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时舒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看着苍耳,拧眉道“王妃的话你没听见吗”
苍耳脸色发白,慌忙退了出去。在出门时, 他还能听到房中的苏令德在娇嗔着跟玄时舒抱怨“以后不许他进来送药了, 好丢脸”
“好好好。”玄时舒婉言相劝“就我跟你,谁都不许来。但是你得喝药才行。听话,喝一口药吃一口蜜饯。”
苍耳听到苏令德这样闹脾气的话, 心头松了一口气。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 那倒是好办。
苍耳是曹郡尉的心腹,他很清楚, 玄时舒的病拖不得。玄时舒没有时间讳疾忌医,如此一来,唯一有可能出的错漏,就是玄时舒找到了华陵游, 华陵游给他另开了药方借苏令德的滋补药的名义换了天师所开的药。
苍耳没有喝药就能辨别药材的本事,他无法通过喝一口苏令德的药,来判断这是求子嗣的药,还是给玄时舒喝的解药。苏令德的药是钱婶不错眼地盯着, 他不可能做手脚偷拿一份出来
苍耳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没过一会儿,门内就递了两个空碗出来。
苍耳定睛一看,意识到苏令德也把药喝完了。苍耳立刻收敛了情绪,接过了那个绘字的碗。
苏令德把自己的药碗亲自递给钱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喝完了,钱婶你也别留着药渣了。”
钱婶抿唇而笑“王妃还记着从前呢。”
从前的乐浪县有几味药材紧缺,苏令德小时候又病弱,钱婶给她熬药的时候, 总是要先把药材留一留,生怕她不肯喝,瞧瞧把药倒了,那他们还能就着剩下的药渣好歹再熬出一碗来。
苍耳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听到这几句对话,心念一动。
“抱歉,方才是本宫失礼了。”苏令德跟钱婶说笑了几句,才看向苍耳。
她的语气很是别扭,活像是被赶鸭子上架,因为意识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才不得不对一个小道士道歉一样。
苍耳自然是连声说着“折煞”,又你推我搡了几句,苍耳和钱婶一起离开。
苏令德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才跳过门槛,啪地一下合上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玄时舒“怎么样,刚刚那个恃宠而骄的样子,演得够好吧”
“你当真是演出来的”玄时舒喝了口清水润口,笑看着她,。
苏令德毫不示弱“那也得恃宠才能骄。”
总之不是她有错在先就是了。
不过苏令德又有些担忧“苍耳真的会去看药渣吗他看到药渣之后,真的就会信”
“信个七八分吧。”玄时舒气定神闲地道“他们其实也未必敢在药上动手脚。毕竟,我们还带了个相太医来。我喝的药必然是要经过相太医或者他的两个医侍的查验的,他们不知道相太医的底细,也会担心被看穿。”
“还好你把人带上船的时候,顺便把相太医和他的医侍都拐了过来。”苏令德嘟囔着,稍松了一口气。
华陵游就是易容成了相太医的医侍,才能光明正大地留在他们身边。至于相太医真正的医侍,现在还在留园里待着闭门不出呢。
“再加上我当着他的面喝了药,而你嫌药太苦,也很符合他们对你的想象”玄时舒打量了苏令德一眼,轻咳了一声。
苏令德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恃宠而骄嘛,我懂,我懂。”
估计从楼船上开始,曹家人对她都只有这个印象了。或许他们再往应天城去一打听,光是她代替玄时舒踢蹴鞠,可能就够他们惊世骇俗的了。更不用说她后来救下玄时舒,跟大长公主对峙而不甘示弱的事儿了。
“既然有宠可恃,为何不骄”玄时舒这一次,反倒神容温和而坚定地强调道“骄一生一世,又有何妨。”
“油嘴滑舌。”苏令德两颊微红地瞪了他一眼“等你去泡药浴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这样拿我取乐的心思。”
苏令德这话,倒也并不全算莫须有的威胁。
自打苍耳确信苏令德院中小厨房倒出来的药渣,确实是妇人滋补主生育的药方之后,药浴的安排便被提上了日程。
华陵游仔细地查验了苍耳交来的药包,困惑地道“他们给的竟然真的是解药。”
因为头一次药浴十分紧要,相太医也留在了临仙山府,他将这几味药材刻在心里,迟疑地问道“难道是剂量之差”
“如今只有这第一个药包,还不好说他们之后会安排多少剂量。”华陵游把药包仔细地收束好,放在托盘上“而且药浴不过是中间的一环,药浴之后要辅以针灸,不然逼不出毒性来,毒性只会在王爷的下肢越积越深。”
玄时舒眸色微深“如果我没记错,苍耳提及我的病情时,所说的是天师说,您的病症极难解,需要喝药、食补辅以药浴。他可从来没提过针灸。”
华陵游瞪大了眼睛,半晌又摇了摇头道“也是,这满临仙山府里,哪里找得出一个真正的大夫。”
