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说起来,柳佩蓉这话说的有些站不住脚,荆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院子,若是真想妯娌二人好好说说话大可以去到仲水曼的院子,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前院后院,想要寻个清静的地方压根不算什么困难事。
仲水曼也曾经劝过柳佩蓉,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还不如让自己想开些,起码能让心里好受一些,可柳佩蓉却偏不,她就是要抓住每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来整治宋叶儿,哪怕仅仅只是挖苦了对方几句,柳佩蓉也会觉得通体舒泰。
就在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时候,荆祥薇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溜小跑地跑到了二人眼前,满脸不高兴地扑到了仲水曼怀里,抱怨道:“娘,我再也不跟祥磊玩了,他老哭,还不理我。”
荆祥磊在哭?仲水曼刮了一下荆祥薇的鼻尖,“撒谎可不好,你祥磊弟弟要是哭了,我们怎么没听见呢?”
“就是在哭嘛!”荆祥薇见仲水曼不相信自己的话,赌气地一跺脚,气呼呼地别过了脸。
“又是让你这个捣蛋鬼给打哭啦?”柳佩蓉逗她道,“这会又是看你小弟弟哪儿好玩了?”
话音未落,仲水曼也笑了起来。荆祥磊体弱,在满月之前荆老爷特意请了个有经验的婆子,很是娇贵地养了一段日子,因此当荆祥薇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时,荆祥磊的面相已经基本上张开了,没了新生儿那种皱巴巴的难看样子,皮肤也是嫩白嫩白的,尤其是那张脸蛋,肉嘟嘟的又特别的软,荆祥薇看了好奇的不行,摸了摸那软软的脸蛋,觉得手感不错,于是便一个劲的揉捏,直到荆祥磊受不了哭了起来,一脸无辜的荆祥薇才被人从他的身边抱走。
“我可没有动他,他睡醒了就开始哭,根本都不理我,我才不跟他玩呢。”荆祥薇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柳佩蓉起身,笑着拍拍手上的碎屑,道:“这小东西,还真爱较真,婶婶这就进屋去看一看,总行了吧?”
荆祥薇小跑着推开门,柳佩蓉一听见屋里的声音顿时将心提了起来,荆祥磊往日里哭声虽然较之其他的孩子要细弱一些,可从来也没有过今天这种情况,声音断断续续,若不是进到了屋里,很难才能听见。
柳佩蓉慌了,急忙扑到了荆祥磊的小床前,打眼一看便急的哭了出来。柳佩蓉的样子也吓坏了仲水曼,站过去一看,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躺在襁褓里的荆祥磊咧着嘴巴,有气无力的哭着,一张小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变得通红通红,伸手一摸,竟是滚烫的温度。
这下可糟了,婴儿时期是人各方面都比较的脆弱的时候,尤其是本身的免疫能力,在医疗条件差的时候,很多婴儿就是被看似不起眼的感冒发烧夺去了性命。
仲水曼本想自己跑去叫大夫,无奈这会的柳佩蓉已经完全失了主心骨,就会抱着儿子一个劲的掉眼泪,仲水曼不放心将柳佩蓉留在这里,便支了荆祥薇,让她去喊宋叶儿,让宋叶儿外出喊大夫去。
很快便赶到的大夫证实了仲水曼的猜测,荆祥磊并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只是可能受了寒,发起了热。如果现在得病的是大人,一碗药灌下去闷头睡一会便会康复,但难就难在这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就算康复了,也难免不会烧坏了身体其他的器官。大夫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什么,只再三表示尽力而为。
就在大夫开了药房,荆老爷急急地赶出去抓药的时候,宋叶儿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此之前仲水曼便注意到宋叶儿的脸色有些苍白,还以为是她跑得太急,一时有些累着了,没想到她居然会晕了过去,而宋叶儿会晕倒的原因更是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宋叶儿她,已经怀有了身孕。
“恭喜老夫人了,又要添个孙儿啊。”
大夫习惯性地恭喜了黎氏一句,黎氏僵着脸,客套地回谢了大夫,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没有哪个做长辈的会不希望自己膝下儿孙满堂,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信奉多子多福,认为孩子越多福气也就越多,黎氏自然也不例外,就算再来十个八个的孙子孙女她都会觉得欢喜。可这个时候的人也极其重视出身,这个孩子若是降生到仲水曼或是柳佩蓉任何一人的肚子里,黎氏都只会觉得欢喜,可如今有了身孕的人却是宋叶儿,这让黎氏陷入了无比纠结的地步,至于荆老爷会怎么想她不清楚,总之她是极其不希望自己的孙儿会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诞下。
