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叶儿这一喊疼,极有可能是方才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若是不请个大夫好好看看,怕是会有流产的危险。
仲水曼下意识地想开口说应该去找大夫,话还没出口便打了转儿又咽回到了肚子里,只因这话轮不到她来说。
尽管宋叶儿平日里什么活儿都要做,但实际上,她的身份却是柳佩蓉房里的人,换句话来说,柳佩蓉和荆浩光才是她的正经主子,自己若是现在开了口,难免柳佩蓉心里会不舒坦。
听着宋叶儿一阵阵的呻吟声,仲水曼心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柳佩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柳佩蓉此刻的表情看似很平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喜怒哀乐,只是那眼神有些近乎疯狂的欣喜,似乎她早早地便盼着这一天会出现。这这种疯狂的眼神也只不过在她眼中停留了短短的片刻,之后,柳佩蓉的眼神又茫然了起来。
自心里来说,她是恨宋叶儿的,说是恨到想让对方去死都不为过,只是一想到宋叶儿肚子里那一团柔软的小生命,柳佩蓉的心便猛地收缩了几下。那个小东西没有犯过什么错,也没有勾引她的男人,若是自己这样盼着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呢。柳佩蓉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厌恶的瞥了一眼连声喊痛的宋叶儿,推开门向外走去,临走前硬梆梆地甩下一句:“嫂子你先看着她,我去找大夫来。”
仲水曼心里一松,清楚宋叶儿的孩子算是保住了小命,上前搀扶起半坐在地上的宋叶儿,半是提醒半是劝说地道:“你算是好命的了,遇着了个心软的,今儿这事我不说怕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弟妹硬起心肠来,你这孩子一准保不住。往后还是把你那些眼泪收一收吧,不要总是一脸悲切的模样了,路是你选的,怎么走别人管不着你,但你也莫要碍了别人的路才是。”
宋叶儿一直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这些话,只是气息奄奄地喊着疼。
大夫来了之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宋叶儿有什么毛病,把脉的时候胎音清晰又稳定,压根不像是要小产的样,便只是说了几句可能是受到惊吓所致,休息一会就没什么大碍了,甚至连药方都不用开。
听到大夫这么说,守在一旁的柳佩蓉顿时有了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等到将大夫送走之后,柳佩蓉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要不是顾忌着旁边还站着仲水曼,她真想扑上前直接掐死宋叶儿。
“那狐媚子可真行,除了会哭,现在连要小产都能装出来了,就让她装吧,早晚装得成了真才好!”柳佩蓉恨恨道。
仲水曼笑了笑,开玩笑道:“估计是真的怕了你,才想出这些妖蛾子来着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甭往心里去。”
“怎么,就一个使唤丫头还不让人管教了?难不成咱家还得把她当娘娘供着不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柳佩蓉狠狠的啐了一声,“不说她了,一提她我这心口窝就闷得慌,早晚让她气死!对了,嫂子,今儿站在门口那人,你还有印象没有?明儿咱们就报官,让官老爷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抓起来,狠狠地打!”
“这个么……”
仲水曼凝眉,努力地回想之前她所见到的,无奈阳光实在是太耀眼,明晃晃地,她根本没看清那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只是记得那男人似乎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衣裳,但那衣裳在青年男子里面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了,十个里至少有七八个都这样穿。仲水曼记得,在她摔了木盆那人受到惊吓之时,曾迅速地转了一下头,但那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却根本回忆不起来具体的特征。
柳佩蓉也有些犯了难,连贼人的样貌都不知道便去报官,这不基本等于没有报官么,只是说衣服颜色这一点,怕是包公再世也难寻贼人。
“这可怎么办是好呢,咱爹他们最快也得过两天才能回来,要是不去报官,咱这心里头还真难踏实下来。”柳佩蓉满是希冀地看着仲水曼,“嫂子,你再好好想想,真就想不起来了?”
