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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谣言
    “再过两三日便要随万岁爷回宫去, 这些东西都要搬回到燕禧堂中,要全部收拾好。”

    京城十月到天气总是很干燥,也不再有九月时那种与夏日无二致的炎热,婉襄是很喜欢秋天的。

    更何况她总是更习惯跟随雍正居住在燕禧堂, 喜欢被他藏在养心殿里无人打扰。

    桃实在一旁整理着婉襄的衣物。

    “这段时日在圆明园中, 万岁爷又新赏了好些东西下来,从紫禁城里带来的那些箱笼都不够用, 奴才又向内务府要了好几只, 线下恐怕才够了。”

    桃叶整理的则是婉襄平日会用到的一些心爱器物, 闻言便道“出来的时候是春日,不过就带了一两件厚衣裳。”

    “如今都是深秋了,新送来的秋衣比春夏时的衣裳都厚重,自然要占更多的地方。”

    婉襄坐在床榻边沿,原本正在喝安胎药,尽知桃叶与桃实的心思,便将那药碗放在了一旁。

    “万岁爷的确赏了许多东西, 桃叶说的也没有错。往后若再遇见这样的事,便要多留心些了。”

    “其实很多东西也可以不必一次带回去, 往内务府要了这些箱笼太惹眼,倒像是我恃宠而骄一般。”

    这话其实有责备桃实的意思, 她停下手,一时不知要不要同婉襄请罪。

    也是桃叶立即站出来, “桃实刚刚来贵人身边侍奉不久, 从前也并没有侍奉过什么得宠的娘娘主子。”

    “这件事本是奴才考虑不周, 贵人不要怪桃实。”

    一面又不满意要反驳桃实的话,一面却又这般护着。

    桃叶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做小宫女时的经历,有旁人照顾过她, 她便也撑开手臂,为如曾经的她一般的小宫女遮风挡雨。

    婉襄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此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桃叶,你何必总是要做这样不讨好的事呢”

    桃叶在一瞬间明白了婉襄的意思,知道她并不是真心要责怪桃实,一时间面上似有感慨之色。

    岁迁如流,从春夏到如今,桃叶又长高了许多,几乎已经同婉襄一样高了。

    她已经全然是袅娜的少女模样,眉眼间有了一些那常在的痕迹,可惜越长大便越是疏离。

    “天性如此,贵人主子不必为奴才神伤。”

    婉襄没有说话,桃叶到底不能做到全然冷漠,语气很快柔软下来。

    “贵人主子如今是双身子,别操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奴才和桃实都知道您的习惯,会将这些东西都整理好的。”

    既有温情,又有妥帖。其他的事,婉襄和她也就不再相互勉强了。

    婉襄的位置正对着窗户,一抬头间恰好看见马佳巴衮在院落之中,同守门的小柱子说话。

    近来她情绪起伏很大,一看见是雍正身份的御前侍卫,立刻便以为是雍正要拿什么东西,或是令他捎话过来,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好。

    “桃实,马佳大人来了,请他进来吧。”

    桃实原本正弯腰在窗前整理婉襄的衣料,方要应承下来,桃叶的脸色便是一变。

    “奴才此时手上没有什么要紧活计,还是奴才去吧。”

    婉襄浑然未觉,看着桃叶转身出门,还轻笑了一句,“这个桃叶,她去便是她去,还要特地说明是为什么”

    桃实背对着她,表情也有些古怪。

    未过多久,桃叶便领着马佳巴衮进了殿,一直走到婉襄面前行礼。

    “给刘贵人请安。”

    婉襄见他并没有携带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过来给雍正捎话的,便笑着问他“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巴衮站直了身体,一时间大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今日微臣并不当差,并不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轮到婉襄疑惑,“那马佳大人过来是做什么的”

    他下意识地便望了他身旁的桃叶一眼,他身量高大,一双凤眼狭长而深邃。

    擒拿贾士芳那一夜他是个再可靠不过的少年侍卫,此刻望桃叶的这一眼,却莫名地让婉襄联想到了那常在驯养的那只藏犬。

    巴衮只望了桃叶一眼,便很快察觉到自己在婉襄面前失礼,又行了一礼。

    “请贵人恕罪,其实微臣与贵人身边的桃叶姑娘曾有旧怨,今日过来也是想寻桃叶姑娘,向她赔罪的。”

    旧怨他指的不会是乾清宫

    “去岁冬日,桃叶姑娘为贵人之故,曾经想要擅闯乾清宫,为微臣所拦下,差点伤及桃叶姑娘的性命,因此”

    这件事婉襄早就知道了,观桃叶今日行止,分明不是第一次和巴衮有所交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若一个男子这般执念一个女子

