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地对自己说:“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断了。”但是,看着她甜甜的笑,他又怎么舍得?他不顾一切地爱她,却又宁愿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知道,这份爱太危险,可以陷他们于万劫不复,他们爱不起。
但是,“看得破,忍不过”,很多事情,从理性上我们完全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明智的,在感情上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回头。
什么样的快乐都有结束之时,一年之后,曹操率军返邺。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感而准确。一见甄洛,卞夫人就发现了异样,一个离开丈夫儿女一年之久的妻子怎么会这样神采焕发呢?她非常诧异地问:“你与孩子们分别了这么久,难道不日日牵挂吗?怎么看着你的气色却比一年前更好了?”甄洛一怔,立刻笑着回答:“孩子们在妈妈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都养育过这么多的孩子,当然比我更会照顾他们的。”甄洛的话,卞夫人虽然有些狐疑,但听着确实受用,便也不再说什么。
真正的痴情者,真情只会有一个对象。正如电视剧《金枝欲孽》中,孙白杨所说的那样:“我孙白杨宁负天下红颜,也要去爱一个女人。”孙白杨为了玉莹,负了尔淳,负了福雅,负了香浮,更负了礼法上最应该得到他的爱的妻子——皓雪。无论是福雅的淡雅、尔淳的果敢、香浮的善解,还是皓雪的贤淑,都无法动摇他对玉莹的那颗盛满爱的心。甚至于,他愿意与她跳进熊熊大火一起归于沉寂。
曹植的那颗心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住。甄洛先住下了,他的妻子崔罘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崔罘乃当时名士崔琰的侄女。关于崔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在曹操统一北方后,北匈奴派使者求见。曹操担心自己容貌不佳让匈奴使者轻视,便找来声姿高扬,眉目疏朗的崔琰代己接见。接见时,崔琰端坐于中接受使者拜贺,曹操则扮成侍卫,手握钢刀,挺立于旁。接见礼毕,曹操派人去问使者对魏王的印象,使者回答:“魏王俊美高雅,而榻旁捉刀之人,气度威严,乃真英雄也。”
有这样的叔父,想来崔罘也是一个神采不凡的女子。只可惜,曹植的眼与心都没空欣赏。她描峨眉,她着艳装,他却只是与人游,与人乐,就是不出现在她望穿秋水的视野里。
她知道丈夫的心在哪里,甄洛的美真是动人心魄。何况,世间人总是愿要一个求不得。眼前的她,就是再美,再聪慧,也比不过甄洛。
灯欲尽,只独锁千愁万绪;夜清冷,只独饮千言万语,方寸心都只在他身;怎奈他终究意难平。她只是这样无望而卑微地爱着,任凭那颗心荒芜得一塌糊涂。
曹植没有看到美丽的倩影,偏偏被她的公公撞见。曹操素行节俭,严禁家人穿绫罗绸缎,崔氏终因丽服华衣获罪,被曹操勒令回家并赐死,一缕香魂随风飘远……名门之女,冒着死亡的风险,只为让多情的丈夫多看自己一眼……
曹植的痴情铸成了他的绝情,而他的绝情更成就了他的痴情。他与崔氏一样中了爱情的毒。为了让甄洛对自己另眼相看,曹植极力表现,他一出手,果然旗帜大开,《铜雀台赋》一挥而就: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双逞,
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此赋乃汉赋中的经典之作,文辞华美异常,气势可包天下,实乃英雄之笔。曹操看得喜笑颜开,本来,他心里最不放心的便是曹植的诗人气质,但这《铜雀台赋》在告诉他,曹植是诗人,但也是一个英雄的诗人。他放心了,封曹植为平原侯,并赞曰:“吾昔为顿丘令,正值二十初度,思当时所行,无愧于今。今汝已长成,可不勉哉!”寄望之深重,之殷切,溢于言表。
此《铜雀台赋》为曹植取了爵位,更为其树了强敌。自此而始,曹植与曹丕的争储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此情可待成追忆
曹植由于文采方面的才华,使曹操开始在政治、军事上给他开导和启发。曹操南征孙权的时候,让曹植在刚刚平定的袁绍的老窝邺城当地方官,以锻炼其处理繁杂政务的能力。父亲的鼓励和爱人温柔的凝望,让曹植很是振奋。他兢兢业业地办事,遇到不明白的就请教经验丰富的人,把邺城管理得非常好。曹操非常满意,甚至已经动了立他为世子的念头。
曹植的强健势头让曹丕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回到府中,和甄洛说起曹植,曹丕咬牙切齿,但甄洛却只是淡淡然地劝他什么兄弟情谊,淡淡然地劝他什么长兄如父……曹丕猛然记起了几年前的那次远征,只有甄洛与曹植留守在邺城,还有返回邺城时,曹植那张茫然若有所失的脸……他愤然走出了房门。
“甄洛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他想到了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