水曼从柳佩蓉的房间走出来时,正巧与走到院中的荆浩光打了个正面。
荆浩光看起来气色不错,笑容满面地上前同仲水曼打招呼,只不过等仲水曼提起了想要让他还钱时,荆浩光虽然没有一口回绝,神色却是极苦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