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仲水曼早早地便约了柳佩蓉带着孩子一起出了门,只留下宋叶儿一人看家。
柳佩蓉以为仲水曼是怕黎氏因为那个摔碎的碗回来给她难堪,便说道:“嫂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就是个碗,摔了就摔了,这么急急火火地忙着给她买回来,她又看不到你的好。”
“反正早晚都得买,正好我看今儿太阳挺好,咱俩就当出去走走了,前几天你不是总惦记着想吃包子么,今儿嫂子做东,咱们中午不回来了,就在外面吃包子。”仲水曼故意提高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好让站在不远处的宋叶儿听得清楚,“反正今儿也没被人在,咱俩就出去四处转转,估摸着也费不了多久的时间,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成。”
柳佩蓉本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阵子仲水曼要忙着卖面,陪她说话的时间也少了不少,她早就在家闷得慌了,听到仲水曼这样说自然是乐意至极,兴冲冲地同仲水曼一起出了门。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急不慢地走着,仲水曼在心里暗暗盘算起了关于宋叶儿和那个男人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短讯那些方便联络的方式,一般来说,两个人想要见面一般会约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地点,照昨天的情况看来,大概他们二人是约在了下午那个时候,地点自不必说,就是平日里无人走动的后门处了。昨天那个男人被吓跑之后,宋叶儿应该没有时间去通知他什么,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他今天应该还会再来的。
“嫂子,好不容易放松一回,你老发什么呆呢?”
出门不久之后柳佩蓉便察觉到仲水曼的异样,同她说句话老半天才有反应,十句里倒有八句是在敷衍,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模样。
仲水曼冲她抱歉地笑笑,低声道:“哎呀,今儿早上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我这肚子从刚才开始就有些隐隐约约的疼,光顾着我这肚子去了,就没顾得上接你的话。”
柳佩蓉一听仲水曼不舒服,当即便停下脚步要回家去让她休息,仲水曼赶紧摆手,拒绝道:“不碍事的,疼的不厉害,就刚才那一阵过去了,这会又没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仲水曼是个很少撒谎的人,平日里不管说什么基本都是句句属实,这种人偶尔撒一回慌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算信口开河地说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别人一般也都会当真的。柳佩蓉对仲水曼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又看了看仲水曼的脸色,见确实不像是有病痛的模样,才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古代也不像是有些人想像中的那样贫瘠空虚,形形色色的脂粉铺子首饰行点心铺子也是极有吸引力的,二人路过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包便宜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继续逛。似乎自古以来的女人生来就具备喜爱逛街买东西的天性,不管是家里富可敌国还是一般生活,只要逛街,不消多久,手里必定会拎上三两样东西,就连性子节俭的仲水曼也忍不住买了对小巧的耳环,没有多么出彩,做工倒也精致。柳佩蓉买的东西则要多得多了,甭管用得着用不着,实在看得入了眼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贵,她便一一买了下来,路过一家胭脂水粉店,店里的伙计很是会讲话,不一会儿就将柳佩蓉夸得通体舒泰,毫不犹豫地便买了伙计推荐给她的一盒胭脂。但实际上,那盒过于亮眼的胭脂实在不适合柳佩蓉的肤色,抹上之后反而会起到一种反效果,将她的脸上的瑕疵映衬的格外明显。只是看柳佩蓉的模样似是十分中意这盒胭脂,仲水曼也不想打击到她难得的好兴致,便识趣的将阻拦的话吞了回去。
二人说着话逛着铺子,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今天这一通狂买,柳佩蓉着实买的尽了兴,往日荆老爷和黎氏都在家里的时候,她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买这些他们眼中“完全用不着的玩意”,每每忍不住买了件什么的时候,总要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夹带在衣服里带回去。若是光明正大地拿在手里,回去时要是碰上了荆老爷或者黎氏,到时候又得挨上一通苦口婆心地教育,无非就是说些不要随意浪费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银子这些千篇一律的话。到了后来,柳佩蓉实在是怕了公婆的节俭教导,宁可忍痛割爱地不爱,也绝不买回家换来一通唠叨。今儿这一路买下来,算是过足了瘾,补偿了之前她想买又不能买的纠结心情,一时间心情大好,当即便表示中午的包子由她请了,说什么也不让仲水曼掏钱。
