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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做主
    “往后刘贵人所用之物, 一饮一啄,都需要严格检查,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 朕绝不轻纵饶恕。”

    婉襄从朦胧中醒来, 第一个念头,便是她讨厌这样。

    她讨厌自己虚弱无力, 讨厌自己神智不清, 甚至讨厌被人保护。

    她睁开眼睛,望见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那条龙为五色祥云围绕, 也正凝望着她。

    而这条龙的主人此刻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婉襄抬起手,看见她手背上的抓痕, 终于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所以是她吃的那些糕点有问题吗

    “万岁爷”

    婉襄心中空空, 她又开始觉得不确定起来, 不想再听见他责难下人。

    就算她的声音为他的所覆盖, 他还是很快察觉到了,回过了头来。

    迅速地走回她床边,搀扶着她坐起来,靠在他肩上。

    “此时感觉如何,喝了药,还觉得身上痒吗”

    婉襄仔细的感觉了一下, 可以诚实地回答他“已经不觉得痒了。”

    她想了想,“让他们都出去吧, 嫔妾想要安静地同四哥说会儿话。”

    她习惯于同他两人相处,奴役旁人,要旁人跪着说话, 即便待在这里再久,也不能习惯。

    房中人很快鱼贯退出,婉襄在雍正怀中休息了片刻方才有力气,“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上只有怒容,无有哀戚之色,他们的孩子应当无恙,她可以放心。

    “朕让太医把你昨日用过的所有东西,吃过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食物都没有问题,材料是你惯常吃过的,也并不相克。”

    “朕将所有食材香料抄录下来送到了怡亲王府请你的父母辨认,问题出在那块九子墨上,那里面的所用的香料,有迷迭香。”

    “婉襄,你不能接触迷迭香。”

    “迷迭香”婉襄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柳婉襄并不对它过敏,反而煎牛排的时候特别喜欢在两面都洒满迷迭香,可刘婉襄原来如是。

    她静默了片刻,去搜索脑海中刘婉襄的记忆。

    婉襄很快发觉在刘婉襄很小的时候,有外来的传教士送了怡贤亲王两盆迷迭香。

    她在花园里偶然路过,折了一枝,一直闻它的香气,当夜便如昨夜一般发起了红疹子。

    但经过提炼的香料同枝上的自然不同,昨夜婉襄的情况,要比小时更严重得多。

    雍正以为她是不知道,“是汉代时便从西域传进来的香料,那时名之大秦香,到魏晋时方改名为迷迭。”

    “御膳房有海西御厨,有时也会以它入膳。”

    他深吸了一口气,更用力地抱紧了她,“朕会为你做主。这九子墨是宁嫔赠予你的,朕已经让人去畅春园传信,带宁嫔过来。”

    婉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我知道这九子墨是宁嫔送来的,四哥也知道,宁嫔自己自然不必说。”

    “可我对迷迭香过敏这件事连我自己都忘了,宁嫔又怎会知道,甚至借此来害我呢”

    这并不合理。他分明是要问责宁嫔,但这不像是她这样聪明的人会做的事。

    “若是这九子墨所用的香料之中不止有一味迷迭香,还有旁的呢”

    雍正的话让婉襄混乱的思绪找到了出口,它们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流淌。

    “海望告诉朕,他让内务府中善于制香的匠人仔细闻过了,这其中还有灵猫香。”

    灵猫香又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让婉襄迷茫,“灵猫香主活血行气,有娠的妇女不能用活血的东西,婉襄,你还觉得宁嫔是无辜的吗”

    婉襄毕竟才刚刚醒来,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况且还事涉害人,她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用力地往雍正怀中缩了片刻,才有发觉了这件事的不对。

    “香料非是入口之物,若要对胎儿又所损伤,需要极大的分量才行。可可宁嫔将这块墨送给我的时候说,知道你不读书习字。”

    若是如此的话,婉襄最多也就把它当成是珍稀的好东西束之高阁,又如何达到日日使用,以至于损伤胎气的功效呢

    “四哥也不必断定是宁嫔所为,或者其中还有旁的关窍。”

    她总觉得,无论是不是宁嫔布局,宁嫔都不会束手就擒,看着她自己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太久,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愤怒、猜疑和后怕。

    苏培盛的脚步轻微,“回禀万岁爷,宁嫔娘娘已在殿外等候,您要此刻宣召,还是”

    雍正低头望了婉襄一眼,她给予了她的回答。

    “请宁嫔进来吧。无论是不是她,是误会也好,总要有个结果。”

