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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是非曲直苦难辩
    初中考高中,对我这个偏科严重的人来说,是一个相当严峻的挑战,因为我短板太多,数学、物理、化学,我统统不擅长,总的来说,我是一个极不擅长读理科的人。

    不出意料,我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离录取分数线差了几十分。

    我这种类型的人,复读是没有什么成效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读非重点高中——水月高中。

    那一年,水高突然改变了录取策略,他们划定了一个录取分数线,在他们录取线内的人,想要读水高,必须得重新参加一次水高提供试卷的考试。

    我在水高的录取线内,然后便去参加水高的考试。

    前几场考得还算顺利,在考到物理的时候,我的考位被分在右边靠墙的第三排。

    考试期间,我看到有人出现在教室外,给第五排的男同学递了张纸条。

    我抬头看了看监考老师,感觉他们应该也看到了教室外的人,只是,他们脸上未动声色,继续走动观察我们每一个考生。我不知道这中间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没有再理会,继续低头答题。

    可是,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三位主考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考场。为首那位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主考一进门就大声问监考老师:“是谁,刚才是谁抄袭?”

    两位监考老师都没有说话,而是朝我们那一列考生努了努嘴。

    我心里开始替后排的男生担忧:那个男生恐怕要被清出考场了吧?

    我这正替别人担忧呢,谁知那个白胖主考竟然直直地走向我的座位,停在了我的面前,问我是谁给我递的纸条。

    我一下子就蒙了,边辩解边无助地看向监考老师,希望监考老师为我说句公道话。

    令我想不到的是,两位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小声地谈笑风生,根本不往我这边看,更没有为我讲一句话。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自证清白,一再解释没有人为我递纸条。

    白胖主考根本不信我的话,一直站在我的座位前,不停地审问我,还催促我将纸条交出来。

    当时,我真想告诉白胖主考事情的真相,又担心我那样做会毁掉那个男生的学业,那样我会一辈子愧疚的。

    虽然白胖主考误解我是因他而起,但他抄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想到会牵连我。说到底,我的麻烦是白胖主考没有调查就武断地认定我抄袭,和男生无关,我何苦要牵连他呢?

    白胖主考反复审问我,我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我没有打小抄”。自证清白的力量很微弱,白胖主考认定我是在狡辩。

    前后反反复复折腾了十几分钟,白胖主考还是不肯走。

    那场考试是我极不擅长的物理,试卷上那些题目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了,再经白胖主考这么一搅扰,我更不会答题了。

    最后,我急了,仰起脸,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白胖主考说:“最后告诉你一遍,没有任何人给我递过纸条,你爱信不信!”

    白胖主考看我态度强硬,拒不交代,他也生气了,一甩手转身就朝讲台走去,边走边大声说:“就你这样不服管教的考生,别说考不进水高,就算考进水高了,我们学校也绝不录取你。”

    白胖主考走后,我越想越气,内心觉得特委屈,这真是“人在考场坐,祸从天上来”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既然白胖主考说我考到他们的录取线,也不录取我,那我再考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年轻气盛的我,顿时上来一股犟劲儿,把考卷往课桌上一拍,抓起笔就离开了考场。

    是的,物理试卷我没有答完就弃考了。

    任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周后,水高的录取分数线出来了,我去看了自己的成绩,差6分不到录取线。我一路哭着回了家,闹着退学不读了。

    母亲没有读过书,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她坚持认为农村的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所以坚决要我继续读下去。只是,对于我所遭遇的那些不公平,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母亲和父亲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由父亲出面,直接去找校长谈谈,向校长澄清我确实没有打小抄的事实,然后再向校长道个歉。

    父亲找到水高校长后,先是小心翼翼地报上了我的名字,刚要将我在考场遇到的意外状况讲给校长听,校长却先接过了话茬,余怒未消地问我父亲:“成思栩就是你的女儿啊?”

    父亲抱歉地回答说:“是的!孩子不懂事!”

    校长冷嘲热讽地说:“你的女儿很厉害嘛!我就问她是谁给她递的纸条,不告诉我也就罢了,居然对我怒目而视,还敢当众与我争吵,我堂堂一所高中的校长也惹不起她啊!”

    父亲为我辩解说:“孩子回家说了,说确实没有人递纸条给她!如果有人递纸条给她,她也不可能考不到录取线啊!”

    校长霸道地说:“到底抄没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你这女儿我们学校管不了,别说她的分数没达到录取线,就是到了录取线,我们也是不会录取她的,你们还是另外择校吧!”

    父亲一再向校长解释,一再央求校长收下我,但校长始终不为所动。

    看校长态度强硬,父亲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家,将他与校长的对话全盘托给了我和母亲,并责怪我不该在考场对着校长撒野。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那位白胖主考就是水高的校长!

    可即便早知道又能如何?我明明没有作弊,他却一口咬定我作弊了,而且不容我辩解,这是关系到我清白的事,难道我要任他污蔑不成?当时还没有学会机变而性格又刚正不阿的我,怎么可能因为他的权威而任由他构陷?