也不知怎的,刚一听到大夫说宋叶儿有了身孕,黎氏便开始厌恶起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孙子或是孙女,甚至有些不希望它能来到这个世上。因此,黎氏也没有再询问大夫什么,更没有要求大夫开一些安胎的药物,怎么说黎氏也是荆家当家的主母,就算再厌恶这个孩子,也不能插手什么,干脆什么都不管,至少还落个自在。
大夫宣布宋叶儿怀孕的消息时,同在房间里的柳佩蓉自然也听了个清楚,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谁知她居然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比之前要镇定了不少,她越是这样,仲水曼就越是担心。
果然,等大夫走后,柳佩蓉突然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冲向了坐在太师椅上休息的宋叶儿,仲水曼和黎氏见状不好赶紧上前阻拦,却被柳佩蓉毫不费力地双双推了个趔趄。
柳佩蓉的体格本来就要比一般的女子强健许多,就连那胳膊骨节都要比人家粗大几分,如今又没个男人在场,黎氏二人自然拦不住她,只见柳佩蓉推开二人后,扑上前便扼住了宋叶儿细细的脖颈,下手也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用尽了十二分力气。宋叶儿挣扎着试图扳开这一双紧紧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无奈力气太过娇小,被掐的直翻白眼,到最后憋得眼睛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眼见那宋叶儿被掐的只有向外出的气了,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荆浩光疯了似的冲过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地掰开了柳佩蓉的手,狠狠地将她推到了一旁,百般心疼的将宋叶儿拥在怀里,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兀自泪流不停的宋叶儿。
要不是洒了一地的药材太过眨眼,这还真是一幕才子佳人情真意切的好戏。
“你怎的回来了?这些药又是干嘛的?”黎氏急了,怎么该回来的没回,这不该回的却回来添乱了。
“要不是爹扭了脚走不快,去旁边的铺子里让我把药带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居然要逼死叶儿!”荆浩光恼怒地瞪着柳佩蓉,“叶儿到底做什么了,祥磊病了又不是叶儿将他弄病的,你何必事事都要跟叶儿过不去?”
柳佩蓉的目光在那一包散开的药材上停留了许久,猛地抬起头,声音歇斯底里:“你也知道咱们的祥磊病了?!他也是你的儿子啊!他快病死了你知不知道?!祥磊就等着这些药来救命,你却为了这个狐媚子连儿子的命都不顾了!你又知不知道!就是这个你带回来的狐媚子,就是她害了咱们的儿子!”
柳佩蓉的食指如同一柄利刃,直直地指向歪在荆浩光怀里的宋叶儿:“你给我听着,如果我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这些话,柳佩蓉吼的掷地有声,就连荆浩光一时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起了娇娇弱弱的宋叶儿,这些日子柳佩蓉对待她如何,荆浩光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宋叶儿真的忍不下去起了报复之心,也未必不可能。
“我没有,浩光,你要相信我……我、我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宋叶儿似乎察觉到了身侧男人的犹豫,情急之下,居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揪住了荆浩光胸前的衣衫,泪光盈盈的一双眸子看起来似是有无限悲苦。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态,恐怕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禁不住诱惑,哪怕她说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你口口声声说是叶儿害了祥磊,证据呢?就算是官老爷断案也得有个证据,你可莫要拿祥磊的病来当幌子才是。”
柳佩蓉满脸是泪,冷笑了一声,看向宋叶儿的眼神痛恨至极,声音听起来也似乎有些扭曲:“就是她,这个扫把星命硬,克死了她全家人,现在她肚子里的小扫把星又要克死我的儿子了!”
“孩子?!”荆浩光的表情错愕了片刻,旋即满脸惊喜地望向宋叶儿,“你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再说……我的身份……也不值得那么张扬,那不合规矩。”宋叶儿垂下头,柔弱地神情很是惹人爱怜。
荆浩光顿时又是一阵心疼,转过脸便斥责起了柳佩蓉的不是,二人吵得剑拔弩张,连正在病着的荆祥磊都忘记了。
黎氏看着眼前吵成一团的儿子儿媳,额角的青筋都快要迸出来了,终于头一回拿出了一个当家人该有的魄力,一声大吼让两个人都闭了嘴。
“荆浩光,往后儿子我自己照顾,我们娘俩只当是没有过你这个人!”柳佩蓉咬着牙,捡起一包还没散开的药,冲到里屋抱起儿子,转身便出了门。
摔上房门的前一刻,柳佩蓉又恨恨地补了一句:“我们娘俩只当你死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