    雍正点了点头,望向苏培盛的时候语气沉肃,“将宁嫔带进来。”

    婉襄要从他怀中起身,自己靠在鹅羽软垫上,她并不习惯旁人眼见她与雍正的亲密。

    但他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宁嫔脚步匆匆,在雍正面前跪下行礼的时候甚至连披风都来不及脱去。

    话语之中满是狐疑,“嫔妾启祥宫宁嫔武氏,见过万岁爷。”

    雍正并没有说话,苏培盛将那一方九子墨捧给了宁嫔,上面的墨渍已经干涸,闻不见一点味道。

    “宁嫔娘娘,今日万岁爷急召您过来,是想让您认一认这方墨。不知道您可识得,不知她是否曾是启祥宫中的物品”

    宁嫔缓慢地抬起头来,从苏培盛手中接过了这一方墨。

    她不至于弄不清楚此刻的状况,以为是什么其乐融融的场合。待看清了这东西,远山眉便微微蹙起。

    “这是前几日本宫送给刘贵人的九子墨,似乎有人用过了。”

    她答完了这问题,便望向了雍正和婉襄的方向。

    他此刻拥着婉襄,于宁嫔而言想必有无言之痛。

    但她很快沉下了心来,再拜下去。

    “不知万岁爷今日召嫔妾究竟所为何事这块墨的确曾为嫔妾所有,但嫔妾是出于好意,恭贺刘贵人有娠之喜。”

    她的目光本是春日里平静的湖面,柳絮一片一片地飞入湖中,不是极大的动静,但积少成多,终于令她再承受不了了。

    “不知贵人今日是否身体不适,为何这般失礼”

    “宁嫔。”他出言打断了她。“朕再问你一次,这块墨是否的确本为你所有”

    宁嫔没有回答,一旁的苏培盛提醒她,“这块墨中香料有迷迭香,诱发了刘贵人身上红疹,此外还有灵猫香,是有孕的妇人忌用的。”

    “什么”宁嫔的目光微闪,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着。

    而后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身体无力地跌坐了下去。面上的神情不似笑也不似哭,连一句话也不为自己争辩。

    雍正望着宁嫔的模样,一直紧锁眉头。

    他向来不耐烦女子这般情状,疾言追问,“宁嫔,你是否认罪”

    一直跪在一旁的种绿这时候连忙上前心疼地将宁嫔搂在怀中,泪眼朦胧地向雍正申辩。

    “万岁爷,奴才知道您和主子们说话,并没有奴才多言的份。但请您容许奴才为娘娘说一句话吧。”

    “这九子墨实则本有一对,是娘娘刚入宫时熹贵妃娘娘赏下的。因着喻意很好,娘娘平日又好诗书,常常让奴才用这块墨来伺候。”

    有些话自己不方便说,便总是让身边的宫女来代劳。

    惯用伎俩了。

    事涉熹贵妃,苏培盛便上前询问了一句,“种绿姑娘这般说,不知可有宫内档案记载”

    “苏公公不必着急,奴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种绿居然也敢于反抗苏培盛,将落下的两滴泪都咽进心里去。

    “娘娘有孕之时,万岁爷不来探望,夜间总是抄写四宜堂集或是其他万岁爷写的文章,每回都抄到头晕脑胀方歇。”

    她怀中的宁嫔泪流不止,种绿越加着急起来。

    “娘娘之所以这般伤心,就是因为恐怕到如今才知道事情真相。”

    “娘娘当年滑胎固然是摔倒之故,可若是这灵猫香当真有效,天长地久,娘娘也是保不住龙胎的。”

    “娘娘有孕时身体格外虚弱,万岁爷,请您明鉴”

    她一连磕了十来个响头,在青砖上留下斑斑血迹。

    要用鲜血来证明她们主仆的清白太过血腥,婉襄又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宁嫔好似终于从她的伤心之中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还要继续磕头的种绿,换做是她将她护在怀中。

    “嫔妾旧时所用的那块九子墨,同那个无福的孩子葬在了一起。”

    “万岁爷若是不信嫔妾,自可以命人开棺取墨,再令太医验一验是否如此。”

    宁嫔的话逐渐变得更有条理,“那时嫔妾伤心欲绝,总不能在数年之前便料定了会有今日之祸。”

    如此这般,便是要将这罪名往熹贵妃身上推了。

    “嫔妾请万岁爷明察此事,无论是今日刘贵人也好,还是旧日嫔妾的那个孩子也罢。”

    她顿了顿,再重重地拜下去,抬起头时额上沾染的不知是种绿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万岁爷是天下之主,请您为嫔妾做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