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桂蕊这一闹，将汪家老两口也给引了过来，面对这个刁蛮泼辣的儿媳，老两口向来是不敢多说什么的，只稍稍上前劝了两句就被荆桂蕊毫不留情面地骂了个狗血喷头，半点不顾及两位老人的身份脸面，当着公婆的面一张利嘴将那汪贵志贬低的一文不值。汪贵志心里恼火，却也不敢反驳这个妻子，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反击过，但几乎每一次都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念头，汪贵志也就一次次地忍了下来。待到荆桂蕊兀自骂得累了，横了一眼汪贵志后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汪贵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叹了一口气，捡起刚才被荆桂蕊丢到地上的账本，又脱下沾满了墨迹的外衣。一直守在一旁的汪老太太急忙接过儿子手里的衣服，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早知道是这个样，当时何苦……”



    汪老爷子赶紧用眼神示意汪老太太赶紧噤声，这话一旦被荆桂蕊知道了一字半句，到时候少不得又得混闹一场。汪老太太自知失言，也赶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多说一句。汪老太太的话虽说是被打断了，但某个念头却已经开始在汪家人的心里蠢蠢欲动。



    荆老爷这次的训斥还真有用，自打那过后已经过了约摸半个月的时间，再也没见大姑姐或是二姑姐家的人来吃白食，仲水曼的心情简直舒坦的不得了。只是这些天又因为荆祥薇不肯好好吃饭这件事，仲水曼又有些头疼，现在荆祥薇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合理的饮食和充足的睡眠，虽说这个年代的女子似乎以柔弱为美，但那种病怏怏的娇弱美人看起来总像是有点红颜薄命的感觉，仲水曼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长得结结实实的，只要没病没灾身体健康她就知足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今天看你乖，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买。”



    收摊之前，仲水曼数了数今儿赚到的，比平日里多了两三成，想起女儿最近总是不肯吃东西，便想买点特别的吃食给她，反正这个年代吃的东西也没那么多添加剂，根本不用担心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



    荆祥薇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吞了口口水，明显心口不一地拒绝道：“我什么都不想吃，还是回家吧。”



    仲水曼鼻子一酸，忽然就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女儿。由于前阵子手头实在太紧，有一回荆祥薇吵着要吃点心，仲水曼正好心里烦得很，就没控制住呵斥了她几句，自那之后荆祥薇便极少要过什么吃食，除非是极便宜的并且是实在馋的忍不住的情况下，才会开口央求买一点点。不只如此，有时仲水曼会带着她来卖面，本意只是想带她出来玩玩，谁曾想只是小小年纪地荆祥薇居然有模有样地学着荆一书整理起了碗筷，懂事的模样让仲水曼的心里感动得不得了。



    在仲水曼的再三询问之下，荆祥薇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说她想吃上一次出来吃过的肉包子。仲水曼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没听到答案之前，看荆祥薇那副小心谨慎又认真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珍馐美食，原来只不过是几个肉包子，荆一书也跟在一旁乐了起来。



    “不去也行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荆祥薇以为这是遭到拒绝的一种表现，吞了口唾沫，又极认真的说道。



    仲水曼的心里顿时柔软地一塌糊涂，二话不说便带上闺女去了香记包子铺，招待她们的依旧是包子铺的老板娘，老板娘的记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她们，热情地将她们迎到了屋里头靠窗的座位。



    小笼包子一文钱一个，小巧玲珑香气扑鼻，荆祥薇吃得甚是开心。仲水曼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包子，心不在焉地向窗外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却被她看见了这样一幕——一群打手模样的人手持棍棒追上了一名男子，领头的人一脚将之踹翻在地后，其他人一拥而上，棍棒拳脚一起招呼，直打得那人包头匍匐在地上哀嚎不断。



    被打的那名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仲水曼因此上了心，伸了伸脖子，努力地向外头看去，恰好在这个时候那名男子被人从背后狠踢了一脚，痛得猛一伸腰。这下子仲水曼可算看了个清楚，尽管那人此刻的表情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但那张秀气白净的脸无疑就是宋叶儿的相好王恒。