    只是,这个世界对正直的人总是格外苛刻,我的坚持事实最终给我带来的结果是无学可上。

    也是我的运气不好吧,这么稀奇古怪的倒霉事,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砸在了我身上,真是想都想不到,厄运就那么从容地来了,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世界上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从容不迫的,我们之所以感觉突然,是心理上没有准备,并不是事情突然。

    没有带伞的人,才会觉得雨下得突然!

    开学临近,重点高中与水月高中的大门相继对我关闭,父亲提议我去另一所建在农村的海市高中读书。

    我和父亲一起去了海市高中,先是见了那所学校的教导主任,然后又见了那所高中的校长。谁知,海市高中的校长比水月高中的校长还要高傲霸道,问了我的高考分数线后,让我以重点高中的录取线为标准,差一分交一百块钱赞助费。

    我当时简直想拿块板砖砸在那位校长的脸上,海市高中的教学质量与重点高中差了好几个档次,却让我按重点高中的录取线交去海市高中读书的赞助费,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当然,我的愤怒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

    看海市高中没有希望,我直接拉着父亲回家了。

    当时,我的状况真的是四面楚歌,几近绝境,我甚至做好了退学的准备。

    这时,父亲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远房舅妈在教育局工作,而水月高中正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找舅妈出面往水高送个学生,想必水高的校长会给几分薄面。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想当然的想法。

    不管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总是一个可以一试的希望。于是,父亲去教育局找了舅妈,并将我与水高校长考场吵架的事告诉了舅妈。

    舅妈对我的情况很是同情,也很愿意帮忙,说不能因为一个误会,而让孩子无学可上。当即就带着父亲去水高找水高的校长谈判。

    父亲说,舅妈和水高校长坐在水高校长的办公室你来我往地谈判了很久,一开始水高校长坚决不收我,后来经过舅妈的一番说辞,水高校长终于松了口,但他以我的分数没达到水高录取线为由,让我交600块钱的赞助费。

    尽管舅妈一再强调,正是因为他的搅扰,我才没有将试卷做完,所以才差了6分,可校长再不让步了。

    最后,当然是我们屈服,答应了校长的条件。

    对于舅妈的雪中送碳,我内心充满了感激,我们全家都很感恩,是舅妈打破了我四面楚歌的绝境,给了我一条求学之路,给了我希望。

    虽然最后水高校长收下了我这名学生,但我内心对他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因为我所受的这一切折腾,全都缘于他的武断和霸道。

    当初,如果他肯听我的解释,后来这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本来就是他的错,收下我只不过是弥补了一点点他曾犯过的错误。

    当然,如果他更绝情地犯下更大的错,也没有什么来约束他,也没有谁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还会是水月高中的校长,还是会风光无限地决定着水月高中的大门向谁开放。

    出于他最后收下了我,给了我读书的机会,我只能做到不恨他,并不会对他产生感激的情绪。

    进入水高校园后,我是极不愿意看到校长的,更不愿意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我只想默默地在水月高中把书读好,早一点离开那个让我感觉屈辱的地方。

    只是,水月高中校长的行为举止太过高调,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校学生的目光,想不关注都难。

    开学后不久,同学间就出现了一个传言,说校长在新生报名当天,现场收了一位女同学做干女儿。

    后来,我见到了传言中校长的干女儿婉婷。那女孩一副小巧玲珑的模样,长得白白净净的,盈盈一笑,眼睛就会弯成月亮,漂亮极了。

    只是婉婷家境比较贫寒,穿的衣服破旧且打着补丁,这与她的美丽极其不相称。

    婉婷做校长干女儿的第一个月,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婉婷的生活状况并没有什么改观,每天和我们一样照常上课下课吃饭睡觉。

    那个时候,我一度怀疑传言不实,如果婉婷做了校长的干女儿,怎么着校长也会为婉婷买身新衣服吧?总不会让自己的干女儿一直穿带补丁的衣服吧?

    对于校长是花心大色狼的传言,我虽然不待见校长,但我还是不相信,因为我并没有看到校长对婉婷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甚至认为校长被同学们妖魔化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婉婷早上起床,突然发现自己头天晚上脱下的衣服不见了。

    婉婷家不是一般的贫寒,是极其贫寒,即便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她也只有一件。那唯一的一件衣服不见了,她连被窝都出不了,根本没有办法去教室早读。

    当我们大家早读后回宿舍时,才知道婉婷遭遇偷窃的事。

    与婉婷同宿舍的珂玥同学家庭比较富裕,衣服比较多,出于同情,借了一件衣服给婉婷。

    婉婷对衣服被盗很气愤,她没有去找宿管老师投诉,也没有找班主任投诉,更没有去找管学校后勤的其他老师和领导,而是直接去找了校长。

    婉婷具体是怎样和校长说的,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所看到的结果,是婉婷当天便买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那之后的日子,婉婷再也没有穿过破旧打着补丁的衣服,她穿的衣服越来越漂亮,款式越来越新颖,布料越来越昂贵,牌子也越来越响亮。