“那这么一来,您在喝药、药膳和药浴的辅助下,身体是会呈现出越来越好的假象,没准您的下肢还能有知觉。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华陵游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出口惊人。
不过因为上一次他在苏令德面前提及玄时舒药浴和针灸会很痛,结果被玄时舒打断了,他这一次也及时反应了过来,立刻就住了口,有些紧张地看着玄时舒。
玄时舒浑不在意,他沉吟一会儿,沉声道“这样看来,我们必须要在药浴的疗程结束,针灸的疗程开始之前,离开临仙山府。”
“那十有八九得过了冬祀了。”华陵游算了算“那还得看王爷您的恢复情况。”
华陵游说到了这儿,终究是忍不住,还是提醒道“为了恢复得更快些,药浴之时,还是得有人替您按阳跷脉。您的下肢可能感受不到,但您的上半身会很难受,皮肤上如针扎火烧,穴位上的酸软或许是最好受的感觉了。”
“寻常是谁替您按阳跷脉的药浴之时,可不能因为您疼得喊停就停下。若是胆子小的,恐怕干不了这活。”华陵游完全没想过,或许玄时舒能生生抗住这痛苦。
在他眼里,玄时舒与他的其他病患,在治病上是别无二致的。
玄时舒的神色一直十分凝重,直到此时才露出些许松动与尴尬来“是王妃。”
玄时舒今日把苏令德支下山去看玄靖宁,苏令德还没回来呢。
华陵游可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之间的机锋,他当即就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就怕使女侍从太听话,不敢按。草民等王妃回来,就去跟王妃说道说道要注意些什么。”
玄时舒一愣,过了会儿,才道“不必告诉她我会很难受。”
华陵游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苏令德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玄时舒问道“明日药浴会很难受吗需要我干什么吗”
她行色匆匆,连口水都没喝。
玄时舒替她斟了一杯花茶“对,明日药浴。不会很难受的,不过是药浴罢了。”他看着苏令德,淡淡一笑,神容笃定。
苏令德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喝了口水,扭头就去找相太医“相太医呀,王爷药浴会难受么”
相太医迟疑地道“这”
“那就是难受了。”苏令德点了点头,又把相太医送了出去。
相太医懵着脸进来,又懵着脸出去,喃喃地问一旁的吴五郎“我这是说了,还是没说”
吴五郎悄悄地乐着关上门“相老,不碍事,反正王爷不会生您气的。”
厢房里,玄时舒便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他无奈地看着在房中踱步的苏令德“便是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的”
“片刻也是一时,一个时辰也是一时。”苏令德瞪眼看着他“你就是不肯跟我说。”
玄时舒耷拉着眼睛,丹凤眼失去神采,瞧上去无辜又可怜。
这还是他头一次摆出这样的神态来,苏令德心中一跳,不由得先软了几分。她色厉内荏地道“你不告诉我也不要紧,我明天会不错眼地盯着你的。哼哼,你要是有什么瞒着我的,最好现在就老实交代了。”
玄时舒抿了抿唇,缓缓抬起头来“此话当真”
苏令德看着,只觉得他声音与眼神都古怪得很。可她仔仔细细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即便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道“怎么不当真”
玄时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开口道“还需要有人在我泡药浴的时候,替我按阳跷脉。”
苏令德诧异地看着他“这怎么了呢我不是风雨无阻地替你按到今日了么正好,如果你疼得厉害,怕侍从医侍不敢下手,相太医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好跟着去药池折腾了。”
她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关系,玄时舒为什么连这个也要瞒着呢
玄时舒看着她懵懂而又笃定的模样,唇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先前那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到底是没能一直保持下去。
“夫人,是要在我泡药浴的时候,替我按阳跷脉。”玄时舒温和地强调道。
“泡药浴的时候”苏令德因为一时不解其中意,跟着念了一遍。
她才念完这六个字,脸色陡然爆红
泡药浴的时候给他按阳跷脉,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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