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需要你去刺杀一个人。”
戴着面具的男人拿出了一枚令牌, 挪到了黑衣的杀手面前。
“地点,相貌。”
杀手狰狞的恶鬼面具后传出沉闷的声音,让人辨别不出来他的年纪和相貌。
“地点是孤月城, ”面具男人微微停顿了一下, “至于相貌”
他随即拿出了画卷,在桌面上平铺开来,身形瘦削的清冷少年郎顿时映入眼帘。
鬼面杀手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一下。
面具男人无知无觉,指着画面上的人继续说道“有人买了他的命。”
“是谁”鬼面杀手问道。
“不知道。”
男人以为他询问的是被刺杀者的名字干杀手这一行的, 是最不该询问主顾身份的,这位代号“鬼面”的杀手是道上的金牌杀手,是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的。
“我知道了。”
鬼面杀手恼怒于自己的情绪外放, 沉下了声音, 却沉不住那颗想要飞赴孤月城的心情。
他凝视画面上冷淡的少年,眼神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缱绻温柔。
大漠孤烟,烈日悬空。
阔别人烟已久的罗坦达再度迎来了一支商队, 为首坐在骆驼上的青年长身玉立,一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多雨的江南,雾蒙蒙地, 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柔与神秘。
在炎热干旱的环境下,很难想象到甘霖的滋味, 也许对于这片沙漠而言, 这支商队才是所谓的入侵者。
迟盛欢已经带着队伍在罗坦达默默行走了好几日。
这片沙漠很奇怪, 隐隐有阵法的痕迹, 但却又完全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迟盛欢目前为止没有找到半点有关于这片沙漠的真相。
“少东家,您是在找寻着些什么吗”
商队里也有原本来自罗坦达的异族人,他此刻正皱着眉头, 不解地望着迟盛欢漫无目的的行为。
迟盛欢笑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美吗”无尽的荒芜,无法言喻的安静,像是有一只巨兽正在蛰伏着,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将经过的所有生灵全部吞吃入腹。
“很难想象在这种枯燥乏味的地方居然还会有生灵繁衍生息。”
众人闻言,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罗坦达其实可以说得上是所有异族人的第一故土,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片土地就渐渐归于平静,久而久之,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自己的祖先曾经一度生活在这样的土地之上。
历史的追溯对于异族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不停地在流浪,将信仰作为鞭策自己不断前进的动力――可是又有谁规定人一定就是怀着磅礴的野心呢
至少,对于如今分崩离析的族群来说 ,也只不过是给出了不同的答卷罢了,既没有谁是对的,也没有谁是错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商队里的异族人纷纷感叹道,“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戈壁黄沙,若是待得久了,的确是会令人感到一种难捱的枯燥。”
“所以,才会愈发显出坚守的难得。”另一位异族人自嘲道,“说到底,背井离乡的我们也只不过是一群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懦夫罢了。”
“不过,你们真的觉得现在的罗坦达还有人吗”
人
迟盛欢忽然间这个问题觉得有些好笑。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黄沙,不知为何想起了至今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的洛扶殷。
那个人好像也是个极为不安生的人,满世界地乱跑,让人根本无从得知她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
就好像这些离开故土的异乡人一样,不停追逐着所谓的自由。
可那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迟盛欢认为这倒是未必。
洛扶殷那个人太难懂了。她眼里的东西太广阔,容纳得下宏伟的山川与河流,却偏偏无法容下一个人。
“罢了,继续前进吧。”
迟盛欢晃了晃脑袋,“我们停留在罗坦达已经足够久了,接下来便由柯尔温带路吧。”
“您想通了”
最开始提问的异族人讶异地看向了迟盛欢。
迟盛欢“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就算再美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异族人叹了口气。
他望着眼前风姿特秀的青年,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少东家这些年来的确是变了一些,却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于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孤月城。