    那件打着补丁的衣服被盗,对婉婷来说反倒成了她蜕变的契机,婉婷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里衣服穿得最鲜亮的人。

    再之后,婉婷开始化妆,每天待在宿舍的时间远比在教室的时间多,即便去上课,也会顶着浓浓的妆。她从身边一过,远远就能嗅到一股香风。婉婷的笑也开始变得妩媚妖娆,再也不复之前的清纯与干净了。

    婉婷脱胎换骨式的蜕变,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一时间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她走在校园里,经常会遭遇同学的指指点点。而校园里关于校长的传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堪。

    婉婷可能早都明白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并为自己将付出的代价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愿意为经济上的富足付出她的青春。也或许婉婷本就是一个心大的人,是一个不容易被人言左右的人,所以无论别人怎样看她说她,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没有看见。

    即便传言满天飞,水高校长还是人模狗样地在学校里对师生指手画脚,在学生大会上发表着义正词严的讲话,似乎那些传言说的都是别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全校师生,水高校长脸上没有一丝愧色。

    我感觉校长把学校当成了他的山头,他就是那个可以在山上为所欲为的山大王,完全没有约束,没有任何底线。

    在我的心里,他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校长,这也促使我更加迫切地想要早日离开那个校园。

    开学一段时间后,我与班里的同学已有基本的熟悉。

    一次,与一位叫笑怡的同学闲聊,无意间得知她当初参加水高考试的分数比我的整整低了15分,可是,她却没有拿任何一分钱的赞助费,原因就是她姐夫家住在水月高中校门口,她姐夫与水高校长认识。

    世间最不能让人承受的,就是谎言被揭穿后的真相。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心里极度不平衡,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我的远房舅妈可是教育局领导哎,她来送我进水高读书,和校长谈判了那么久,最后校长只是松口收下我,在赞助费上一分没有免。

    而笑怡的姐夫只是住在水月高中门口的一个普通住户,只是和校长认识,就可以一分赞助费不花,将自己低于水高分数线21分低于我分数15分的小姨子送进水高读书,这能量显然比我舅妈大得多啊!

    进而,我的脑洞开始在阴暗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认为我的舅妈并没有实心实意帮助我,她只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既让我进水高读书,又让校长有钱可赚。

    更阴暗一点想,可能这是校长设的一个局,舅妈配合演出,校长与我舅妈在办公室你来我往的谈判,更像是一场做戏,演给我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人看。

    我实在不相信教育局领导的话不如水高门口住户的话在校长面前好使。

    悲哀的是,我父亲真的相信了,我们全家都相信了。

    可是,在那样的情势下,即便知道是演戏,想读书也只能选择相信,这是更令人感觉悲哀的地方。

    我终究从别人的事中知道了事实是怎样的,终究知道了即便我知道了事实真相,一样的无能为力,除了更厌恶水高校长外。

    对于我的舅妈,我还是很感激的,毕竟是她出面,才让水高校长松口收下我,只是,这种感激没有之前满了。

    知道真相的我,一度很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懑在胸口来回翻腾,直到高三的一天晚上,这种感觉才得以释怀。

    升入高三之后,我们每个月只休息一个周末。

    有一天我请假回家,返回学校时,晚自习课已开始,校园里空荡荡的,唯有校长和教导主任站在校园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我轻手轻脚,想要趁校长和教导主任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溜进教室。谁知,正当我往教室溜时,校长一下子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是的,校长连名带姓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要知道,那个时间,距离我和校长在考场发生冲突已过去近三年了,这三年时间,我和校长再无任何正面接触,也不曾再说过一句话。可是,三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想来,我在考场与水高校长争执,着实让他失了面子和威风,虽然收下了我,内心想必也是耿耿于怀的,就如我对他一样。

    想来,如果不是舅妈出面,水高校长真的会将我拒之门外,那么,我的学历将会永远停留在初中毕业的层面上。还是该感恩,不是吗?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豁然明白“难得糊涂”这四个字在人的一生中有多重要。

    如今,对于我和校长的恩怨,我早已释怀,只是那场考试所给我留下的阴影,事隔多年依然没有消散。如今的我,一旦工作生活上遭遇压力,晚上立刻就会做和考试相关的梦。

    在睡梦中的考试,不是笔没有墨水写不出来字,就是找不到考场,再不然就是睡过头漏了一场考试。常常会在梦中懊悔得捶胸顿足,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场考试,要多等一年时间才能毕业,每次都会在极端难过中醒来。

    做完这样的梦,我每次醒来后都要确认我是否真的毕业了,可是,下次心理压力大时,还是会做这种类型的梦。

    如今水高校长应该已经退休了,只是不知道他在回想自己做校长的峥嵘岁月时,会不会想起曾经因为他的蛮不讲理,差点葬送一个学生的学业,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可一世及蛮不讲理对学生造成的伤害而夜里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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