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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断送一生憔悴只需几个黄昏
    五代十国后期,军阀割据,群雄并起,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即便是曾经繁华的蜀中锦绣之国,亦没有了往日的兴旺昌盛,一片凋零。昔日的王府侯门,人去楼空,朱门被贴上封条,封条上全都是斗大字“平芜大将军启”。

    千里之外,平芜大将军府,一片忙碌喜庆景象。几百个卫兵、家人并各房管事婆子丫鬟忙不迭的穿梭在回廊和前后苑中,一箱箱奇珍异宝、封印完好足金足两的金银元宝,数不清的锦绣绫罗被热切的抬入府中。

    “一品红珊瑚霞佩一幅!一品红珊瑚凤冠一顶!”家人李冰立于大将军夫人身边,手执礼单清册,一一报给夫人。夫人临窗而坐,贵妃榻上只一个清瘦背影,一头乌云已经挽起,却没带任何头面,一双白玉耳坠清凌凌吊在灵巧的耳垂上,悠悠地荡着秋千。贴身丫鬟淡云在其身后代其对礼品一一过目。“夫人,您看看这顶珊瑚凤冠,难得地艳丽精巧,不说珊瑚本身,单是将他们一粒粒攒起来,累成凤凰都得是好大功夫,一等一的匠人也未必做的出来呢!”淡云身着一件淡紫色长裙,两片心字罗衣,眉头疏朗,鸭蛋脸型,举手投足大方持重,是宁国夫人唯一信得过的人。这边厢宁国夫人一侧脸,好一个冰雪美人!只一道横波侧目,便知素来脾气,寒气逼人。“什么好东西?不知哪个贱货戴过的!”淡云马上给李冰递了一个眼神,李快速将珊瑚等物收起,深鞠一躬于宁国夫人方向,迅速悄声退下。

    淡云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一只鸡血红盖盅,递于夫人跟前,柔声说道:“大早上的,夫人起来的略猛些,是不是又觉着头晕?”宁国夫人这才全转过身来,随她摆弄,服下一盅药酒。“都是让他气的!”他,说的就是大将军,没别人。淡云笑着对众人挥手退下,搀起夫人移坐于梳妆台前。一边将三层红木雕花首饰匣子打开,一边缓缓说道:“夫人本来身子就弱,更应该将保养身体疏肝理气放到第一位,莫把那些没影儿的事情在自个儿心里颠来倒去的添堵。喜欢呢,晚上大将军庆功宴上您就略坐三杯两盏的时光,陪着说笑一回;不喜欢,照例推病,不凑那个热闹,咱们怎么舒坦怎么来!今天戴这只步摇好吧,当年老太太临走前亲手交与夫人的,大将军与夫人久未重逢,一望而知,定明白夫人心意!”宁国夫人接过步摇,定睛看着,良久,冷冷的说:“说是与我富贵平安、现世安稳,让我一生好好与他做夫妻。结果呢?他南征北讨多年,我随军颠沛流离。连怀几次胎儿,都于战乱中不保,我的身子也垮了。与他再成不了好事!”说着将步摇丢在匣子里,掩面而泣。淡云忙抚着她的肩膀道:“我的好主子好夫人,这些话咱们私下里说过,再不能流露出来的!您的身体自会好的不说,那只是需要将养的时日长些罢了!可是一旦让大将军知道您对他的怨气,您的地位,您的尊贵,可是吉凶难料啊!”话一出口,宁国夫人霍的站起来,指着窗外:“怕什么?他一个绿林出身,没功名没背景没出身没地位,若不是我老子哥哥几千条人马给他,他还是穷乡僻壤的教书匠!猢狲王!”淡云捉住她伸出去的手,一把捧在胸前:“夫人!快快把这些话吞下去!你晓得这大将军府是人窝子、事儿窝子!平日里觊觎您的地位,想取而代之,想献宝、想谄媚的人还少吗?若让那贼人听去,可不趁了他的意?”淡云的手指在宁国夫人的掌心里悄悄比出一个二字,宁国夫人心里清楚,她指的是大将军的弟弟,龙湖将军泽马,是她的二小叔子。顿时,她主仆二人屏住呼吸,低下头来。

