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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六月七日,高考拉开序幕。

    余胜舟一早起来吃鸡蛋,打个嗝都好像有味道。

    他咬着牛奶的吸管”妈,真的吃不下。“

    何丁香多年来绕着儿子转,从昨夜就眼皮跳,已经把所有最坏的情况预料到,这会连连道“那快放下。”

    愣是把余胜舟喝到一半的牛奶抢走了,他哭笑不得道“妈,你紧张什么”

    何丁香反应慢半拍“我不紧张,谁紧张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余胜舟满脸无奈“是我可以吧”

    臭小子,何丁香今天不骂他,只催着“快快快,笔袋、身份证、准考证,再检查一遍。”

    余胜舟反复看好几遍,尤其是那张薄薄的还准考证,他还把所有笔都倒出来,挨个试能不能写。

    看得出来,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心底也有点没底。

    正常嘛,高考是大事。

    余建新拍拍儿子的肩“没事,大不了再考一回。”

    怎么不讲点吉利的话,余胜舟母子俩对他怒目而视,三个人走着路到一中门口。

    此时校门口不仅有学生和家长,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拍摄素材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小小的一亩三分地挤满人,制造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气氛。

    余胜舟的脑海里循环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迈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脚步进考场。

    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何丁香两只手攥着“我这心跳得特别快。”

    女人,余建新想想说“要不让咱妈给阿舟上柱香”

    何丁香平常是没有信仰的,这会觉得求助于神佛的力量也好。

    她捏着手机开始打电话,连婆家两个弟妹都找上。

    甭管妯娌的关系怎么样,到底男人是一家子的好兄弟。

    范燕玲也不含糊,到菜市场买新鲜的瓜果到处烧香拜佛,庙宇道观一个不落。

    很有实用主义的精神,也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说起来,反倒是余清音更迷信。

    她早上去学校的路上,特意拐进土地公庙,拜得那叫一个虔诚,还掏出所有积蓄添香油。

    不过投的时候忘记留下早饭钱,跑完步她一摸口袋“靠,我是傻x吧。”

    可她再骂自己也于事无补,只能无奈地在教室里饿肚子。

    好在没多久,他哥就来上课。

    余景洪书包往桌上一丢,想趴下来再睡一会,结果手臂被用力抓住,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你谋杀亲哥啊”

    叫得余清音的心跳都漏一拍,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人“亲哥,你有五块钱吗”

    五块余景洪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你自己数。”

    一团纸币,比用了十年的抹布都皱。

    余清音好像还闻见辣椒油的味道,两根手指捏着说“你什么生活习惯。”

    有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余景洪自顾自补觉,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快上早早自习了,余清音也不多耽误。

    她一边数钱一边往外走,平常爱吃的早餐一样没买到,耷拉着肩回教室。

    很凑巧,她刚坐下就打铃,班主任何必春像阵风似的进来,一拍讲台“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县中虽然不是考场,但不代表大家毫无参与感。

    很快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是回答。

    何必春继续往下接“这过了高考,马上就是中考,你们皮都给我绷紧一点,知道吗”

    这根弦还要怎么绷,余景洪觉得都快断了。

    他打个哈欠,顺便看一眼手表“还没开考呢。”

    看样子,他对这场暂时和自己无关的考试也是一清二楚。

    余清音深吸口气“担心也没办法。”

    余景洪本来想狡辩自己并不担心,但还是说“你这天天提,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余清音确实很看重高考,对多数中国人而言,这本就是能改变人生的一件事。

    尤其是年岁渐长,虽然大家都说出社会以后考多少分没人在乎,却反而成为她的一桩心魔。

    她一脸严肃道“因为真的很重要。”

    余景洪暂时品味不到,毕竟他原本的规划是接受完义务教育就去打工。

    只是他认为堂妹的话最好不要反驳,带着几分敷衍点点头。

    早晚他会知道的,就怕能体会的时候来不及。

    余清音“读你的书吧。”

    得,余景洪把书翻开“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余清音不由得又开始琢磨起来,这次中考会考哪一篇古文。

    她已经想了半个月题目,可惜毫无头绪,仿佛自己从没参与过一样。

    不过金手指未必牢靠,人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她反正每一篇都背得滚瓜烂熟,心想爱咋考咋考,咬一口不爱吃的紫米糕。

    吃吧吃吧,这帮孩子还能在教室里待几天呢。

    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送走,何必春心里多少有些感伤,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同学之间也是,有的人都开始提前告别了。