楼朔月调查的事情尚且没有任何结果,就迎来了另一番变动。
殷情似是忙完了孤月城内积压的所有事务,得以忙里偷闲,神不知鬼觉地回到了他在外城的居所。
楼朔月觉得殷情这人的性格委实有些怪异,放着舒服的城主府不住,却偏生与他们这几人来挤这连杂草都在野蛮生长的小院。
低头不见抬头见地,一点也不好。
洛扶殷这几日倒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院子里读着枯燥乏味、艰涩难懂的书籍,其中有好几本楼朔月连字都不识得。
或许这才是她号称博闻强识的真正原因,她因体质无法习武,因此才会在别的方面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学习,以此来成就她另类的强大。
天生绝脉对于她来说是不幸,同样也是幸运。
“大约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楼朔月问过她这个问题,洛扶殷也仅仅只是如此淡然地回复于他。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做到这一点,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天生绝脉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却隐隐让楼朔月嗅到那份淡然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洛扶殷从来都是个坚定到绝情的人。
绝情到楼朔月一直怀疑对方到底对“情”这个字是否存在着认知。
比如
他说此刻正值春日,百花虽美但也熬不过花期短暂,意在劝导她青春正好,及时行乐。
洛扶殷却回复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世间情爱如同花期,弹指一瞬,为何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说芳菲正好,极昼之日月影朦胧,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岂不快哉
洛扶殷讽刺日上三竿,汝起身乎言下之意是你醒醒,大白天也不能阻止你做梦的行为吗
他又说春风得意,马蹄急促,城郊寺里的桃花绵延十里,远观有落英缤纷之美。
洛扶殷头也不抬地答曰,按照孤月城的气候条件根本生不出桃树,而且最重要的是孤月城里没有寺庙。
诸如此之类的,反正要约她踏青根本比登天还难,洛扶殷总有各种反驳让人说不出话来,就就挺让人自闭的。
楼朔月“”八年未见,洛扶殷还是那个洛扶殷,甚至比以前更难搞了,她到底在想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吗
饶是如此,楼朔月仍然不放弃任何可以往洛扶殷身边凑的机会,搞得其他两个心思不纯的男人也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战争之中,大概类似于你监视我,我监视他的这种套娃行为。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三人可能气场不怎么合拍的洛扶殷“”等等,关系不好也没必要算了,大可不必。
她坐在凉亭里,迷惑地看着三人呈三足鼎立般站在树下,各自还凹起了自以为最为帅气的姿势,在她这个角度看,就挺一言难尽的。
洛扶殷“”不是很懂这群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便继续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
外面属于雄孔雀之间的明争暗斗直到殷情走进了院子里后才戛然而止,殷情看了眼三人奇怪的行径,薄唇间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字“蠢。”说完后便往洛扶殷的那个方向走去。
三人“”
沧秋烨不敢置信“他这是在骂我们,对吗”
“只是在骂你而已,才不是我。”
楼朔月眯起了眼睛,先行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沧秋烨又看向了狐焱。
狐焱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的确很蠢。”
沧秋烨“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狐焱义正严辞“既然知道不当讲,那就不必再讲了。”
沧秋烨“”
凉亭内。
殷情低头看着石桌上杂乱摆放着的书籍,眼中漾开了笑纹“你倒是活得滋润。”
“尚可,”洛扶殷头也不抬,拿起手边放着的茶盏,稍稍抿了一小口清茶,“学无止境,学海无涯罢了。”
殷情挑了挑眉。
“是你让那个女人来找我的”
洛扶殷点了点头。
“她不愿意说,我便只能难为她一下了。”
“你也当真是狠得下心,明明是自己非要救下她。”
“此言差矣,”洛扶殷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头来凝视着殷情的眼睛,“像她这样的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上最是执拗不过,这个世界上有的是想要用头撞南墙的傻子,可以说不把那堵墙撞破就绝不回头。”
殷情“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实在是好奇墙的后面到底有什么了。”
洛扶殷的动作微微一顿。
“也许是永无止境的绝望也说不定。”
她轻轻地说道。
“但我希望就算是面对着深渊,她也能有勇气站起来直面残酷,就像当初她对我的安慰那样。”
“我很想把那句感谢说出口,可很明显现在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