    深苑处,一间偏厦,冷而无光。一张精致绝伦却又十分憔悴的脸在窗前凝望。远处,也听得人声,却隔着几扇苑门,不得去见。“夫人,已是黄昏了,估计都去赴宴了吧。”贴身丫鬟抱影手拿一件薄衫给她披上,她却执着窗前,“再等等。”

    抱影只得一旁枯站,这丫鬟一双杏仁大眼,鼻梁挺直,嘴角锋利,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大女孩儿。“夫人,您觉得那个龙湖将军说话算数吗?花蕊夫人冷眼看着窗外,一字一板的说道:“什么龙湖将军?匪类而已!他们一群,俱是藏污纳垢的皮子,狼性嗜血的性子!“说着,眼圈红了,望着井口样大的天,说道:“掳走我们母子不说,为逼我就范,还生生把眉儿从我身边抢走!”抱影眼中也是泪如泉涌,她扶住花蕊夫人,道:“今日是他们班师回朝的庆功宴,泽马那个混蛋不是答应您,您若去,能够见到瑶台公主吗?或许还能够看到主上,是吧!”花蕊夫人一双泪眼,更显得楚楚动人,颤抖的身体,姗姗来迟,翩然若惊鸿之姿,让人心生无尽怜爱。“他们这群匪类,朝令夕改,若能有半句真言,也是一时权宜之计。眉儿只有半岁,且没有奶吃已经多日,跟着我们千里颠簸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被掳到这里。不知他们把眉儿抢走能否安顿好她?若是眉儿稍有差池,我必拼了性命,剜出他泽群、泽马两兄弟的黑心出来。”主仆二人悲愤难当,却抵不过越压越低的云,天,马上就要黑了。忽然间,防不住一阵恶心,花蕊夫人竟呕吐起来,抱影忙为其拍背,倏地,拍背的节奏渐渐慢下来。花蕊夫人抬眼,抱影嘴唇略动一二,然而二人抵首,竟无语凝噎。

    “来人传唤了没有?”另一座后苑里,一间小屋,雪溪夫人正急不可耐的催问着丫鬟宝帘。宝帘伸长了脖子,一无所获。“夫人,还没!”雪溪夫人一把捉过她来,“快看看,我怎么样?我的脸?我的衣裳?”宝帘一叠声的叫唤道:“我的主子呦!我的娘娘呦!您已经问了我几百遍了!您的姿容还用说吗?当年主上不是说您、、、、、、”雪溪夫人竟笑了,她抚着自己的脸说:“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宝帘瞧见她心情好了,故意逗她:“夫人,您肌肤胜雪,花中奇绝这是一望而知的,只是开时、谢时,这花谢花开,是啥说法呢?”雪溪夫人忙虎了脸拿出主子的款儿来,道:“休得胡说!”自蜀中被平芜大将军围城以来,雪溪与花蕊各自带了贴身丫鬟躲入寻常百姓家的夹壁里,围城七七四十九天,他们就躲了七七四十九天!不堪回首!花蕊这个贱货带的那个吃奶的小囡囡成天哭号,为了供她吃奶,花蕊亲自出去找牛奶羊奶给她喝,她冒她的风险,可是我雪溪跟着打寒颤!若不是各自还有夫人的封号和尊贵跟着,真应该撕了这个**!

    正回想着,宝帘忽然颤声道:“龙湖将军的人来了。”黑云引开处,一铁甲战士正向这小屋子走来。雪溪一听到龙湖将军的名字,竟然粉拳紧攥,这并非因为他是覆国倾城的仇人,而是因为在这千里奔袭的路上,他几次趁夜将手伸入她的身体,竟然使得她堂堂的雪溪夫人,体会到了幸福的战栗,花开花谢间,融了恨,反而在一次次温暖的爱欲突袭中,有了归属感,她,已经是他的了“这个贼人。”雪溪夫人咬牙说出这四个字时,竟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