起先仲水曼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先说要请人家吃包子的,后来见柳佩蓉也不似虚让,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做东,也便欣然应允了。虽说她们两个大人加上荆祥薇总共也吃不了多少,但能省下点银子来总是好的。
眼见时候不早了,二人便在街角寻了一家看起来干净一些的香记包子铺,要了三小笼包子,跟着走了一上午的荆祥薇早就饿了,上来便夹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包子铺的老板娘人很是和善,上包子和倒茶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眯眯的,里外里都透着一股子喜庆,让人看了心里头也觉得舒坦,见柳佩蓉怀里还包着个婴孩,便主动说可以让柳佩蓉去没人的里屋喂孩子吃奶。在柳佩蓉去里屋奶孩子的时候,仲水曼四下打量起了这家包子铺,店面不算大,但胜在干净,就连盛醋和酱油的小碟子也擦得亮晶晶地,看起来一尘不染,桌椅板凳给人的感觉也很干净,不像有些包子铺似的,随便拿起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油腻腻的。
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拥有这样一家小店,仲水曼艳羡地看了又看,心里对这家店喜欢的不得了。
等柳佩蓉从里间出来后,二人便一边聊天一边吃起了包子,仲水曼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开始盘算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支开柳佩蓉,自己好回家去探听个明白。
吃完饭之后,仲水曼又陪着柳佩蓉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哎呦一声皱起了眉头,捂着肚子道:“糟了,我肚子又开始疼了。”
“那,那我们赶紧回家去吧。”柳佩蓉催促道,“一早就让你回家歇着,你偏不听,这回可好。”
“不用不用,你带着俩孩子等在这就行。”仲水曼伏在柳佩蓉耳边,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我去借个茅厕,等会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柳佩蓉答应地很痛快:“成,赶紧去吧,我们就在这树下等你,不用着急啊。”
仲水曼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微微弯着身子,看起来像是肚子不适的模样,急匆匆地向街尾走去,迅速地绕了个弯后,便直起身子一溜小跑,抄偏僻的小道跑回了荆家,白天大门一般是不锁的,门闩也不会闩上,最重要的是,只要她的动作够轻完全不必担心会被宋叶儿发现。之前宋叶儿外出时候曾经走过几回正门,荆老爷和黎氏发现之后便很是不开心,黎氏甚至为此还特意将宋叶儿叫到跟前教训了一回,让她往后不得走正门,正门是给正主儿走的,不是给她宋叶儿的走的。虽然黎氏说的话没有那么清楚刻薄,但宋叶儿哪会听不出黎氏的讥讽和不满,往后倒也自觉的没再从正门进出过了,就算要多走一点路,也会从后门进出。不知道是不是对正门存了忌惮,之后的宋叶儿就连正门附近都很少过来了。
仲水曼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轻轻地推开大门,尽量使它不发出一丝声响,推开够自己进去的一道宽缝后,仲水曼便不敢再动了,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打草惊蛇,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身子挤了进去,然后再将大门轻轻的关好。
一开始,仲水曼没敢直接进去,缩在墙角好一会儿,静静将四周打探了个遍之后,确定宋叶儿不在这里,便蹑手蹑脚地向荆浩光的院子走去,宋叶儿正在院子里往一柄团扇上绣着图案,表情很是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仲水曼。仲水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藏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宋叶儿,直到自己的眼睛看得都算了,宋叶儿连身子都没起来过一次。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冤枉了人家宋叶儿?仲水曼一时有些糊涂了,可昨儿宋叶儿说的那些话又明明是在撒谎,若不是为了包庇那个男人,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下,连仲水曼都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了。就在仲水曼心里纠结成了一团的时候,宋叶儿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不放心似的抬头看了一圈,好在仲水曼藏的很是隐蔽,没有被她发现。等确认了周围没人之后,宋叶儿起身向外走去,看那方向应该是要去到后门没错。
仲水曼的心跳咚咚地加快了,看来,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宋叶儿一定与那男人是相识的。
宋叶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还以为家里当真除了她便一个人都没有,快步向后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