    婉襄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转移话题。

    “今年春夏圣躬不安,马佳大人的父亲马尔赛大人同其他几位大人一起为万岁爷赞襄机务,懋著忠勤,事事妥协。“

    “因此万岁爷赏了几位大人一等阿达哈哈番的世职,或带于本身,或给予子嗣,任由几位大人自行处置。”

    一等阿达哈哈番是一种清朝世爵,是满文名。汉名为一等轻车都尉,相当于正三品。

    “我听说这世职落在了马佳大人身上,还没有好好恭贺过。”

    提及父亲,巴衮自然要谦逊些,“都是阿玛的功劳,微臣无有功劳而得爵位,实在惭愧。”

    婉襄和巴衮虽然几乎天天见面,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能说。

    此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的话题,见桃叶一直低着头,只好催促他走。

    “既然马佳大人是来寻桃叶的,那么我就不久留你了。桃叶,你跟着马佳大人出去,好好地说,把误会解开了也就是了。”

    桃叶闻言立刻抬起头,似是有些不情愿,但她此刻终究没有什么办法,她不会当众忤逆婉襄的意思。

    只好极轻淡地同巴衮道了声“请”,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房中走了出去。

    桃叶一如既往,巴衮却一直微微低着头凝视着桃叶的背影,再看不见了,婉襄收回了目光。

    在这个过程中桃实一直都继续着她的活计,倒像婉襄给她取的这个名字一样,是个实心人。

    天气实在舒适,午后婉襄总是犯困。

    此刻也到了她平日里午歇的时候了,她虽然迫切地想知道桃叶和巴衮之间的纠葛,实在耐不过这困意。

    正打算躺下来歇一歇,便望见种绿扶着宁嫔的手缓缓地迈过了院门。婉襄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进来,宁嫔和婉襄互相见了礼,在床榻前的圆桌旁坐下来。

    总是宁嫔先开始寒暄,“近来婉襄你的脸色都不错,不像那一夜看起来苍白难看了。”

    而令婉襄吃惊的是,宁嫔竟然也不像从前见面时那样神清气弱了。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绿色缎绣大勾莲纹的采莲衣,虽然仍是青绿之色,间杂着红、黄、蓝、橙数色,便为她增添了不少的精神。

    用家常的素钿子装饰,也和衣服一样点缀各色料石,和谐的配色之下,今日的宁嫔,实在和她从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原来苦难也可以增添人的精神么

    宁嫔会自己提及“那一夜”,也在婉襄意料之外,“宁嫔娘娘看起来身体也好了许多了,如此,万岁爷总算能安心些。”

    宁嫔低头浅笑,犹如木芙蓉之影倒映在水面上。

    “自从雍正六年时,宫中流传起与我有关的那些谣言,万岁爷与我之间便渐渐疏远了。他有天下万民要担忧,我实在不算什么。”

    谣言似乎赏如意的那一夜,雍正也曾经提起过,宁嫔同她一样,曾受流言之害。

    宁嫔今日要将这件事告知于她么

    “不知娘娘方才所提及的谣言”

    婉襄递了话梯子,宁嫔的笑容越加苦涩,水边的美人皱了眉。

    “是些陈年旧事了,也不知道哪里流传起来,说我小时在江南订过婚,是因为未婚夫年少夭折,后来才进宫选秀的。”

    旗人女子必须要进宫选秀,选妃子或者选宫女。这谣言同样是无稽之谈。

    婉襄正要出言安慰她,她却忽而又开了口,“若是落选的话,我的确曾经有一个未婚夫婿,但那也不过是两家戏言。”

    “我不知道是谁这样恨我,连那人的出身、姓名、生辰都送到了万岁爷面前。那是我刚刚有孕的时候”

    一滴泪飞快地落下来,种绿站在宁嫔身旁,遮去了她抹泪的模样。

    又片刻,种绿才慢慢地退开了。

    “今日本是要来给你道喜的,倒反而提起一些旧年无谓的事,是我不好。若是不介意的话,你往后便唤我晚沐吧。”

    而婉襄望着她清丽的面庞,却在思考,雍正那一夜提及的,宁嫔自己知道的,令他们疏远的事,难道就是这样的欲加之罪吗

    雍正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如若不然,便是宁嫔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

    “夏日里你生病的时候,我偶尔会来你的桃花坞坐坐。如今我在杏花村中久等不来,也就只好自己过来了。”

    她回过身去,拿起小宫女捧着的锦盒。尚未打开,便已有淡淡香气。

    “这是一块九子墨,郑众的婚礼谒文赞中说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子孙围边。”

    九子墨通常用来祝贺婚礼,这块墨或许还是宁嫔的陪嫁。

    “如今我那里似这般寓意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或折成银子,或原样散给了圆明园周边的贫苦人家,只剩下这一块九子墨。”

    “虽然知道你不读书习字,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块九子墨合适。”

    她在种绿的搀扶之下站起来,已有离去之意,“婉襄,你好好照顾自己,便不必出来送我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