    包子铺老板娘见仲水曼向外看得目不转睛，笑了笑同仲水曼说道：“嗨，又是小恒子，估计是又欠了人家**的银子，那小子就是个没记性的，回回赌回回输，一次都没见他赢过，被人家揍好几回了也不知道长个记性。”



    “我倒是有个弟弟似乎同他相识，之前听他说过这王恒好像是个生意人吧？”仲水曼想从老板娘这里再套些话，于是便撒了个小谎。



    “他？做生意？”老板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颇有几分不屑一顾的意味，笑过之后，又颇为诚恳的劝道，“你那弟弟准是被他骗了，这个王恒成日里除了骗和赌便什么都不会，让他做生意还不如指望从天上往下掉钱。我啊就多嘴劝您一句，赶紧回家让你弟弟同他断了来往，免得日后被骗了银子去。”



    “不会吧，我曾亲耳听他同我弟弟聊过，听他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会骗人的，他当真没有做过生意，就是个街头小混混么？”



    “可不就是么，真本事半点没有，平日里就靠着一张嘴骗吃又骗钱，前阵子不知怎么说的，还骗了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愣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那姑娘了，不知道是不是让他给拐去哪里卖了也说不定。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肚子里可是一包坏水。”



    说到最后，老板娘将声音压得极低，任意买卖非奴籍人口可是要报官的大事，她也只是猜测而已，自然不敢太过张扬。



    仲水曼这下心里彻底清楚了，敢情这王恒就是个骗吃骗喝又骗感情的小白脸，说不准宋叶儿会去吸引荆浩光的注意也是他一手谋划的，为的就是让宋叶儿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他赌资。什么山盟海誓，什么飞黄腾达之后来接她们母子，统统都是他信口开河说出来的大话。估计宋叶儿也是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不然也不会因他几句话就被哄骗得心甘情愿做了人家的小妾，还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一股脑都给了他。



    窗外，那些人还没有停下对王恒的殴打，本来仲水曼心里还有些可怜他，如今则是恨不得可以一起上前亲手打死他，像这种要靠哄骗女人来过日子的男人就应该被活活打死才是。



    待到荆祥薇吃得心满意足，母女二人离开包子铺后，仲水曼叮嘱她，今天在包子铺看到的事情还有她同老板娘说过的话，一定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就算是荆一书也不行。荆祥薇很认真地点了头，保证绝对一句话都不会说出来。仲水曼一路上同荆祥薇说笑着回到了家，还没等坐一会儿，柳佩蓉便抱着荆祥磊过来了，开口央求她暂时帮忙照看一会荆祥磊。



    “这都要吃中午饭了，你这是要去哪？”仲水曼看着穿戴整齐的柳佩蓉，好奇地问了一句。



    “去给浩光送饭。”



    柳佩蓉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恨意，语气听起来也有些不善，怎么看都不像是去送饭，反而有些像是要去寻仇。



    “怎的还用你过去呢，有叶儿跑腿，你还受这个累干什么？”



    “嫂子哎，我要是再不时时刻刻盯紧了，怕是我们那家铺子都得让那个没出息的给败光了！”柳佩蓉冷笑着，咬牙道，“今儿上午我闲着没事，又核对了一下账本，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账目上有些地方看似很清楚上，实际上里头掺了好几笔糊涂账，我算了算，这两个月起码有二两银子的账对不上。至于那钱去了哪里，我不说嫂子你也该知道的吧。”



    仲水曼忽然就有点心虚，她还真就知道这笔银子去了哪里，之前是被宋叶儿交到了王恒手里，现在，怕是在**的钱箱里锁着吧。



    “别以为账面做的漂亮我就看不出来了，哼，打今儿起，我就时时刻刻盯紧了他，省的那个败家玩意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给了那小妖精！“柳佩蓉一扭身子，”嫂子，我去铺子里了啊，待会我就回来，你先帮着看会祥磊吧。”



    说完，柳佩蓉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远远的，仲水曼看到宋叶儿正提了送饭的篮子，站在院子一角的大树下，低眉顺眼的像个受气包似的。柳佩蓉走过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叶儿，劈手夺过篮子便走了出去。



    仲水曼越发替宋叶儿感到不值起来，只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到了最后是死路一条，旁人也只能惋惜几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