    环境对人有影响,余景洪也不免伤春悲秋,长吁短叹。

    放学路上,他跟堂妹道“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他小学在村里念的,同学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按理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很多人他连长相都早已忘记。

    余清音经历过的离别更多,她有时候觉得人生到最后就是孤独。

    不管曾经有多少热闹,都会像烟花一样散去。

    这种心态,有点不阳光。

    余清音希望堂哥更加开朗一点,说“等上高中就会有新朋友。”

    高中会是什么样呢余景洪充满期待。

    畅想没几秒,他就意识到前提条件是能考上高中,脚步沉重地回家。

    两家租住的地方不在一个小区,余清音要多走几步路才行。

    她喘着气爬上五楼,钥匙都没拿出来就有人开门。

    余海林满脸兴奋“姐姐姐,今天发考卷了,你猜我考多少”

    一看就特别好,要有尾巴的话都快摇出残影了。

    余清音大胆猜测“一百”

    余海林原地蹦三尺高“就是一百。”

    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余清音竖起大拇指“做得好,晚上带你吃烧烤。”

    什么就吃烧烤,范燕玲从厨房出来“不要整天吃垃圾食品。”

    妈妈说的才不算,余海林不以为意,余光里偷偷看姐姐。

    余清音虽然穷得叮当响,答应的事情却不会反悔,点点头“我说到做到。”

    嘿嘿,那就好。

    余海林心情甚佳,继续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脚还翘得老高。

    真是乱七八糟的坐姿。

    余清音也不说他,趁着开饭前的几秒再背几个单词,一手拿着筷子也舍不得放下书。

    这佛脚,到底能不能抱住。

    范燕玲看着说“不行,我明天得去趟文庙。”

    县里还有文庙余清音还是第一次听说,满脸狐疑问“在哪儿”

    范燕玲“紫阳山。”

    那得多远,来回搭车都要花三个小时。

    余清音嘴角抽抽“你不是晕车吗”

    再晕都得去,这还显得自己的诚心。

    范燕玲独断专行“就这么定了,你们明天中午自己找饭吃。”

    到这会,余建江才插话“记得给胜舟拜一拜。”

    还用他说,范燕玲点点头“我今天早上可是光给他拜了。”

    早上余清音不由得问“拜什么”

    那可多了,范燕玲一一列举,最后感叹道“都是为了孩子,不然你大伯母十几年也没记着求神拜佛的。”

    其实在余清音的印象里,十几年后的大伯母也变了,尤其是抱孙子后。

    她夹一筷子面“我大哥成绩好,肯定没问题。”

    那倒是,人家的孩子是从小省心。

    范燕玲觉得她还不如替自己发愁,莫名瞪一眼丈夫。

    余建江当作没看到,吃完饭下楼接着干活。

    大中午的,没人买手机,但需要维修的活可很多。

    余建群看到弟弟就说“这部红色的是德子的,他待会来拿,抓紧弄弄。”

    兄弟俩是差不多的沉默寡言,脾气也很相似,连做生意都是一样的老实巴交。

    这年头,实在人难找,因此店里经营得还算如火如荼,连吃饭都得轮流。

    余清音来的时候她二伯不在,倒方便她大大方方说“爸,能给三十块钱吗”

    余建江也不问她要钱干嘛,钱包丢给她“自己拿。”

    这可是个好机会,余清音打开看“我拿五十行吗”

    行行行,余建江忙得没空理人,随意点点头“等你考上一中,五百都行。”

    余清音现在是伸手要钱的人,眼睛一转“那也太少了,起码要一千。”

    够狮子太开口的,余建江哟一声“成,考去吧。”

    语气里好像也不怎么相信。

    重生以来,余清音只为这件事努力。

    她心想要是没考上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算了,信心十足道“等着瞧吧。”

    说完把钱包扔回去,高高兴兴地去上学。

    中午的太阳连鸡蛋都要煎熟,人没走几步就一身汗。

    余清音挥着手里的提纲到学校,进教室后觉得更加闷热。

    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还有一个是坏的,叫几次都没人来修。

    余清音都很怕自己中考的时候就在这儿考试,惆怅地抬头看一眼。

    也不知道这一眼有什么魔力,尚且完好的那个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好像下一秒要掉下来。

    无数头被割掉的恐怖画面出现,余清音简直出一身冷汗。

    恰在此时,有人拍一下她的后背,吓得她大叫一声。

    怎么回事,余景洪看她脸色发白,伸出手挥挥“你没事吧”

    余清音咽口水“没,没事。”

    人生头一次,她知道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