仲水曼摇摇头,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说道:“甭急,宋叶儿刚才回来的时候到那人逃跑的时候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说不定她见到那人的长相了呢。”
“有可能么?”柳佩蓉对此很是怀疑。
“可能不可能的,问了再说呗,总比咱俩在这儿想破头都想不出什么的好。”仲水曼知道柳佩蓉不想搭理宋叶儿,又说道,“你去看看祥磊吧,看看他醒了没,就一两句话的事我自己进去问问就可以了。”
这样安排正是合了柳佩蓉的心意,当下也不通仲水曼客气什么,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儿子去了。
仲水曼进到宋叶儿的房间里,宋叶儿此刻还躺在床上,看那粉嫩的脸颊实在不像是前一刻还嚷嚷着自己要流产了的人。仲水曼走到床边,自己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先是客套地关心了几句,然后便直接问起了小偷的事情。
“家里真的进来小偷了?”宋叶儿惊讶地捂着嘴巴,“那,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东西倒是没丢,他还在门口的时候就让我撞了个正着,然后就跑了。我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就来问问你,回来的时候见没见着个慌慌张张,穿了身靛蓝衣裳往外跑的人?”仲水曼问道。
宋叶儿连想都没想便直接摇起了头,语气极为肯定:“没有,从我进到巷子里就没见到什么慌慌张张跑走的人。”
没有得到期望的答案,仲水曼有点灰心,只是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又一个人转去了后门。当仲水曼站在大门前紧盯着它看着几秒钟之后,突然便明白了过来。
她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却看清了他逃走的方向,与宋叶儿出门去买菜的方向是一致的。宋叶儿平日里走路的速度并不算慢,这条巷子也不算短,再粗略的估计一下自那人逃走到宋叶儿出现的时间,仲水曼完全可以肯定,宋叶儿在回来的路上,有百分之百的机会同那逃走了的人撞个正着,就算她没有仔细看对方的脸,但至少也该对这样一个人有印象才是。但刚才,不管自己怎么问,宋叶儿都是言之凿凿地告诉自己,她回来的路上什么人都没有看见,这条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事情很明显,宋叶儿有极大的可能撒了谎。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不成她与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从一开始,那男人就是要来找宋叶儿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仲水曼顿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若那男人是宋叶儿的亲戚或者故友,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相见,根本用不着做贼似的。而那人一听见自己的喊声,第一反应不是同自己解释,而是心慌地拔腿就跑,这样看来,那个男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是宋叶儿的情人。而宋叶儿,却是荆浩光的妾。如果自己的猜想属实,宋叶儿与那男人定是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
仲水曼记得在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有一堆**的男女被双方的家人抓了个正着,像**这种事一般用不着劳烦县太爷,二人各自被族长带了回去。后来听说女人被装进笼子沉了潭,而男人则被打了三百鞭,伤的太重,最后也没挺过去,死在了家里。
当时仲水曼还觉得这很愚昧很不可思议,就像是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一样,血腥味儿十足而又不真实,可如今,这种血腥的事情搞不好就要发生在自己身边了。
在这种时候,**可不像是千百年后那么简单的事情,罪名完全可以跟杀人放火相提并论了,像这样重大的事情,仲水曼不敢妄下结论,心里暗暗盘算了开来,想要寻个法子,既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又能找出事情的真相,否则若是冤枉了人家,到时候将这件事情传开的她可就要担上一条无辜的人命了。
人心里一旦存了心事,再好吃的饭菜也有些食不下咽,仲水曼心不在焉地嚼着碗里的食物,脑子里的全是宋叶儿同那个男人的关系,坐在一旁的小祥薇连声喊了她几次都没有听见。
见娘只顾着发呆不理自己,荆祥薇有些生气了,踩到椅子上,想要引起仲水曼的注意,谁知脚下一滑没踩稳,身子猛地晃了晃,一把扶住了饭桌才险些没有摔到地上去,只是力气有些大过了头,正好碰到了眼前的饭碗,盛满了米饭的白瓷碗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啪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仲水曼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荆祥薇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待看清楚地上躺着的碎瓷片时,仲水曼有些头疼了,摔了哪个不好,偏偏摔了黎氏最喜欢的一套碗,缺了这一个就凑不齐一套,到时候黎氏回来怕是要不高兴的。
“没事,没事,不就是个碗么,赶明儿咱再上街买一个就是。”柳佩蓉见荆祥薇眨巴着眼睛像是要哭,急忙开始哄她。
仲水曼的心里微微一动,一个绝妙的主意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